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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chapter 29 澄清 ...

  •   易遥向上伸展手臂,踮起脚,像是猫科动物拉伸身体一样用力舒展了一下腰背,然后重新站好。
      操场上阳光明亮,一身运动服的女老师吹着口哨,穿着同色的学生们懒洋洋地穿过操场,在这边慢慢汇聚起来。站在她旁边的唐小米伸手比了一下自己的身高,手掌平移过来,按在易遥胸口上。
      “什么啊,”她扁了扁嘴,很懊恼的样子,“你怎么又长高了?”
      易遥故意绷起腰背,站得更直了点,唐小米两只手抬高揉她头发,有点张牙舞爪:“你最近吃的什么东西?告诉我告诉我!”
      易遥笑着拦住她的腰,轻而易举地把她整个人举起来转了一圈:“有人专门给我做的营养餐喔。今天中午一起吃饭吗?我不介意分你一点。”
      唐小米从她手臂里挣脱出来,把落到脸上的碎发拨到耳朵后面:“你的那幅画画完了,大忙人?”
      “是啊,没想到会花这么久。”
      “那我就纡尊降贵答应你的请求好了。”
      易遥抬起右手,做了一个触帽檐的骑士礼,她文质彬彬地:“谢殿下百忙之中拨冗赏光。”
      唐小米扑过来要捏她的脸。

      学期末的体育课已经算是默认的放松时间,易遥压着步子慢慢领跑完了两圈,大家解散,她蹲下来重新系鞋带,准备自己再跑几圈。
      夏天就要到了,阳光里已经带了可以感觉到的热度,即将到达正午的阳光下,人的影子是小小的漆黑的一团。
      另一团影子慢慢地移动过来,在她面前站住了。
      余光里是一双非常干净的运动鞋,雪白底色上绣着深浅不一的蓝色线条,像是寂静地翻滚着的海浪。在易遥站起来之前,那个人先蹲下来了。
      有那么一会儿,易遥以为这是顾森湘,但是顾森湘这时候应该在教室里上课,她们两个班的体育课不在一个时候。
      啊,顾森西。
      他苍白了很多,整张脸都小了一圈,黑发差不多长到肩膀,这样的天气里也把校服外套一直拉到领口。但是,最让易遥一眼把他和顾森湘混淆的,是他的神态,那一种柔弱的、顺从的、乖巧的神情,几乎是温婉的。
      不过也只是一瞬的混淆,顾森湘的柔和是白月光一般温和而有韧性的,面前的顾森西则是另一种,轻薄易碎的水晶玻璃一般的脆弱。
      他蹲成很小一团,下巴埋在手臂里,有点呆呆地用那双漂亮的深深眼睛望着她。
      易遥低头扯了一下已经系好的鞋带,错过了他的视线。
      “为什么不回我的信息?”顾森西轻轻地问,他的声音里有一种绷得紧紧的发抖,几乎像是哭腔。
      易遥答非所问:“那天我跟你一起去了医院,你做手术的时候,有个阿姨来发传单,关于你做的事情。”
      她抬头对上了顾森西的视线,神情和声音都很平静,这种平静却好像反而刺激到了顾森西,他伸手过来试图抓住易遥的手,大片发亮的眼泪从他的眼睛里很汹涌地流出来。
      他哭起来也没有声音,易遥想,和顾森湘一样。她没有动,任由顾森西抓住了自己的手,他的手湿而冷,像稍微融化了一点的冰。
      这看起来不像是一张被揭穿了的□□犯的面孔,不过谁知道呢,或许那只是她的刻板印象。
      顾森西握着她的手很用力,无法自控似的发抖。他深深地吸气吐气,很频繁地眨眼,像是试图停止流泪。
      抽泣里他的眼尾和鼻尖都红起来,衬着那张苍白而愈显精致的脸,像是小心抹开的昂贵胭脂。梨花带雨,艳如桃李。
      易遥无动于衷地看着他,没有安慰,但是也并没有走掉。
      她手上的温度源源不断地传到顾森西冰冷的手指上,他终于稍微平静下来,抬手用袖子重重地擦眼睛。
      “那不是我,”顾森西用手遮着脸,低低地说,咬字越来越模糊,像是非常难以启齿,“……那是我父、父亲。”这句话艰难地说出口之后,后面的内容就容易多了,“他已经被带走了。”
      咦?
      易遥睁大了眼睛,在脑海里迅速过了一遍她和顾森湘在车里的交谈。顾森湘一直用的是指代性的“他”,的确没有清晰地指名道姓过。
      她犹豫着稍微用力,主动握了握顾森西的手:“能问一下是怎么处理的吗?那位受害者?”
      顾森西还是遮着脸,但是很顺从地回答了:“不止……不止一位受害者,我妈妈带着律师和她们每一个都交涉过了。我父、丰千雪,”他的声音里陡然有了掩不住的厌弃,“他已经被羁押起来了,审判就在最近。”
      稍微起了一阵风,暖洋洋的柔和的初夏的风,吹来温度和操场上同学的笑闹声,顾森西长长了的黑发在风里荡起来。
      “……你的伤还好吗?”
      顾森西把遮着脸的手放下来,重新伸过来拉住易遥的手。他低着头,向上望着易遥,这个角度显得他睫毛极长而浓,漂亮的眼睛格外清透。
      “已经可以自由走动了,但是医生说可能会有后遗症……我可能,没办法再像以前那样踢球了……不过已经很幸运啦,医生都说我恢复得很好。”*
      易遥拉着他的手站起来,顾森西跟着她起身。
      “要一起去校园里逛逛吗?”易遥问,拉着他的手晃了晃,“这节课还剩很长时间,老师应该也不会再点名了。”
      顾森西望着她,稍微睁大了眼睛,他的眼睛里好像又浮起水色来了:“啊……好啊。”

      易遥跟着顾森西走,他走的有点慢,不过很稳,没有那种危重病人似的摇摇欲坠。
      她们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
      “那个时候,你给我讲了你小时候调皮捣蛋的事情,但是我后面的都没太记住,你能再给我讲讲吗?”
      易遥没想到他会提起这个,不过这也没什么不能说的,她想了想:“我跟你说过我小时候故意破坏易家言车的事吗?”
      顾森西摇了摇头,很好奇地偏头看她。
      “易家言和我妈离婚之后,搬的新家和我们住的地方离得不是特别远——他搬家走的那天我在后面猛骑自行车追了他一路发现的。他那个时候把汽车分走了,每天开车上班,不开的时候会停在那个小区里的公共停车场,那里没有监控,而且保安年纪巨大,牙估计都没有我当年年纪多。”过了这么多年,说起这件事还是立刻让易遥感到一阵轻飘飘的快乐,“所以,踩好了点之后,那一整个暑假里我就变着花样地折磨他的车。划漆啊、敲碎玻璃啊,最主要的还是划轮胎,三天一小划五天一大划,把他整得都崩溃了哈哈哈哈。”
      “他没有怀疑过你?”
      “他当然怀疑我,估计第一个怀疑的就是我。他上门来兴师问罪,我就跟他说,明天一整天你就在这里看着我,把车放在停车场里,自己看是不是我做的手脚。”
      “你骗过他了?”
      “那当然了。他第二天请了一天假在我家守着,回去的时候车还是被划了哈哈哈哈,四个轮胎全被扎了哈哈哈哈哈!”易遥笑得弯下腰去捂了一下肚子。
      “你怎么做到的?”
      “你猜呢?”
      “嗯……你拜托朋友去做的?”
      “不是啦,风险太大了,万一被逮住我们俩都得倒霉。我当时还没有能这么信得过的朋友。”
      “你趁他不注意从家里溜出来了?”
      “还是风险太大啦,被他发现不在家就等同于认罪了。”
      “哇那是怎么做到的!”
      “哈哈,其实很简单啦。我小时候不是对机械很感兴趣吗,从市南边的垃圾场那里翻出来不少好东西。我用几个拆出来的还能用的定时器做了几个延迟触发的,怎么说,钉子炸弹?放在车轮底下,它弹出来的时候既能把钉子整个扎进轮胎里,又能把剩下的小塑料空壳弹远到别人注意不到的地方。”易遥有点自得地抬起手,看阳光在自己的皮肤上镀一层暖色,“这么想想我小时候还蛮天才的。你呢,有没有什么好玩的童年故事拿出来分享一下?”
      “我吗?”顾森西想了想,稍微放慢了脚步,从路边的枝头折了一朵花下来,“我小时候还蛮循规蹈矩的。”
      “真的假的?”易遥偏头看他,有点打趣,“我还以为你一直是这种逃课的叛逆少男呢。”
      顾森西小心地检查了花里有没有虫子,用手指把有点翻卷起来的花瓣一片片捋平:“其实不是……我小时候,觉得自己是个,嗯,被诅咒了的人。”
      “啊?为什么?”
      顾森西低头专心致志地捋花瓣,他的手指很白,指甲修理得整整齐齐,和玫红的花瓣衬着,彼此都多了一分风情。
      “因为我……好像总会给身边的朋友带来不幸。”

  • 作者有话要说:  *写到这里下意识地感到顾森西有点悲惨,不过又想到《悲伤逆流成河》原文、以及无数所谓言情小说里女人们的遭遇。我的心像石头.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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