64、江湖3 ...
-
西域气候寒凉，酒烈得很，这二人喝的又急，一坛酒下肚，欧阳锋便醉醺醺了。
“你说，我跟嫂子……”
不等他说完，阮清郁便开口：“男欢女爱，这没什么。你知道大唐时的突厥吗，他们有个传统，兄终弟及，有的甚至儿子会继承父亲的妻子，在我看来，这不算什么事。你又不在中原，守什么汉人的规矩。”
欧阳锋性情再狂放，到底是个古人，而且是个有文化的古人。阮清郁对这种人再了解不过了，他们守着道德的尺度，在他看来，这无异于自我折磨，没什么意义。
“你真的不像中原人。”欧阳锋醉醺醺地，手指着阮清郁，一晃一晃的，“中原人不是最讲礼义廉耻吗？”
阮清郁耸了耸肩：“那是他们，不是我，我不在乎，听过一句诗吗，人生得意须尽欢。你要是实在过不去心里的坎儿，至少把欧阳克养好。孩子是因为你俩才出生的，至少不能让他受你俩的气。”
“是我对不起克儿。”欧阳锋又喝下一碗，沉默了半天，抬头看着阮清郁说，“让克儿拜你为师吧。”
阮清郁瞪大眼睛，连连摆手：“我可不帮你养孩子！”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日后若是有什么事，你多照顾点克儿。”欧阳锋语气郑重，莫名让阮清郁有一种托孤的感觉，“我的性格你知道，你比我细，克儿不高兴了你都能发现。我好与人比斗，江湖上仇家也不少，你当克儿的师父，我也放心一些。”
阮清郁陷入了沉默，本来喝得昏昏沉沉的脑袋也一瞬间清醒。这段时间在白驼山庄住着，他能看出来，嫂子对欧阳克谈不上好。欧阳锋又时常陷入一种自我矛盾之中，既关心欧阳克，又不想表现出来。阮清郁旁观者清，欧阳克的日子过得并不好，这孩子心思细，容易钻牛角尖，又不把自己的难过表现出来。
“好吧。”阮清郁叹了口气，“我只能教他一些外家功夫，内功还是学你白驼山庄的吧。”
欧阳锋笑了：“一言为定。”
他不是没有私心。欧阳锋这辈子沉迷于武学，阮清郁的招式又实在独特，他难免心痒。只是欧阳锋知道，他们俩的路子不一样，学不来阮清郁的剑术。然而看着眼馋，让欧阳克学一学也挺好。
欧阳锋大概是铁了心给他名义上的侄子找个靠山，第二天便开始在白驼山庄操办拜师仪式，山庄内的仆人们被他支使来支使去，他还发了帖子，邀请江湖上的好友来观礼。
整个山庄里，除了刻意回避的嫂子，只剩下阮清郁和欧阳克两个闲人。
阮清郁靠在墙上看着山庄里的仆人来来往往，又低头看了一眼欧阳克，四目相对，二人不约而同叹了口气。
阮清郁揉了揉欧阳克的脑袋：“走，我教你剑术。”
“叔父为什么让我拜你为师？”欧阳克还是童音，声音软软的，配上他那张还没消去婴儿肥的脸，让阮清郁这个惯会满口胡言的人都不忍心骗他。
“他怕自己以后出了事，我还能照应你。”阮清郁轻轻叹了一声，捏了捏欧阳克的脸，“你叔父这人轴，其实他很关心你，只是不表现出来。”
欧阳克神色黯然，一个小孩，只能感受到最直白的爱与不爱，却无法理解欧阳锋囿于伦理的苦楚。
“以后你就明白了。”阮清郁不想太早让欧阳克明白中原的礼仪道德，生怕他如欧阳锋一样，自我局困。等欧阳克再长大一些，又独立判断的能力了，再告诉他那些伦理尺度，或许对他来说更好。
阮清郁在白驼山庄的兵器库中随便找了把剑，沉声说：“这是你第一次看我的剑术，仔细看，不用琢磨其中的招数，感受剑意。”
对于如何教欧阳克剑术这个问题，阮清郁想了很久。他有一些成套数的剑法，却没有选那些。欧阳克接触外家功夫，应当从其中的道理开始，正所谓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
在阮清郁看来，任何招式都应该是以克敌为第一要义的，他的剑法就是为了杀人与自保，不需要天花乱坠的招式，甚至可以说没有成套路的招式，都是源于战斗时的下意识。人剑合一，这才是最重要的。
阮清郁想象对面是欧阳锋，在大脑中模拟他的武功，以招拆招，给欧阳克展示了他最习惯的剑法。他刻意放慢了速度，让欧阳克能够看清。
为他演示了几十招，阮清郁便收了剑：“看明白了吗？”
欧阳克思考了片刻，诚实地摇摇头。
阮清郁换了一个问法：“什么感受？”
欧阳克说：“看不出招式。”
阮清郁满意地笑了笑，点头说：“我可以教你有招式套路的剑法，但我更想教你这种没有固定招式的。武功不是比谁花哨，而是比谁厉害。你假象一下，如果有十个像你叔父那样的高手围攻，来得及想招式吗？”
“来不及。”
“你就算把招式练得再熟练，在随机应变上都会逊色一筹。你叔父的内功强于我，你知道为什么我们现在还能打成平手吗？”阮清郁不等欧阳克说话，自问自答，“我的剑法足够快，在比试的时候，我不需要想招式，就自然而然地出剑了。”
欧阳克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那我怎么学呢？”
“简单。”阮清郁将手里的剑扔给他，自己则持剑鞘，“你应该还没有学过剑法。我给你喂招，不拘你用什么方式，能挡得住就行。”
战斗是感受兵器的最好方式，阮清郁一直持有这样的观点。
这种教习方式对阮清郁而言十分轻松，他只需要控制好出招的速度，不带内力。而对于欧阳克来说就十分煎熬了。
从前随欧阳锋习武，叔父虽然要求严苛，但他修内家功夫为主，只是乏味的苦修，却很少受伤。阮清郁就不一样了，虽然有所控制，但为了让欧阳克能够真切地感受到威压，激发出他的潜能，阮清郁出手不轻。因此这个十来岁的小孩每天都是一身青紫地结束习武。
欧阳锋起初在忙拜师仪典的事，后来需要他忙活的做完了，好奇之下来看阮清郁的教学，才发现自家侄子在他手里被这样捶打。
心疼归心疼，但欧阳锋不会阻止阮清郁。同样是站在武学金字塔顶尖的人，他对阮清郁的用意再清楚不过了。若是欧阳克真能学会阮清郁那一手变幻莫测的剑法，日后行走江湖便有了个保障。
各家武功自有奥妙，都是绝不外传的。阮清郁的武功虽然多是自创，想来也不例外。欧阳锋虽然让侄子拜师，却没指望他能从阮清郁这里学到多少，毕竟拜师只是个借口而已。他却没想到，阮清郁并非藏私，一开始就拿出了看家本领，用最厉害的剑术给欧阳克的外家功夫启蒙。
白驼山庄倒是欠了阮清郁一个大大的人情，虽然他可能不在意，但欧阳锋不能当不知道。
日子过得很快，转眼就到了欧阳克拜师的日子。
这日子有讲究，是欧阳锋特意找大师推算的良辰吉日。
欧阳锋在江湖上名声不好，与他相交的人少，能为了一个小辈的拜师仪典远赴西域的更少。他不以为意，原也没指望有多少人能来，不过是借着仪典的机会，将阮清郁的名声传播出去，为欧阳克日后多个保障罢了。
欧阳锋心高气傲，能被他看上的都是一等一的高手。全真教的王重阳没来，他座下弟子丘处机带着贺礼来了白驼山庄，替师父做场面。江湖上被欧阳锋邀请的有名的门派大多如此，或来掌门，或来大弟子。
迎来送往都是欧阳锋的事，阮清郁没兴趣，寥寥宾客大多也是应承个面子，来看看阮清郁这个在江湖上名不见经传的家伙如何得了欧阳锋青眼，让他成为自己侄子的授业恩师。
欧阳锋武艺不凡，人更是邪性，那些自诩名门正派的对他很看不上，碍于武功，敢怒不敢言，他们从收到请帖时便唯恐阮清郁是个与欧阳锋一样的妖人。
阮清郁没耐心与无趣的宾客寒暄试探，典礼之后便溜了出去，在白驼山庄里闲逛。眼下人都在前厅，其他地方反而清静极了。
偷溜出来，倒是让阮清郁遇到个有趣的家伙。
前厅之外，有个青衣男人，大约是与他一样厌烦无意的客套，便出来躲清静，看这人的脸色，大约十分后悔来西域一趟。
阮清郁也不与他搭话，往另一边一站，仰天发呆。
“你们倒是会躲清静。”欧阳锋得了空从前厅出来，正看到二人一左一右俩门神似的，他主动介绍，“药兄，这是克儿的师父，阮清郁；清郁，这位是桃花岛岛主，黄药师。”
“哦。”阮清郁瞥了一眼黄药师，看起来是欧阳锋的好友。
黄药师见他这幅反应，也只是凉凉地看了一眼。
欧阳锋落了尴尬，一摊手：“你平时不挺能说的吗，怎么现在哑巴了？”
阮清郁耸耸肩，说了俩字：“不熟。”
“比一场就熟了。”黄药师开口，“听锋兄说，你善用剑。”
阮清郁看向欧阳锋，大约明白了，这是个与欧阳锋一样的高手。难怪他们能成为好友，这动不动就切磋武艺的习惯，还真是一模一样。
作者有话说第64章 江湖3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