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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5、第七十四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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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野久作爬出电梯,朝安全通道的方向走,却在通道入口见到了熟悉的身影。他猛然收回身,躲在角落的墙壁掩体,细细观察他。
梦野久作见过他,这个人正是昨天见的警察。梦野久作不知道他的名字,只知道他是个拆弹专家。
但他的行踪却很可疑。他来得很早,没带任何部下,穿着便装,整理衣服,鬼鬼祟祟踱步行走,频繁看着手表,完全没有解救人质的意思。
这个人到底在干什么?
梦野久作有些气愤。
但他没资格走过去,也没有催促对方救援的条件。他知道,自己一但走上前,警方就会立刻扣下自己,而自己过去的一切,都会公之于众。或者再次被默默囚禁起来。
梦野久作沉默片刻,拽着手机和背包,忍着浓郁的烟尘气味,趁他不注意转身溜进逃生通道。
台阶飞速朝身后飞去,走出东京塔的一瞬间,他感受到了一种异常违和的感觉释放感。
自由。
他抬起头,看向灰蒙蒙的天空。
明明是曾见过无数次的天空,也没有什么变化,却给人一种违和感,就像自我被天空放大了。
他低下头看着脚下的砖瓦,路也变得不再真实。
他自由了。
自由…
这就是自由的感觉吗?
从此之后,再也没有人会违背自己的意志,让自己经历伤痛,让自己伤害自己,让自己伤害他人。
从此之后,他可以想唱就唱,想叫就叫,可以像个正常人一样,过正常人的人生…
泪水模糊梦野久作的双眼,他举着手机,颤抖地看着通讯录里的联系人。
爱丽丝曾跟他说,如果遇到了觉得难受的事情,就尽情求助他人。
这他想起了某个痛苦的实验结束后,他躲在房间角落里,看着的眼前绘本,里面写到:
【我不需要你,你也不需要我。
对你来说,我无非是只狐狸,和其他成千上万只狐狸没有什么不同。但如果你驯化了我,那我们就会彼此需要。】
可求助他人…这又何尝不是一种驯服?
又何尝不是失去自由?
其实无论打给谁,结果都是一样的,等待自己的都是黑漆漆的地下仓库罢了。
不过,现在的他已经不同了。
他已经自由了。不再需要别人的帮助了。
已经可以自己一个人活下去了。
不,不是这样的。怎么可能?自己这副样子,要怎样才能自己一个人自由地活下去,自己又该祈求谁的施舍?
梦野久作躲开人群,离开事故发生的地段。
像之前爱丽丝做得那样,张开胳膊,摆了个手势,叫了一辆出租车。
司机师傅看着路边的他,有些惊讶,但还是让他了上车。梦野久作爬上出租车的后座。
“小朋友,你的家人呢?”
司机师傅透过车镜看了两眼,孩子没有穿外套,在寒冷的冬天用外套遮住下半身,整个人瑟瑟发抖,眼角泛红,身上似乎还有浓重的尘土味和血腥味,看起来非常诡异。
“…我要去这个地方。”梦野久作回避他的视线,从背包里翻出了酒店的房卡,给司机师傅看了两眼,司机师傅点了点头,老实开车。
“小朋友,你是出来玩走丢了吗?家长在终点等你吗?”
司机师傅不由得问出口,他怀疑这个孩子是否有能力支付车费。
但是这个孩子很奇怪,就像是察觉到了他的心思一样,从书包里掏出了现金,放在司机师傅的副驾驶上,他给出了远超路费的金额。
果然有问题…
还是…报警吧。
但是当着这孩子面,不好这么做。再加上不知道这个酒店是否有他的家长。
所以司机师傅将他顺利送到了杯户豪尊酒店。为了以防万一,在他下车后报了警。
梦野久作察觉到了刚刚那个多事的司机,陷入沉思。
真麻烦。
如果自己是个成年人,肯定没有这种经历。
他开始无限祈求自己长大成人,并飞速思考对策,并自然而然想到了杀人。
杀了他,他威胁到了自己的自由。
杀了他,杀人什么的,就像吃饭喝水一样简单。只需要在对方报警之前,让他碰一下自己的人偶…
杀了他,杀了一个热心的人。一个真心为自己的安全着想的好人,一个多管闲事的好人。
…
说起来,人偶好像没带出来,还在酒店房间。
从房间里拿出来的话,还来得及吗?
不…
不想再杀人了。
或者说,不想再伤害自己了。
思索片刻,梦野久作选择立刻退房。
他走到前台,踮起脚尖,用手勾了勾前台的桌子,工作人员注意到他之后,跨过前台的桌子低头询问:“小朋友,有什么事吗?”
“我要退房。”
说着,梦野久作掏出口袋中的两张房卡,其中一张是爱丽丝莫名其妙塞进去的。
“好的,这边办理。预计1月11是日结束预订,您确定要提前退房吗?”
“对。”
梦野久作掏出银行卡,忽然感受到了一种强烈的违和感。说起来,这张银行卡也是爱丽丝塞给他的。
“好的,退房完成了。您可以回酒店休息片刻,等着家长带着离开。真了不起,这个年纪就会自己退房了。”
多余的话真是刺耳。
梦野久作在心中吐槽着,乘坐电梯回到酒店房间。
打开门的一瞬间,他看到了空旷的房间。房间中央是一个行李箱,行李箱被收拾得整齐,自己的人偶正坐在行李箱上,用怜悯的眼神看着他。
…
梦野久作突然明白了这种违和感的源头了。
啊…原来是这样。
一切都在你的计算当中吗,爱丽丝?
自己只是自以为自由了吗?
其实还是在你的掌控范围内,对吗?
自己真的有选择吗?
我要怎样才能逃离控制…
不如彻底放弃怎么样?
…
这样的家伙要怎么对抗啊…
不,还有挣扎的可能。
想到这,梦野久作手拽起玩偶,用另一只手拽住跟自己差不多大的行李箱,从酒店的后门离开了。
离开酒店,他从背包掏出地图,掏出地铁线路图,密密麻麻的路线看得人眼花。
怎么办?接下来去哪?
如果漫无目的在地铁站闲逛,总会被警察请去喝茶。
怎么办?
他想起来背包里的爱丽丝的手账本。
这是一个新的手账本,上面除了这次的旅途计划之外什么都没有。计划截止到11号,今晚的计划是再次去看魔术,除此之外还有整整三天的计划空缺,前面的计划有大幅度修改,整个计划似乎是在不断调整的。
梦野久作想起了他们唯一一次乘坐地铁的经历。
他往前翻了两页,在手账本上找到了神保町的地铁线路换乘方式。
怎么办?
似乎别无选择。
能够投奔的亲人什么的,也早就没有了。就算有,也被实验室的人处理掉了。
这么大的世界,没有自己的容身之处。
这样一个人在街上闲逛,被人拐卖带走也不是不可能…不…再也不想要这样的人生了…
梦野久作奋力提着行李箱走进地铁站,换乘的路线很长,他的腿几乎要走断了。他整个人在地铁里异常紧张。
不会有人在意的,应该不会有人认出自己是谁。
他疲惫地坐在行李箱上,靠近某个陌生的成年人,伪装成对方的孩子。困得想要闭上眼的前夕,他模模糊糊撇见了地铁上一个和他同龄的孩子,对方正依偎在母亲的肩膀上熟睡。
就在一瞬间,他产生了一种想要取而代之的欲望。
杀了他。这样这个温暖的肩膀就是自己的了。
杀了他。这样自己就不用这样熬下去了。
杀了他…
【神保町到了,神保町到了,乘客请下车。】
梦野久作猛然缓过神来,从行李箱上跳了下来,提着行李箱朝着地铁口前进。
刚刚的那一瞬间,梦野久作感觉自己就像被自己的异能力附身了,陷入疯狂。如果真的杀了那个孩子,自己的一切努力都白费了。
从地铁口爬出来的他,提着行李,挣扎着休息片刻。正午的阳光洒在他身上,像是温润的金色的剑影,插在阴郁的乌云上,带来一点点温暖。
“你在伤害他人的时候,也是在伤害你自己。”
梦野久作突然想到这句话,陷入哽咽。
此时才深切意识到,自己早就被驯服了。
“喂?”
梦野久作举起手机,拨打那个电话。
“爱丽丝被困在东京塔的电梯,求求你救救她。”梦野久作就像是自暴自弃一般说了出来。
“你说什么?你是指森爱丽丝吗?你是谁?”
还没等对方接着说下去,梦野久作关闭手机,朝着自己的目的地前进。
那是开在神保町的旧书店,书店门口放着一张巨大的海报,海报显示,这里是推理小说作家金田一的签售现场,签售活动一直持续一周,今天是签售活动的尾声。
梦野久作灰头土脸打开书店的大门。正午的人流少了不少,只剩下零星的几个读者在签名。
除了小说家金田一和几个读者,这个店角落里还站着一个格格不入的人物。
那是一个穿着古板又考究的青年。他在看到梦野久作走进来一瞬间,整个人陷入紧张的情绪,从角落径直走了过来。
“你怎么还来这?那家伙呢?也在附近吗?”
这个古板的青年像是应激一般,一把抓起梦野久作,将他的人偶打掉,人偶砰一声,平稳坐在地上。
“我问你话呢,Q。”
梦野久作抬起头,看着这个青年。这个称呼似乎好久没有人叫过了,一个字母…一个毫无意义的称呼,一个用来区分实验体的代号,他真正的名字是…
“我叫梦野久作。”
这样轻易说出自己真正的名字是危险的。敢于接近梦野久作的家伙,至少也会是个异能力者。如果他的异能力和名字有关,自己就完了。
但是此时梦野久作想这样说,想表达他的名字。
“虫太郎,怎么了?”
推理作家金田一,也就是横沟正史发现了这边的骚乱,跟读者说了声稍等,然后轻轻走了过来,见到了这个灰头土脸的小孩子。
“等等横沟,你离这家伙远点,这家伙很危险。”虫太郎连忙阻止横沟正史的靠近。
“诶?你是那天那个小姑娘带过来的小孩吧?你的姐姐怎么了吗?”
“横沟,那家伙的事情你也少管…”
“求求你…”
还没等小栗虫太郎说完,梦野久作露出一副哭出来的表情,拽了拽横沟的和服下摆,眼中集满泪水,接着开口道:“求求你收留我吧,好心的叔叔。”
“?”
“?等等,开什么玩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