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计留住》李本本

5、5. 朋友

　　5.1 现实
　　回去的路上，黎一越想越觉得不对劲，那个店员总令她感到有些在意。辰俊倒丝毫没有什么异常，在一边说着有的没的。
　　“咱们是先去哪里？”辰俊见黎一心不在焉，问道。
　　“废话，我当然回去接甜梦啦。你把我放小区门口你就回去吧。”黎一看了眼手机，已入深夜，对自己这不负责任的态度更加自责。
　　黎一出门时，总会把甜梦托付给楼下的田阿姨照顾。田阿姨叫田英，是一位退休的钢琴老师，平日在家养花种草，对黎一和甜梦特别照顾。黎一也自然对她感激不尽，总是以发红包的形式表示自己的感谢。
　　黎一在敲门前已经感到深深愧疚，尤其是已经这么晚的情况下。田老师一般睡得不早，但今天很奇怪，敲了许久都无人应答。黎一愈发心焦起来。
　　突然，门被人打开了一条缝，里面有一个人直直地往外瞧。
　　“你是谁？”那是一个中年女性的声音。
　　“哦，我是楼上住的黎一，之前把孩子放在田老师这儿了，想接回去……”
　　那女人思索了一下，然后打开了门，让黎一进来。
　　屋子里黑黢黢的，没有一丝灯光。黎一有些不安，她急忙问：“田老师不在家吗？甜梦……小孩子呢？”
　　那女人沉默了一阵，说：“那原来是你的孩子呀，在那边卧室睡着呢。”
　　不对劲，分明不对劲！甜梦是认床的，即使是在田老师这里，她也只认客厅边上的一个小床，怎么肯安安分分睡在卧室里？
　　黎一慌了，她在黑暗里一步三撞地跑向卧室，打开卧室的灯，却果然发现甜梦睡在大床上，而且睡得尤为安宁。可是，田老师呢？
　　黎一抱起甜梦，总觉得甜梦身体软软的没有一丝力气。她一回身，猛然发现那女人披头散发站在自己身后很近的地方，险些惊呼出来。
　　“啊，那我先回去了，谢谢你们了。田老师这么晚了不在家吗？”
　　那女人用一种审视的目光看着黎一，看了一阵，说：“她生病被抬去医院了。”
　　“什么？生什么病了？”
　　“我怎么知道，你快走吧。”那女人推着黎一往外走，不容她再问别的问题。
　　黎一担心了一整晚都没睡好，反而甜梦睡得异常宁静。到了早上甜梦应该已经醒来的时间，她却仍旧在酣睡。黎一临时接到任务，马上要去单位，但又没法再交给田老师家里照顾，焦急之中只得打电话找辰俊帮忙。
　　辰俊算是自己公司的老板，所以上班时间还是比较弹性的，她匆匆忙忙赶来和黎一交接之后，黎一便赶往单位上班了。
　　中午，黎一抽出时间打电话问辰俊情况，没料到辰俊说甜梦还在睡。她觉得事情愈发蹊跷，眼前又浮现出那个中年女子的形象，于是她将昨晚发生的事讲给了辰俊。
　　“不是吧？那疯女人不会给甜梦喂了安眠药吧？”辰俊推测道。
　　黎一惊得倒吸了一口冷气。田老师家有安眠药她是知道的，但那个女人再怎么疯也不至于……话说回来，那个女人到底是谁？
　　5.2 回忆
　　幸运的是，黎一那一阵特别忙碌，几乎天天被安排加班，因此有借口推脱了和林顺平父母的看房之旅。不久林顺平父母便全款买下了当地的一处房产，并通过林顺平联系到黎一，把钥匙交给了她。
　　“一一，你就全权负责装修你们的新房吧，钱的问题不用考虑，有什么需要和阿平说就行喽。”林母这样对黎一说。
　　当时的黎一特别欣喜和感动，可是后来才想明白，这房子房本写的林父林母的名字，她再怎么花心思装修，和她有什么关系呢。
　　不过当时的黎一只顾着沉浸在喜悦当中了。和其他同学相比，她毕业不到一年就有了“自己”的房子，属实是幸运的。她雇了专业的设计师，和设计师团队一起探讨每一个细节，就好像她把自己所有的幸福都投射在了这间房上。而这段时间，黎一与林顺平的关系似乎也缓和了不少，二人时不时一起讨论装修设计，对于未来充满了畅想。
　　一阵忙于装修新房的黎一，有将近一个月没有去健身房锻炼了，辰俊和姜哥轮番催她去健身，不要荒废。这天，终于收到了来自侯希的消息。
　　“在吗？还不来健身？”
　　黎一彼时似乎暂时从和侯希之间的关系中抽离了出来，自认为很潇洒地回复：“怎么了？想我了？”
　　侯希隔了好久才回复：“嗯。”
　　黎一心里一颤，被忙碌隔离的感情一点一滴回流，她又想到了那个晚上，以及之前无数的瞬间。
　　“开玩笑的，快来上课。”侯希又紧接着发了一句。
　　黎一回了个“嗯嗯”的表情，便把手机丢在一边，企图通过增加和手机的物理距离切断思绪。
　　这天黎一晚上上午称了体重，发现比之前胖了快十斤，吓得连忙跳□□重秤，一阵哇哇乱叫。她决定吃了早饭，不，不吃早饭就去健身房。
　　来到健身房，可能是比较早，黎一没有见到一个熟人的面孔。这时，侯希端着一杯蛋白粉，从门前走过，假装没有看到黎一。
　　“喂，怎么不敢正眼瞧我啊！”黎一喊住侯希。
　　侯希假装才发现黎一，哈哈笑了一下：“真稀奇啊，大忙人黎小姐竟然来健身房了。”
　　黎一走上前，挡在侯希身前，但侯希却眼神飘忽，没有直视她。
　　“你能不能好好和我沟通一下？这样有意思吗？”黎一有些发怒。
　　侯希抬眼看了黎一一下，然后正色道：“沟通吧，我没意见。”
　　黎一觉得哭笑不得：“什么没意见？你都在扯些什么。这样吧，你回答我三个问题。第一，你为什么最近一直躲着我？”
　　侯希抿了口蛋白粉，装洒脱地说：“你不觉得我们作为教练和学员，走得太近了吗？难道不应该保持些距离？”
　　黎一想了想，觉得无法反驳，又说：“那……好吧。第二个问题，那天你妹妹到底出什么事了？”
　　侯希有些惊讶，似乎没料到这样的问题，他镇定了一下，说：“没有，就是她说我妈叫我相亲呢，我还以为什么大事。”
　　黎一总感觉有些可疑，但还是接着问：“第三个问题，你决定以后怎么做？你到底还喜欢我么？”
　　侯希哭笑不得，说：“姐姐，这都四个问题了，超标了啊。”
　　黎一“哼”了一声，说道：“反正我是觉得，你不需要刻意疏远我，这样很难受。咱们就回到朋友的状态，不好吗？”
　　侯希无奈地点点头，推说自己要去调试仪器，然后抽身逃走了。
　　此时，黎一收到林顺平的一条信息，说他被安排和学校的心理咨询师谈话，因为他们实验室有一个师姐要自杀，所以整个实验室都要心理疏导。
　　黎一吓了一跳，她知道林顺平在国外是一个华人导师，似乎很严厉，但没想到实验室竟然有学生自寻短见的，她连忙追问那个师姐怎么样了，林顺平心理状态如何。
　　林顺平依旧保持着冷静的风格，说他没事，只是替师姐有些难过，那个师姐在医院，状况尚且平稳。
　　黎一小小地松了一口气。她平日总是埋怨林顺平不陪伴自己，但也许林顺平才是更需要安慰的那个。她不敢想象，如果林顺平在异国出了事，自己该怎么做。
　　“所以最近装修的事就你负责吧，不要和我讨论了，我实在很累。”林顺平突然又发了一条这样的消息。
　　黎一望着这信息，有一种不能平复的难过，林顺平不喜欢与人倾诉，而她又是如此渴望能够帮助他、给予他慰藉。
　　“黎一同学，你来啦？快来做搏击吧！”姜哥在一旁发现了黎一，朝她挥手。
　　黎一放下手机，暂且将苦闷压在心底，企图用运动发泄内心。果然，两节搏击课下来，浑身被汗水湿透的黎一已经累瘫，无暇去想多余的事情了。正当她坐在角落低头大喘气时，一双手伸在了她面前。她一抬头，原来是侯希，于是拉住侯希的手，站了起来。
　　“你怎么主动来找我了？又缺业绩了？”黎一讽刺道。
　　侯希笑着揉揉鼻子，颇有些不好意思地说：“不是你说要回到以前的状态么。”
　　“那你可欠我好几十顿健身餐呢！”黎一推了侯希一把。
　　侯希点点头，认真地说：“没问题，包在我身上，从今以后不会让你挨饿！”
　　于是，那天下课，侯希带着黎一、姜哥等一行人，又开始了白天健身，晚上撸串的生活。黎一感到满足，似乎在这个城市里找到了一丝朋友间的依靠，她在啤酒杯相碰声中，寻觅到了许久未感受到的热切与坦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