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计留住》李本本

3、3. 过往

　　3.1 现实
　　过了几天，正在上班忙得一塌糊涂的黎一忽然接到了辰俊的电话。
　　“救命啊喂，我家阿姨最近也病了，我实在搞不定一些事了，你能不能来帮帮我？”辰俊焦急地说。
　　黎一没有犹豫：“好没问题，帮什么？我下班后去。”
　　“你先来我家再说，我下午开车去接你。”辰俊说完便挂了电话。
　　下午五点三十五分，黎一换了衣服连忙跑下楼，果然，辰俊在大门口等她，身旁停着保时捷。
　　“拜托，别开这么贵的车来我单位好吗？好像我被包养了似的。”黎一匆匆坐上车，嘴里不忘抱怨。
　　“能包养你就好了。”辰俊没有表情地说。
　　两人来到了辰俊父母住的别墅。黎一是第二次来，不过上次来是因为她父母不在家来陪她的，所以她谁也没有见到。这次黎一有些紧张。
　　“到底要帮你干什么啊？”黎一忍不住问。
　　辰俊摸了摸头上一缕呆毛，说道：“我不会用洗衣机，你帮我一下吧。”
　　“什么？”黎一听了简直要昏倒，虽说认识辰俊有一段时间了，但这么雷的事情她还是第一次听到。
　　“我从小都是让阿姨和妈妈做事嘛……现在她们都没法做家务，我不会也正常啊。”辰俊假装淡定地说，但微红的脸颊还是出卖了她的难堪。
　　黎一只觉得好笑，她一边教辰俊怎么使用洗衣机，一边说：“我以为什么紧急的事呢，真是笑死个人。”
　　辰俊摸了摸黎一的脑袋，安慰似的说：“乖，今天辛苦你了，我先去趟公司，晚上接你去酒吧，咱们玩会儿，怎么样？就当补偿你了。”
　　黎一心想明天正好休息，甜梦也在托给别人照顾，就答应了。
　　辰俊走后，黎一蹲在地上整理下一次要洗的衣服被单，忽然听到身后有个声音幽幽地飘过来：“你是小俊的朋友？”
　　黎一吓了一跳，忙站起身，看到身后占着一位身材不高，大约五十余岁的阿姨。她见过辰俊妈妈的照片，因此笃定这个阿姨是她家的保姆阿姨。
　　“啊，是的，您是？”
　　阿姨微微一笑，说：“我是他们家的阿姨，你叫我赵阿姨吧，我在他们家做了快十年了。”
　　“是吗。您不是病了吗？快回家休息吧，这里我来收拾。”黎一有礼貌地说。
　　赵阿姨摇摇头，反而走过来一起收拾衣物：“不用不用，我就是有点背疼，老毛病了。我回家也没事，就我一人，不如在这儿干活，总有点事做。”
　　黎一只得和赵阿姨一起做家事。所幸两人都属于健谈的类型，聊得倒挺投机。
　　“你叫黎一是吗？总听小俊讲起你，说你长得好看性格又好，特别招人疼。”
　　“哪有哪有，她瞎说的。”黎一摆摆手，以示谦虚。
　　赵阿姨眯起眼睛，打量了一下黎一，然后笑着说：“我看人最准了，你啊，和我女儿都是一个类型的，就是喜欢依赖别人但是最后还是会自己撑起一片天的那种。”
　　黎一听了这话，不知怎么被打动了，过去几年间的种种委屈翻涌上来，自己一直以来标榜的坚强和独立，其实只有自己明白，有多少个瞬间她都想，如果有人能帮助自己让自己依靠该有多好。
　　这时，辰俊回来了，不由分说拉着黎一说带她出去玩，留下赵阿姨一个人在家里忙活。
　　3.2 回忆
　　梅乐荻下车后，剩余两人都好似松了口气。可能因为他们觉得这一晚上始终在捎带着第三人，属实有点累赘，仿佛都在等待独处的一刻。黎一在此时已经把梅乐荻专程赶来的劳顿忘在了脑后。
　　黎一歪头问侯希要带她去哪。侯希说时间不早了，就去健身房旁边的花园逛逛消消食。
　　这时候，就连这种无聊平常的地点，也能让两人心潮澎湃。
　　侯希下车以后，二话没说，突然把黎一扛在了肩上，径直往前走。黎一吓得不轻，哇哇乱叫，引来不远处散步阿姨的注目。
　　侯希只好把她放下，又一把公主抱了起来。
　　“这样舒服多了吧？”侯希低头问。
　　黎一微微抬头，脸颊感受到侯希湿热的呼吸，她不禁红了脸。好在夜色浓重，无人发觉。
　　此时此刻，她离他这么近，两人的心跳都仿佛已经同步，飞速地上升到人类极限。
　　回去的路上，侯希反常地没有开口讲话。快到黎一家时，他才停下车说：“我给你买了生日礼物，在后备箱。”
　　说完，他取出一箱牛肉，交到黎一手里。
　　“你可真有意思，送的礼物也这么奇葩。”黎一哭笑不得。
　　“我是想让你好好摄取蛋白质，好好训练。”他一本正经。
　　黎一咯咯笑了一阵，抬头，发现他仍盯着自己。
　　“我可以吻你吗？就今晚。”侯希声音愈发低沉。
　　黎一没有回答，反而闭上了双眼。她能感受到侯希慢慢地凑了上来，但在她的脸旁迟疑了一下，轻轻点了一下唇边，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接吻。
　　黎一睁开眼，说不出是欣喜还是失落，她头一次感到自己无力把持这样的局面，一向能够游刃有余的她，竟会被这样的人弄得头晕脑胀。
　　回到家，打开灯，黎一被一个人在黑暗中静坐的梅乐荻吓了一跳。
　　“你不开灯的吗？”
　　梅乐荻压抑着不满：“我明早就回去。”
　　现在想来，梅乐荻没有当场发飙已经是令人无比钦佩了。不过梅乐荻是那种不舍得把一丝一毫力气花在与人对峙上面的人，因此也别指望她和谁斗气争执。
　　黎一可能也是假装没感受到她强忍之后仍然散发出的气愤，第二天依旧轻松愉快地送梅乐荻到车站。临别之时，梅乐荻突然问黎一昨晚和侯希又去哪了。黎一兴奋地讲了一遍，特意突出侯希的吻，她认为侯希吻在唇边是克制的，而克制就意味着他是真正喜欢她而且珍惜她的。
　　梅乐荻无奈地叹了口气，她打心眼里觉得黎一没有任何逃出侯希手掌心的可能了。
　　侯希的所谓“克制”，令黎一愈加深陷。这一段感情的巅峰，出现在另一个重要的日子里，黎一和林顺平的恋爱纪念日。
　　那天之前，林顺平已经因为一件事惹恼了黎一。据林顺平坦白，他、范俏雪以及两名留学生，一起在体育馆打网球，范俏雪不知怎么回事脚扭了，无奈之下，林顺平只得把范俏雪背回了她住的地方。
　　黎一不相信林顺平背那个女生只是因为无奈之下，那为什么其他两个人就不无奈呢？
　　林顺平一而再再而三的解释也只是让整件事显得更加不可告人。于是黎一愤怒地挂了电话，留林顺平一个人在大洋彼岸无奈去吧。
　　于是，在两人恋爱纪念日那天，黎一希望他能道个歉承认错误。然而，林顺平如消失一般，一整天没有发来一条信息。
　　那天下了当年的初雪，黎一戴了顶毛线帽，走在雪中，看着晶莹剔透的雪花从路灯的光晕前飘过，一时恍了神，不知不觉走到了健身房对面。
　　侯希此时刚好从楼里走出来，远远便看到身着粉色毛呢大衣，头戴杏色毛线帽的黎一。她痴痴地抬着头，脸庞被冻得有些发红，形单影只的模样令神经大条的他倏忽间有些心疼。
　　黎一很快发现了侯希，她的脸上绽出笑来，幅度很大地朝他挥了挥手，示意让他横穿马路来找她。
　　可侯希却犹豫了很久，他望着来来往往的车辆，眼中第一次出现了怯懦。他不好意思地对黎一笑了笑，然后绕了些路，从斑马线处走来。
　　“你怎么这么遵守交通规则？”黎一潜意识觉得有些不对劲，装作不经意地问道。
　　一向能说会道的侯希此时却罕见地失了语，他有些刻意地挠挠头，没说什么。这时黎一才发觉，自己对眼前这个人了解是那么的少。
　　“你今天怎么想到过来了？昨天不是才下夜班吗？”侯希主动问道。
　　黎一夸张地叹了口气：“又被人伤透了心啊，来找点安慰。”
　　侯希也很夸张地哈哈大笑起来。两人前去不远处的清吧，找了个小角落坐下。泛黄的灯光加上缥缈的音乐声，令黎一有些昏昏欲睡。
　　“我好困啊，你给我讲个故事刺激刺激我的神经吧！”
　　侯希摇摇头说自己特乏味，没有故事。
　　黎一已经在意了很久，终于得到了发问的机会：“你告诉我你为什么害怕过马路？你是不是遇到过车祸？”
　　侯希显然愣了一下，眼神灰暗了许多。他沉默了数十秒，在这几十秒时间里，他一方面希望黎一能够知趣地说算了不用告诉她了，一方面却又不由自主地回忆到了过去。
　　大约十年前，他的妹妹，和急驰的摩托车相撞，一条腿有些残疾，整个人从此一蹶不振，整日躺在家中，以泪洗面。而他们的单亲母亲也因为这件事苍老了许多。年迈的母亲、残疾的妹妹……全部生活的压力似乎都聚集在了侯希一个人身上。
　　他将这件事模糊地讲给了黎一，省略了许多残酷的细节，但黎一仍然露出了同情的表情。
　　“你怎么这么命苦，真希望我那个一帆风顺的渣男男朋友能和你换一换呵。”黎一第一次主动谈起了林顺平。她讲述林顺平怎么去了国外，拿了奖学金，自己为他高兴，但他却把自己拒之千里，和发小在一起暧昧不清。
　　原来她是这么的幸福，有一个家庭富裕完满的男朋友。侯希听了这些，只有这个感触，因为他的家庭如此不堪，所以他的聚焦点都在于此。支离破碎的家庭，成为了他心底散发着恶臭的角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