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计留住》李本本

2、2. 联系

　　2.1 现实
　　黎一和林顺平吃完了饭，天色渐暗，甜梦已经熟睡。林顺平默默在手机上叫了车，准备回宾馆。
　　“很严重吗？我是说，你的病。”黎一终于还是忍不住问。
　　林顺平回过头，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嗯……是吧。”
　　“你在哪里治疗？需要用钱吗？我可以……”
　　“不用。”林顺平斩钉截铁。
　　黎一双手紧握推车把手，愈发想做些什么。林顺平似乎看穿了她的心思，努力笑着说：“我是活该的，你什么都不用做。”
　　黎一目送林顺平上车，自己推着车往家走。说来也很奇妙，当初明明是林顺平让她来这个城市生活，结果她来了留下了，然而林顺平却再也没回来过。
　　回到家，同住的辰俊已经吃完了饭正摊在沙发上看手机。辰俊是黎一来这个城市后认识的朋友，女生，但名字和长相都如男生一般。黎一经常打趣，说辰俊如果当花木兰，肯定不会有人识破。
　　辰俊抬眼看了下她，懒洋洋地说：“和前男友见面还好吗？得亏我还给你留了饭，怕你见了他气得吃不下东西。”
　　黎一没说话，轻轻将甜梦抱到小床上。她发现床头柜上的自己和甜梦的合照被挪动了位置，便气冲冲跑去问辰俊：“今天侯希来了是吗？”
　　辰俊仿佛是被人按了开关键，一下子坐起来，小心翼翼地点点头。黎一面色铁青，拿出手机，拨通了侯希的电话，接通后还没等对方开口，便忍不住连番轰炸：“不是说了不许你来吗？你还来这里骚扰我们干嘛？小心我报警！”
　　侯希无奈地等她发泄完，说道：“是林顺平给我发消息说他回来了，要见我，但又没说地址，我以为在你家……”
　　黎一被这样的说辞震惊得无法言语，林顺平怎么有侯希的联系方式？难道这些年他们还保持着联系？他们为什么要见面？一时间，这些问题把黎一的头脑冲击得难以思考。
　　侯希顿了顿，说：“他之前给了我很多钱，现在好像又要拿回去一些，不知道干嘛用……”
　　钱？那应该就是看病用的。只是为什么之前他要给侯希钱？
　　黎一按捺不住想要一探究竟的心，甚至想将三人纠集起来问个明白。但转念一想，似乎又和自己无关。是的，这两个人都和自己无关，与自己有关的只有甜梦而已。之前不是说好要放下的么。
　　望着酣睡的甜梦，嫩白的脸庞上隐约可见的细细绒毛，半握着的小手从被窝中探出，黎一暂时忘却了那些想不明白的困扰。
　　这时辰俊忽然从客厅跑过来，说：“大事不好，我妈摔跤骨折了！”
　　辰俊的妈是她的亲妈。这么说有点奇怪，不过这是因为她现在的爸爸是她的继父，当时两人结婚时还带来了她异父异母的哥哥——江来。她现在的爸妈是开工厂的，家庭水平极其优越，而辰俊也算得上是个富二代了。前一段时间辰俊想出来创业，所以搬来和黎一一起住，说是不想受到家人打扰。
　　“这回我又要搬回去住了，我得亲自照顾我妈。”辰俊面无表情地说，手里迅速收拾着一些衣物，塞进行李箱里。
　　“江来呢？”黎一问。
　　辰俊紧皱眉头：“拜托，他你还不知道？现在又带着新女友出国旅游了，能指望他什么？”说完，她已完成了收拾行李的任务，准备拖着箱子出门了。
　　辰俊一走，整个家里显得尤为冷清。黎一换上睡衣，忽然感到有点饿，便去热了辰俊给她留的饭。饭香味瞬间充斥了整个房间。
　　2.2 回忆
　　似乎是从那次车祸事件之后，黎一的潜意识里将侯希定义为了朋友，而不仅仅是一个会取悦学员的健身房教练。
　　侯希对黎一的关心也愈发明目张胆起来。他会提前为她亲手准备减脂餐，包含各种五颜六色的蔬菜和蛋白质，然后拍一张照片吸引她来健身，美其名曰私教福利。黎一对此十分受用，毕竟免费的美食谁能不爱。
　　在健身时，黎一也感觉到侯希对自己更加频繁的触碰，虽说是“调整发力位置”，但肢体接触时仍不免会心间一颤，暗含着些许两人都心知肚明却不好言说的情愫。
　　黎一的工作是需要上通宵夜班的。之前她夜里无聊时，常给林顺平发消息，虽然对面身处白昼，然而却回复得十分不及时，有时甚至以看到却忙得忘记回了为借口。
　　聊天是需要在一定时限内的你来我往才有意义。于是她开始转换聊天对象。可能侯希真的是夜猫子，凌晨两点他还能反应迅捷地和黎一聊天。
　　“你一个人上夜班不害怕吗？”
　　“不害怕，就是肚子饿。”
　　二十分钟后，侯希带着一堆烧烤奶茶出现在黎一单位楼下。黎一把他接进休息室，两人开始大快朵颐。
　　按理说黎一吃得那么粗鲁那么不顾形象，不应该会让侯希感受到一丝其他的念头。但侯希还是忍不住碰了一下她两鬓垂下的发丝，轻柔地，和在健身房中肌肉紧绷汗水淋漓的触碰不同，这动作更让他专注，以至于忘记了他当下有多么渴望睡眠。
　　这个动作使得两人接下来单独相处的时间都蒙上了一层淡淡的暧昧。无论说什么，都好像是在娇嗔和撩拨。黎一对此甚为明了，她享受着，但却不越雷池半步。
　　她认为自己在这种事上是颇为聪明的。和林顺平在一起之后，也有几个男生对她明里暗里示好，她都能够妥当地不伤害任何人感情地处理。
　　自那次夜班之后，黎一开始更加肆无忌惮地要求侯希对她投喂。于是，她经常坐在健身房吃侯希买给她的水果捞和星巴克，仿佛健身房只是一家有免费吃喝的茶餐厅。
　　“你教练对你也太好了吧？”黎一之前的同学梅乐荻在收到黎一凌晨一点发来的火锅图片后感叹道。
　　黎一不禁开始陈述她的教练多么可笑，一边不让她在健身后多吃哪怕一根香蕉一边又私下带她品尝各种大餐。她在用词上故意挑选一些粗鄙的令人厌恶的词汇去形容侯希，但隐含的那种得意与欣喜却仍旧被梅乐荻所捕获。
　　“你这样算精神出轨么？”梅乐荻总是在不经意之间点题。
　　黎一沉默了，她其实有点慌乱，因为她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但她还是强硬地说当然不算，就是好兄弟。
　　梅乐荻回了个表情包，便也没有耐心再听她的嘴硬。
　　之后，也许是为了让自己更心安理得一些，黎一开始不自觉地计算起林顺平对她敷衍的次数。一方面她为此愤怒，一方面她似乎又找到了可以和侯希约会的借口。
　　黎一25岁生日前夕，林顺平给她在网上订了一大束花。她在收到时只是惊讶，并没有十分开心，因为她知道凭林顺平的个性是做不出这种事的，从认识他起，他送的礼物顶多是一些书籍和与书籍有关的物件。他只凭自己的喜好选择。
　　于是她警觉起来，打破沙锅似的追问林顺平为什么要买花。林顺平一开始很是不耐烦，最后被问到没了脾气，也就从实招来，供出了那个令黎一在意很久的发小。
　　“她叫什么名字？”
　　“范俏雪。”
　　“她为什么怂恿你给我买花？”
　　“怂恿这个词用在这里不合适吧……”
　　“什么不合适？再合适不过了！这就是绿茶的套路你懂吗？”
　　黎一气得直跺脚。她虽然自己和侯希时常出双入对，但她却绝不允许另一个女人在异国他乡把林顺平占为己有。在别人看来林顺平是接近完美的，学历高性格平和不发脾气……黎一总是听周围人说你可真幸运，能和林顺平这样优秀的人在一起，一开始她甚是不服气，觉得他林顺平有什么了不得的，渐渐地她也信了他们的，觉得林顺平哪哪都还不赖，生怕谁觊觎他这块宝。
　　黎一发了一通脾气，便忍不住找梅乐荻吐槽。关于林顺平的事，她几乎不和侯希谈，尽管侯希知道林顺平的存在，但她不愿他了解得太多。
　　“气死我了！我真是太惨了，明天过生日我要好好玩一场，把这份气消下去！”
　　“好吧，那祝你玩得开心。”梅乐荻无奈地说。
　　“你来找我玩吧。”
　　“你在开玩笑吗？我到你那儿高铁好几个小时呢。”
　　“我管你吃住还不行么。”
　　黎一费劲了力气把梅乐荻哄骗过来。可是当梅乐荻风尘仆仆赶过来，发现在车站迎接她的除了黎一以外，还有一个身材壮硕的男生时，心里凉了半截。
　　“这就是侯希。”黎一笑嘻嘻地挽住梅乐荻的胳膊，自然地介绍道。
　　梅乐荻却没那么自然，她拘谨而小心地和侯希保持着距离，甚至眼神也不敢搭上，似乎瞥一眼就会被什么病毒感染了似的。
　　那晚，侯希开车载着黎一和梅乐荻去吃了自助烧烤，又去看了场电影。电影是和丧尸有关的，每到血腥镜头，侯希就拉住黎一的手挡在自己面前。梅乐荻假装没看见，心里却疙疙瘩瘩的。
　　终于熬到了电影散场。梅乐荻从卫生间出来，发现黎一和侯希在交头接耳说些什么，敏锐的直觉告诉她，将有什么要发生。
　　果然，在返程路上，黎一从副驾驶扭过头，对坐在后座发呆的梅乐荻说：“侯希先把你送回我家去，我跟他再去买点东西。”
　　天知道你们还要买什么东西，或者做什么勾当。梅乐荻点点头，好似对这一切都不曾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