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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意外重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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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房里的空气突然变得让人难以呼吸,酒精和消毒水也没盖过那个让宁至野窒息的味道,曾经极致喜爱的气味,如今却要夺走他的呼吸。
门外的人裹着厚重的黑色棉衣,戴着帽子和口罩,险些让人认不出来,可是躺在病房里的人是宁至野。
这个人就算是闭上眼睛,只要有盛与辰的心跳声,他就能知道,知道那是让他在一千多个日夜里念念不忘的声音。
盛与辰就站在门口,注视着许久未见的人,宁至野依然穿着在视频里的那件白衬衫,酒红色的头发有些乱,有些慌乱的神情在苍白的脸上一览无余。
垂在身体两侧的手松开又握紧,反反复复来回几次,盛与辰现在心中有一万个疑惑,却像个哑巴似的没能张口说出一个字,而被他盯着的人也平和地回应着他的目光。
盛与辰却知道这个眼神不属于宁至野,至少不属于他曾经认识的宁至野。
“辰哥,你先进来吧,现在这个时间走廊上还是有人的。”宁致戚站在一旁忍不住开口。
像是被雪融化时的温度冻住的盛与辰,回过神来。
对现在的宁至野,盛与辰不知道该用什么身份和他沟通,满腔浓郁的情绪,也不知该落在何处。
明明他们两个人不该如此生疏的。
靠在病床头,安静了很久的宁至野,想抬手拿过放在床边的水杯,却有些使不上力气,眉头轻皱,盛与辰下意识想要迈出脚步,却马上停下,余光瞥见这几秒的宁至野像是想起了什么好玩的事,嘴角微微扬起,“怎么想着过来了?”
一句常见的寒暄,却让盛与辰不知该怎么回答。
宁至野见他不回答,“刚刚结束颁奖礼,怎么不回去休息?”
盛与辰此刻才发现他从宁至野开口之后感受到强烈的违和感。
曾经如玻璃珠般清澈剔透的声音现在就像裹着沙粒,干涩沙哑,硌得人生疼。
除了今天的直播,这五年宁至野都没有在节目里露过面,只有狗仔举着镜头对他穷追不舍。盛与辰通过眉眼模糊不清的照片,在网络的另一端窥探着他的一举一动。
“声音怎么回事?”这是盛与辰从进门以来说的第一句话,不是符合他风格的嘘寒问暖。
细长的手指摩擦着杯口,宁至野时不时拨弄一下吸管,就像是没听见他说的话一样。
盛与辰与宁至野像是在对弈,谁先开口谁就输了。此刻夹在这场二人无声的战争中的宁致戚,显得有些多余。
“我去让护士来换药。”宁致戚的声音打断了有些僵硬的场面,拍了拍宁至野露在被子外的手,便转身走出病房。
他知道这两个人需要时间,不为别的什么,只是需要一点点时间熟悉。
五年的时间就像是两人之间不可逾越的分寸,谁也不敢轻易打破这场循规蹈矩的游戏。
宁至野抬眼看着挂在架子上还剩大半的输液袋,不知在想些什么,盛与辰滚烫的视线如尖刀似的,全身上下没有一处逃过。
如果盛与辰能看到的话,宁至野早就在这种目光中变得鲜血淋漓,他却只能在这场凌迟中伪装,伪装成一个没有受过伤的正常人。
雪松香味好像终于有些褪去,留下的只有刺骨的寒意。
盛与辰站在原地没动,见宁至野一副不在意的样子,生出一股无名的火气,在盛与辰的肺腑中拉扯。
他咬紧牙关,像是要把准备吐出嘴里的那几个字咬烂嚼碎,“我问你,你的声音怎么回事。”
宁至野轻挑眉毛,上扬的眼角流露出一丝笑意,像是听到笑话一般地笑起来,“我的声音怎么了?”
他像是真的不知道盛与辰在问什么,无辜地看着盛与辰有些怒意的眼睛。
堆积于盛与辰心口的那团火在宁至野煽风点火的眼神中愈烧愈旺,这让盛与辰再也维持不住他想要的平和,上前抓住宁至野悬空拨弄着吸管的手臂,声音中露出的凛冽让人无法忽视,“我没有在和你开玩笑,声音到底怎么回事!”
宁至野看着盛与辰此刻就像是被关在铁笼中愤怒的困兽,而这只野兽在他面前压抑着无处发泄却沸腾着的嗜血之意,用他完全可以挣脱的力气抓着他的手臂,一使劲就会碎掉般。
他由着盛与辰的动作,看着眼前褪去人皮拼命挣扎的小兽生出了逗弄之心,勾起嘴角,“我刚刚才醒,过一会儿就好了。”
他打量着盛与辰不相信的眼神,还伸出另外一只在输液的手安抚一样地轻拍着盛与辰的手背,神情柔和。
病房的白炽灯下,盛与辰才发现那酒红色的头发已经开始褪色,而那张苍白的脸上也生出了几条他不知的细纹,素颜下两颊的雀斑有些明显,最后他的目光落在了宁至野眼角的泪痣,心脏猛地被它刺痛。
就算是时隔这么多年,宁至野的脸依然勾着他无限沉沦,只是曾经宁至野张扬的眼神早已收敛起来,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麻木的温和无害。
一瞬间他对这个人的陌生感到达了极致,像是认错人的感觉让他马上松开宁至野的手,向后退了几步。
这些微乎其微的动作没有逃过宁至野的双眼,他含笑地看着盛与辰有些失神的脸,动了一下手腕。
“影帝得了奖应该很忙吧,怎么有空来看我这种娱乐圈毒瘤。”他伸手把面前的被子抚平,抬头看着盛与辰,“不是应该有多远跑多远吗?”
一个个浸了毒的字从面前的人口中说出,而说话的人就像丝毫感知不到情绪一样,挂着如蜜糖般的笑容。
只是这蜜里掺着剧毒。
“怎么?还是过来看我过得够不够惨啊?”宁至野玩味地看着盛与辰,捏着刚刚被盛与辰抓过的地方,“影帝的爱好真特别啊。”
盛与辰听着宁至野的一字一句,有些喘不过气来,他明白他已经在宁至野面前丢盔弃甲。
他不知道这五年宁至野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就像是变了另外一个人似的,无处探究的无力感刹那间席卷而来。
剑张跋扈的场面在盛与辰的步步后退下,逐渐缓和,方才凝固起来的空气也开始流动起来。
盛与辰拉过一边的椅子,坐在病床旁边,就像是认输一样地叹了一口气,“别这么说话,小野。”
听到无比熟悉的称呼从盛与辰的唇齿中喊出,宁至野浑身的肌肉瞬间变得僵硬,而藏在被子里的手慢慢握紧,完美维持着的表情终于有了一丝裂缝。
他用尽全力地调动着面部肌肉,嘴角扯出一个看起来有些苦涩却十分礼貌得体的笑容,思考了片刻,“怎么有空过来?”
宁至野重复着一开始就问过的问题,像是一定要从盛与辰口中听到答案一样。
“我看到热搜,说你进医院了,所以过来看看你。”盛与辰像做错事般盯着地板,实话实说。
宁至野像是接受了这个回答,点点头。
“看过了就走吧,天亮你就走不掉了。”宁至野轻声细语地说出了送客之意,“这刚得的影帝还没捂热就被拍到和我这种人纠缠,你最爱的名声可保不住了。”
“今天怎么会喝酒?”盛与辰抬头认真地看着宁至野,没理会他故意刺人的话语,“小野,你不知道你自己酒精过敏吗?”
长时间的坐立让宁至野有些累,他向后靠了靠,盛与辰炙热的眼神快要把他灼伤,眼神不自觉地躲开,望向窗外,眼神不知落在何处,开口轻声说:“怎么会,我只是忘了而已。”
这时天空中炸开了一朵烟花,在寂静又漆黑的夜空中接二连三灿烂地燃烧着,刹那就转瞬即逝,那些美好就像是没有存在过一样。
对于盛与辰来说,直到现在,那些如梦似幻的场景依然像是那个人的玩笑,肥皂泡似的,一戳就破,他连伸手抓住的时间都没有,又和刚才的烟火一样,绚烂夺目之后,让人久久难以忘却。
两人在这一场烟火下,有着两种不同的心境,他们在一个小小的病房中,却依旧相隔千里。
一阵不规律的敲门声打断了屋子里两人努力维持着的平静。
盛与辰看了宁至野一眼,拿出刚才进门就取下的口罩重新带上,起身去开门,宁至野瞧着他这举动,不禁嘴角扯起一个看起来像是嘲讽的弧度。
门口站着拎着几个保温桶的顾南川,一看就是从家里拿过来的,旁边还站着离开了很久,手里还抱着一束白玫瑰的宁致戚。
察觉出病房里不一般的气氛的顾南川,微微挑眉,绕过盛与辰走到床边,放下手中的东西,“我刚刚回家煮了点粥,你将就先喝点。”
他打开保温桶,并拿出一旁的勺子递给宁至野。
“谢谢川哥。”宁至野对顾南川笑了笑。
抱着花的宁致戚走到宁至野的面前,“哥,川哥给你买的花。”说完,便坐到了一旁的沙发上。
“大半夜哪里买的花?”宁至野伸手拨了一下还带着些水珠的花瓣,有些新奇地看着顾南川。
顾南川不以为然,抬头检查了输液袋里的液体,“有钱能使鬼推磨,更何况这里是医院,买花还不简单。”
一来一往的对话透露出这两个人的关系并不简单,甚至是十分熟悉,站在门口的盛与辰被深深的无力感裹住,落在那束花上的视线,褪去所有的光芒,只剩下了酸涩的后悔。
安顿好一切事后,顾南川走到了盛与辰的面前,“你好,我是顾南川,暂且算小野的老板吧。”
宁至野扫了一眼盛与辰脸上的口罩,有些无奈地笑了笑,“他是顾氏传媒的人。”
顾氏传媒是中国最大的影视公司,旗下的艺人在圈内都是叫得上名号的,现在顾氏传媒当家的是顾北流,也就是顾南川的哥哥。
虽说现在盛与辰待的天盛与顾氏尚可并列,可顾氏这种老牌公司,半路出家的天寰,也就是盛与辰与宁至野的老东家是比不上的。
今天顾南川在这里见到盛与辰,不但他不会说,以顾南川的背景,他也是不屑于说这些的。
盛与辰这才反应过来宁至野话中的意思,取下戴上片刻的口罩,“你好,我是盛与辰。”
这个故事走向是顾南川没有想到的,收到了一些冲击,但他转念一想宁至野喝醉时喊的“队长”,细细想来却也有迹可循。
不露声色地打量着这两人,顾南川挑起嘴角,“你是来看小野的吗?”他上前拍了拍盛与辰的肩膀,“酒精过敏,现在已经好多了,等会儿就可以出院。”
面前的人此刻像是没有反应过来,愣在原地,顾南川感觉到了他的茫然,“与辰年纪应该和小野差不多吧,跟着小野小戚叫我川哥就行。”
盛与辰向顾南川点点头,“川哥。”
作为这四个人里最年长的顾南川,虽然嫌麻烦,自家的孩子也不可能就这样不管,他勉强担起了大人的责任,“与辰,恭喜得奖,影帝实至名归。”
“谢谢川哥,那我先走了。”盛与辰向顾南川道谢。
顾南川也没留他,他知道这时也不是这两个人聊天的好时机,开口问:“要我找人送你回去吗?”
“谢谢,没关系,我经纪人在外面等我。”
盛与辰拿出手机给陈泽发了一条信息,打完最后一个字,视线从屏幕上转移到了宁至野的脸上,而此刻宁至野也在看着他。
目光撞击缠绕在一起,一方冷漠,一方难舍,在这两种情绪的包裹下,却都感到了无可自救的疼痛,而他们都知道解药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