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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双生花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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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界的阳光让一夜未休息的盛与辰眼睛有些刺痛,他抬手挡在眼前,想要缓解一些这种疼痛,可化雪之后的阳光,有些毒。
清晨五点,他站在医院旁的便利店门外,手中捧着一杯刚刚买的热咖啡。地面上结着一层薄冰,鞋踩在上面发出轻微破裂的声音,连带着纸杯里冒出的白色水汽,零下的温度显而易见。
他和宁至野已经五年没见过了,这些年他尝试过去忘记宁至野这场暴雨给他带来的后遗症,却在刚刚短暂的相见后,所有的触感席卷而来,他才知道习惯原来没有那么容易就改掉。
他不知道为什么宁至野变了这么多,刚才在他面前的那人,和他曾经认识的宁至野,完全是两个人。
已经错开了的时光,在宁至野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却也没有立场去问。
顾南川又是怎么和宁至野扯上关系的,他们两人之间的气氛也十分亲密,而他刚刚在那个病房里,就像是一个局外人。
他讨厌这种感觉,但他却没有一个合理的立场去宣泄这场无名火。
当年两人背道而驰后,他恨宁至野,宁至野也恨他一样,两个不成熟的少年对待这段关系,并没有做到轻拿轻放,而是把曾经叫不上名的感情,用力撕碎丢弃在五年前的那个暴雨夜。
后来。
后来怎么样了,盛与辰眯着眼想了一会儿,那些裹着刀尖玻璃渣的瞬间,在他的脑海中,一一浮现。美好的东西总是难以保存,对第一次触碰珍宝的盛与辰就是这样的,这场闹剧的开场是宁至野,他在其中推波助澜,两个少年自此走上不同的道路。
他也知道一切都来不及了。
黑色的保姆车终于停在他的面前,车门伴着提示音自动打开,跟着他折腾了一夜的陈泽此刻十分憔悴,他在前座催促,“快上来,等会儿被拍到了。”
在阳光下有些慌神的盛与辰,收起思绪上车。
车里的暖气,让盛与辰快被冻僵的血液渐渐开始流动起来,脸接触到靠枕,毛绒触感的舒适感让几十个小时没睡觉的盛与辰有些昏昏欲睡,陈泽见他这样也不好再说什么,想要从他手里接过咖啡杯,却被拒绝了。
手中拿着的咖啡早已经冷透,他却舍不得放手。
漂浮在病房玻璃窗上的薄雾,氤氲着带着化不开的水汽的拂晓,天边透出了一丝熹微的阳光,打在了放在桌上的花束,此刻缀在花瓣上的水珠如琉璃一般剔透。
“是他吗?”顾南川转过身看着宁至野,发现他低着头,静静地望着放在桌上的白玫瑰,没有回答。
宁至野像是陷入了回忆中,手指随意地拨动着白色的花朵,眼睛里流露出一种顾南川从未见过的柔软,自言自语地喃喃,“为什么是玫瑰不是桔梗?”
靠在床头的少年微微眯着眼睛,青色的血管透过白皙的皮肤蔓延至整个身体,原本整齐的衬衫也变得有些凌乱,而这份不规则感给少年添加了另外一种美。
不可再回头的路,让人那么沉醉着迷,宁至野也知道得不到的总是最好的。年少时错过的光景,礼堂外的匆匆一瞥,让他熬过这些惨淡而惨白的岁月,如行尸走肉般地走到了现在。
他想让那个人疼,想让那个人痛,就像他明明可以就这样隐姓埋名地过一辈子,却在盛与辰登上巅峰时,亲手挖出那块埋着两人回忆的血肉,即使这隐藏至深的往事只会让两人都疼痛无比。
他想让这份感觉成为盛与辰他心头的烙印,在伤疤淡化后,给他添上最浓墨重彩的一笔。
“玫瑰不好吗?”顾南川拿起花束,仔细检查了片刻,注意到白色的花瓣沾上一点鲜明的血色,他的眉头拧起,却故作轻松,“为什么喜欢桔梗?”
像是听到了什么从未见过的难题,宁至野下意识的地摇头,唇齿开合几下,却没说出半个字。
十年前,宁至野刚出道接受采访时,主持人问了和顾南川同样的问题,那时他是怎么回答的呢?
“白桔梗的花语很有趣,一种花却有两种截然不同的花语。”那时宁至野为了保护嗓子,连平时说话的语气都十分轻柔,加上他独有的音色,就像是潺潺泉水慢慢渗透进人的心底。
他低着头没,嘴角微微上扬,浅金色的头发遮住了大半张脸,让人看不清他的神情。
人们总是对美好有极大的包容心,连主持人也没有催促,犹如同宁至野一起陷入了那段关于白桔梗的回忆。
“无望的爱和永恒的爱看似没有任何关联,但没有结果的爱往往象征着永恒。”
宁至野的这一番话连坐在一旁的盛与辰都有些惊讶,没想到能从一个十七岁的小孩儿口里说出,但爱不爱这些从偶像的立场上最好不要多提及,这烂摊子还是得收拾。
盛与辰接过话筒,笑着对主持人示意,“看来这就是那句‘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吧。”
主持人立马就明白连盛与辰的意思,连忙结果话头,“对啊,宁至野不愧是我们WISH的作曲小天才啊,对简简单单的花语都有如此深刻的看法。”
这人真是从出道开始就这么小心谨慎啊。
其实无论桔梗还是玫瑰,宁至野都觉得不重要,只是有些刻在骨血中的记忆,让人难忘罢了。
一份过去,让两人都痛苦,何乐不为。
顾南川看着宁至野这般神情,叹了一口气,拉过那只紧攥着床单的手,“不疼啊?”宁至野把手缩了缩,却比不过抓在手腕上的力气。
“小戚,你去护士站要点碘伏和创可贴。”顾南川看着靠在沙发上的宁致戚。
“好。”宁致戚揉着有些干涩的眼睛,起身走出了病房。
“小野,我不知道你现在是怎么想的,不知道你为什么喝酒。”宁至野能感受到手腕上的力量越来越重,甚至让他觉得有些疼痛,“我不知道曾经发生过什么,你不愿意说,我也不强迫你。过去的都已经过去了,你会有很好的未来,不用怕麻烦我,既然一开始我管了你的事,我就会负责到底。”
突然正经起来的顾南川,让宁至野觉得有些想笑,他抿了一下有些起皮的嘴唇,用手轻拍他的手背,“我真的只是忘了,怎么你们都不相信。”
不浓不淡的一句话就把他给打发了,宁至野很聪明,明白自己手中握着的是什么筹码,拿捏着别人的命门,让人只能对他俯首称臣。
而“你们”这个词代表的另外一个人,不言而喻。
“你不说,我也就不问了。”顾南川松开手,目光还停留在宁至野手指上的伤口。
经过一夜的奔波,顾南川也显得有些狼狈,他的眼睛里布满了红血丝,下方的皮肤也透出了一块乌青,穿在身上的黑色风衣已经生出了几条褶皱,抚不平似的,昂贵的布料被落雪化的水浸湿,粘在皮肤上有些冰冷,不知此刻还会不会暖和。
“川哥,给你。”拿着碘伏和创可贴回来的宁致戚走进了病房。
“谢谢。”顾南川接过东西,开始帮宁至野清理伤口,动作十分轻柔,像是一使劲就会弄疼宁至野一般,虽然他知道这种疼痛宁至野也许会感受不到,“小野,药最近还在吃吗?”
宁至野点点头,抬手指着宁致戚,勾起嘴角,“一天三次的问候,我能不吃吗?”
“那就好,虽然这个药会有一定的依赖性,后期配合咨询,就可以开始减少了,我们慢慢来。”顾南川凑近看了一眼贴着创可贴的地方,确定已经贴好,就松开了宁至野的手。
“你再睡一会儿,中午有个检查,做完了再回家。”顾南川给宁至野盖上被子,“我先送小戚回家,等会儿过来陪你做检查。”
对两人挥手笑了笑,他便闭上眼翻身背对着两人。
“走吧。”顾南川把窗帘拉上,在床头放上了一杯水,以免宁至野口渴还要起身倒水。
宁致戚收拾好自己的东西,跟着顾南川走出了病房,轻轻带上门。
隔绝了阳光的病房里,经过一夜的折腾,终于安静下来,此刻的宁至野丝毫没有困意,重新睁开眼,室内的光线让他感到舒适。他的眼角有些湿润,目光却有些涣散,不知落在何处。
这些年,宁至野设想过他和盛与辰无数次的重逢,没想到真的落在现在却如此平淡无味。
也许是他变了,抑或是盛与辰变了,他再也摸不准这个人在想什么,当年两条路,盛与辰被迫地走上了宁至野给他安排的路,而宁至野踏上了另外一条路,两人不知结果地走到了现在,错开的距离越来越远。
他可以接受盛与辰不在他身边,却不允许他留在盛与辰生命中的痕迹被时间冲淡,盛与辰的伤疤越痛,他只会更痛,即使是这样,他也不允许。
伤敌八百,自毁一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