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子不悔》小木雨

5、绿箩山庄

　　马车摇摇晃晃，路欢看着眼前悠闲的楚黎，不解道：“教主为何要我易容，若不是本来样貌，岂不是更难找到自己亲人？”
　　楚黎打量着眼前这张陌生脸庞，易容师技术不高，只能将原有皮肤涂得黝黑，又在左脸加了一道触目惊心的伤疤，似乎这样就可以让人不太注意路欢的眉眼，或者根本就不愿多看一眼。
　　“是丑了些。”他笑着，“不过欢儿是被人追杀，仇人在明在暗尚且不知，过早暴露可不是好事。”
　　路欢点点头：“教主说的是，那我们现下要去何处？”
　　“绿箩山庄。”
　　“教主又要买花草吗？”
　　楚黎一时语塞：“怎么这样问？”
　　路欢不好意思挠挠头：“我确实没听过这山庄，就这名字还以为是种植花草的庄园，再说教主不是也素来喜欢。”
　　“哈哈哈哈哈，”楚黎大笑着，“虽然并不准确，但也有几分关系，绿箩山庄是江湖上最大的草药种植庄园，其不仅供着各大门派，连朝廷每年也会派人采购。”
　　“教主要买草药？”
　　楚黎的目光落在马车外，离开雪山已有一段距离，树木自然葱郁，人间春色本该如此。
　　“供养各大门派，却并不包括红莲教，”那位教主表情严肃，“教中大部分草药都是闻一城自己种的，偶有供不应求时会派人乔装打扮外出购买。”
　　“为什么不卖给我们？”路欢问出这句话就有几分后悔，不卖给魔教不是理所当然，何必再要去问。
　　楚黎盯着路欢看了一会儿，又恢复了笑容：“欢儿在为我们不平？”
　　“医者仁心，既然说悬壶济世，怎能将人分作三六九等，”路欢低下头，“虽然我不知道红莲教做了什么这般遭人排挤。”
　　“红莲教做了什么？”楚黎喃喃自语，“欢儿，这只是你的立场罢了。”
　　路欢明白，脑海中一片空白的自己，不清楚江湖恩怨，只当楚黎是救命恩人，自然会对其他门派的排挤心存不满，可是没有失去以前的自己，或许也是那对魔教嗤之以鼻的弟子之一。
　　路欢还在胡思乱想，楚黎的声音再次响起：“绿箩山庄的大少爷，已经失踪一个多月了。”
　　路欢心头莫名一紧，声音也有几分颤抖：“一个多月……我出事的时候……”
　　楚黎的目光炯炯，抓住路欢发抖的右手：“那位大少爷的名字，叫做温禹欢。”
　　名字里有一个“欢”字，他的心跳得更加厉害，被楚黎抓着的手紧紧攥着自己衣袖，他未曾想到楚黎说到做到，第一个带他去的，就可能是自己的家，从前的家。
　　“我们会扮作富商，你是我的表弟，负责去绿箩山庄采买药材，一方面红莲教确实也需要这批药材，一方面只有进入山庄打探温少爷有关的事，才能真正确认你的身份……欢儿，你有在听吗？”
　　路欢恍然惊醒，许是近乡情怯，竟然对马上可能见到的亲人，有几分害怕与忧虑。
　　楚黎看出来他的紧张，一只手把他搂在怀里安抚：“小欢儿怎么这么害怕，如果你真是温禹欢，可别忘了报答本教主，别的不要，红莲教的药材可就仰仗你了。”
　　“能被追杀，这温少爷想必也不多容易。”?楚黎抬起怀中人的下巴：“来之前我虽消息不多，但好歹打听了些。温禹欢是温家嫡子，三年前考取功名失败后，遇上温家低谷，凭借一己之力挽救了绿箩山庄，山庄今日的地位几乎都是温禹欢打拼的结果。”?“所以，这位温少爷是山庄真正的掌权人。”楚黎抚摸着路欢的脸颊，“不过看胆小的欢儿，似乎确实不像。”
　　路欢稳定了心神：“那他失踪的缘由可打听到了？”
　　“未知。”楚黎道，“温老爷似乎不想张扬，所以除非我们亲自去到山庄，不然很难得到最确切的消息。”
　　“嗯。”路欢还是心神不宁。
　　“就算不是也无妨，继续找下去总能找到。”
　　“教主。”
　　“嗯？”楚黎依然笑咪咪的。
　　“表兄弟之间，会这样抱着吗？”路欢尴尬地动了动，“离雪山已经很远了啊。”
　　楚黎被他说得一愣，继而轻轻放开手：“说的也是，没想到欢儿还挺懂得随机应变。”
　　在几位门主面前是教主与男宠，在温家人面前是富商与表弟，路欢觉得自己这角色切换如此自如，当真是天分极佳。
　　“可是教主不易容吗？”
　　“雪山外，没有几个人见过我，也没有人知道魔教教主的底细。”
　　所以，不易容，就是最好的掩饰。
　　马车摇摇晃晃，在天黑之前赶到了客栈，楚黎率先一步下了马车，转身去扶路欢：“表弟自小体弱，当表哥的可得找看一二。”
　　路欢被他说得哑口无言，只得顺势下车，进了客栈房间。
　　楚黎告诉他，明日再赶路一天就能到绿萝山庄，今日护送他们的魔教弟子已经返回雪山，而继续陪着他们赶路的，是实打实的普通仆役。
　　“他们都不会武功，若是有危险怎么办？”路欢不敢相信一个魔教教主会把自己陷入孤立无援的境地。
　　“真有危险，我也能带你脱身。”楚黎笑着。
　　“我总觉得，”路欢眼神中透着一丝迷茫，“失忆这件事过于不可思议，又很担心原本的我让人难以接受。”
　　“目前为止，本教同温家无冤无仇，”楚黎让他安心，“当然，这建立在你真是温禹欢的基础上。”
　　两人吃过晚饭，各自休息，易容师的技艺虽不算高超，这一脸妆容倒是结实得很，虽然不敢洗脸让路欢有些别扭，不过比起来还是性命更重要些。
　　一出客栈，就见一个少年公子正在同伙计打听路途，路欢隐约听到“绿萝山庄”几个字，下意识扯扯楚黎衣袖：“教主，他也是去山庄。”
　　“表弟，可不能再喊错了。”楚黎的声音贴着耳朵，路欢感觉一片头皮发麻。
　　那问路的公子衣着考究，手执折扇却无任何武器，一袭白衣风尘仆仆，脸上的笑容却是谦和有礼。
　　楚黎已经上车，路欢看了一会儿心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便也向前走去，未曾想心中有事没注意脚下，竟踉跄着扑倒，眼看就要摔在地上。
　　那白衣公子本来还在与店小二说话，看到一个人影闪过，下意识去扶，可是力气太小，竟然一起跌在地上。
　　“表弟，怎么走路都不长眼吗？”楚黎从车里探出头，看到路欢和陌生男人狼狈地倒在地上，语气中带了一丝不快，但是也没去扶一把的打算。
　　白衣公子起身，路欢也赶忙自己站起来不住道歉。
　　“公子真是对不住，都是我不好好看路，冲撞了你。”
　　那白衣公子笑得温和：“是我挡着小兄弟的路了，你兄长在等了，快些上车吧。”
　　路欢看着眼前人，有种莫名的亲切，鬼使神差般问道：“公子一个人赶路？”
　　当然，他忍住了没有问绿萝山庄的事。
　　“说来惭愧，奉家父之命，去绿萝山庄采买药材，谁知道半路遇见山匪与家人走散，只得自己问路走过去了。”
　　分明遇见这般不幸之事，面前的这个人依然从容不迫，仿佛遇见山匪生死一瞬都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那你打算一个人走过去吗？”
　　白衣公子无奈道：“银钱马匹都被山匪抢走了，也只能如此了。”
　　路欢思忖片刻，对他说：“公子稍等。”
　　他来到马车钱，看着眸色深沉的楚黎，小声道：“教主能不能借他一点钱？”
　　楚黎冷哼一声：“欢儿这般热心肠，知道他也是去绿萝山庄，怎么不相邀同行？”
　　路欢不好意思地说道：“我们毕竟是乔装打扮，也不知他真正身份，一起赶路总有风险，送些银子也能助他渡过难关。”
　　楚黎脸色好看了些：“总算没有傻得离谱。”说完递给路欢一个锦囊，“自己没钱，慷他人之慨，欢儿欠着的可得还。”?路欢笑着接过：“行走江湖，交友总比结仇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