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Jason中心]你的故事》枝枝只想摸鱼

4、编号四

　　布鲁斯掀开了被子，大脑从混沌之中挣脱出来。他看着自己房间中透露着陌生感的装潢，试图回忆他被搬到这张床上之前发生了什么。
　　韦恩大厦……工作会议……入侵者……！！
　　之前发生的事情逐渐在脑内清晰就起来，就像是杂乱的故事被一根线串了起来。回忆起了之前的处境，布鲁斯认为自己应该是在蝙蝠洞的医疗床上醒来，而不是韦恩庄园中的这个房间里。
　　“阿福？”布鲁斯试探性的喊了一声，并没有得到回应，这不正常。他深吸了一口气，脚踩在厚厚的地毯上站了起来，一阵眩晕袭击了他，布鲁斯不得不扶着床头柜等待了一会儿眼前的黑暗才散开去。
　　蝙蝠侠将事情往最糟糕的地方想去。五六个计划在他的脑中成型，他从床头的暗格中取出武器拿在手里后才推开门走了出去。
　　庄园比想象中要热闹许多，布鲁斯刚走到楼梯口就听到了提姆和达米安美日例行的争吵声，当然这并没有让他安心多少。他慢慢走下去，他看见他的三个孩子都坐在各自的位置上，一点也不安分的享用着他们的早餐。
　　“小翅膀在厨房里，”迪克注意到布鲁斯走下来了，他向布鲁斯邀功一般眨了眨眼睛，欢快的说道，“我好不容易才把他哄回来的。”
　　小翅膀？
　　布鲁斯的大脑仍然有些混乱，他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这个昵称属于谁。
　　“……杰森回来了？”布鲁斯问，不知问何声音中有些苦涩，他再一次在心中默念这个名字，脑海中勾勒出那个有些陌生了的模样，无法形容的酸楚和痛苦从他的心中蔓延开来。
　　为什么？布鲁斯问自己。
　　餐桌上的孩子们似乎都没有发现布鲁斯的异样，依然是迪克回答了他，“对，小翅膀昨天晚上就回来了，不过那个时候你还在昏迷。”
　　昏迷……布鲁斯面色一凛，他暗自惊讶于自己竟然忘记了这件事情，“那些液体是什么？”
　　“不用担心，只是普通的昏迷药水，”这次回答他的是提姆，“我们在你昏迷的时候给你做了检查，不制幻、没有破坏大脑神经、也不会从内部侵蚀你的身体，也没有在你身体中找到残留的成分——它们代谢的很快，如果你不放心等会儿你可以再做个检查。”
　　布鲁斯皱眉思考了一会儿，勉勉强强的接受了提姆的这个说法，心中却始终有一股浓浓的违和感挥之不去。
　　——“小翅膀在厨房里。”
　　这时迪克的话出现在了布鲁斯的脑海中，这让他暂且放弃了探究那些违和感是从何而来，他甚至有些迫不及待的迈开步伐朝厨房走去，不知道为什么布鲁斯迫切的想要看见那个许久未归的孩子的面容。
　　杰森现在是怎么样的呢——他长高了吗？在外面有好好照顾自己吗？布鲁斯想着这些问题，一时间有点恍惚。
　　杰森·陶德，这是布鲁斯·韦恩第二个儿子，蝙蝠侠第二任罗宾，十五岁那年离开家庭，和其他人组成了一个团队在世界各地窜来窜去，而最近的情报中杰森结束了一个长期任务，终于回到了阔别五年的哥谭，只是并没有回家。
　　布鲁斯感觉自己的脚步沉重了起来，他踟蹰在厨房门口，透过没有关紧的门布鲁斯可以看到那个在厨房中晃动的人影，阿福指导他完成烘培的声音和他时不时的应答声从门缝中飘了出来，没有被电子设备扭曲的嗓音让布鲁斯感到陌生。
　　这个人真的是杰森吗？布鲁斯开始怀疑起来，门缝中看到的男孩——应该是青年了——青年身材高大结实，和当初瘦瘦小小孩子没有任何相似的地方。他不清楚每一个父亲对许久不见的孩子是否都会怀有这样的心情，布鲁斯害怕着与这个孩子相见，同时又期待着能够对他说欢迎回家。
　　厨房中忙碌青年抬起了头，像是感知到了什么一般朝门口看了过来，布鲁斯和他对上了视线，那双蓝色的眼睛温和的不可思议，就像惬意午后波光粼粼的湖面，那张脸和布鲁斯想象中杰森长大后的面容一模一样，青年浅浅的勾起了嘴角，抬起沾着面粉的手，懒洋洋的向他打了一个招呼，“哟，老头子。”
　　时光像是突然被拉回了五年前杰森离开哥谭的那一天，杰森熟悉而自然的态度让布鲁斯有种过去的伤痛和离去都不曾存在的错觉。
　　于是布鲁斯也笑了，他大步的走过去，给长大了的杰森一个拥抱，
　　“欢迎回家，杰森。”
　　杰森心情相当不错的给了他一个热情的回抱，“真高兴听到你能这么说。”然后趁机将面粉蹭到了他的衣服上，得到了阿福不带斥责态度的斥责。
　　杰森和提姆还有达米安相处得不错，说说笑笑和谐自然的氛围就好像他们一直都是亲密的兄弟。
　　可是为什么呢？
　　布鲁斯看着这个兄友弟恭的场面，又有些恍惚起来，脑袋开始一抽一抽的疼痛起来。

　　“所以这就是你梦寐以求的画面吗？布鲁斯。”
　　“真是无趣。”

　　-

　　一定有什么事情发生了。
　　布鲁斯想。

　　哥谭，这个他所熟悉的环境中处处透露着不同寻常，可是他却找不到任何不对劲的地方，只有直觉在不停的向他发送着要时刻警惕的信号。
　　布鲁斯在夜巡过程中发现在靠在滴水兽身上的杰森，已经长大成人的孩子俯瞰着哥谭，那些绚烂的灯火倒影在他的眼眸中，将那深沉的蓝色点亮。
　　布鲁斯犹豫了一会儿，轻轻的落在青年的身后不远处。
　　杰森回头朝他微笑，笑容和几年前最后的模样不大一样，布鲁斯记忆中的杰森桀骜不驯，总是将张扬的神情挂在脸上。现在的杰森沉稳而不动声色，这应该是布鲁斯所期望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布鲁斯看到他的笑容心中涌起的不是欣慰却是苦涩。
　　沉默在两个人之间蔓延，还是杰森率先打破了沉默，他不再靠在滴水兽上，将手中的烟掐灭——他还是和以前一样，点燃了烟却只是夹在指间，“怎么了，蝙蝠侠？”
　　布鲁斯好一会儿才回答他，“你怎么样？”
　　布鲁斯真正想要询问的是他这几年的生活，他的确是想将杰森全方位的保护起来，可是罗宾熟悉蝙蝠侠的手段，杰森有的是办法甩掉监控将自己藏起来。
　　“还行吧，还算挺有趣，遇到了许多不错的人。”杰森看上去不愿意分享他过去的生活，他含含糊糊的回答道，没有给出什么明确的答案，于是布鲁斯也没有再继续追问，似乎对他来说杰森还完好无损的站在这个就已经足够了。
　　事实上也的确是这样，当一个人失而复得什么，就会极力去保护什么。
　　布鲁斯曾经一度以为杰森死去了，后来才发现那只是小丑的谎言，在一切走向不可挽回之前蝙蝠侠找到了他，并将他带回了家。只是布鲁斯不确定他是否真的拯救了杰森，被救回来的孩子始终沉浸在他自己的世界里，对外界的一切充耳不闻，很多时候布鲁斯觉得他的身体还在这里，灵魂早已不知道飘荡去了哪里，这一切让布鲁斯心碎又愧疚，男孩身上的伤让布鲁斯不敢想象在那他以为杰森已经死去的一年里杰森究竟经历了什么。
　　过了几个月杰森终于从他的世界中出来了，他什么都没有问，也没有发脾气，只是说，“我想我得走了。”
　　“不行。”布鲁斯马上给出了否定的答案，他能够看得出来，现在杰森的精神状态很不对劲，小丑摧毁了杰森，又重新塑造了他，他的精神就像一点就炸的炸弹，无论如何布鲁斯都不会让杰森独自离开，更何况他还是一个孩子……布鲁斯缓和了自己的语气，“你需要帮助。”
　　“你需要帮助，”杰森重复了一遍布鲁斯的话，慢慢的笑了起来，笑容破碎又带着些许的癫狂，这让将一切看在眼里的布鲁斯感到心惊肉跳，“小丑也这么说过。”
　　杰森将目光移到穿着罗宾制服的提姆身上，继而低下头打量着自己布满了细碎伤痕的手指，自顾自的说，“我要离开这里。”
　　“小丑不会再伤害你了，我保证。”
　　布鲁斯从记忆中回到现实，杰森已经不在这里，附近空空荡荡，似乎从来没有另外一个人出现在这里过。
　　布鲁斯在面具下皱起了眉头，在通讯路线中询问了一声杰森的位置，得到了一个准确的回答后他在原地站了一会儿，重新回到了夜巡中。

　　一些破碎的画面在布鲁斯的眼前飞速的闪过，布鲁斯极力辨析着画面内的具体内容却失败，他眼中的世界在片刻的扭曲后恢复了正常。
　　提姆拿着他的体检报告走了过来，“什么问题都没有——什么都没有检查出来。”提姆的目光中带着担忧，“我觉得这样下去不行，也许我们需要借助氪星的技术来给你做一个彻底的检查。”
　　“也许应该让小扎过来给B看一下。”迪克凑过来说，他眼里的担忧和提姆一模一样，“哥谭可以暂时交给我们，B你的状态不适合继续夜间工作。”
　　布鲁斯抿着嘴，从提姆手中接过了体检报告一页一页的看了起来，试图从那些正常的数值中找出不同寻常的地方。
　　起初只是轻微的头疼，没过多久就变成了无法忽视的阵痛，外加时不时的幻觉，可是一次次的身体检查都无法查出他的身体出了什么问题。
　　首先被怀疑的就是那日溅入布鲁斯眼中的黑色液体，“只是昏迷剂，”提姆说，他们再次检测了那个黑色的液体的成分——幸好当初有保留下样品——得出了和最初次一模一样的结论，“我找不到成分组合奇怪的地方，也可能是我们的技术无法检测出来。”
　　然后他们猜测哥谭是不是出现了精神系的敌人。
　　布鲁斯看着他的三个孩子凑在一起叽叽喳喳，突然想起了不在这里的杰森。杰森又消失了，也许现在他正在和他的同伴在世界的某个角落打击罪犯，也许他早早离开了地球，将他守卫的版图扩张到了宇宙。
　　想到杰森，消停了一会儿的头疼又开始了，布鲁斯忍着痛若有所感的望向操控台，穿着罗宾制服的杰森正站在那里，苦恼的皱着眉头似乎正面对着一个麻烦的问题。
　　布鲁斯知道这是虚假的。
　　他深知杰森并不在这里，杰森现在也不是以前那个瘦瘦小小的男孩，只是属于过去的幻影正无时不刻的纠缠着他，曾经的记忆正提醒着他什么，布鲁斯试图去抓住那飘忽不定的提示，他有个想法但谁也没告诉，也许见到杰森他现在的情况就能得到解决了。
　　说来让人发笑，他现在有一种矛盾的心情，一种不应该出现在蝙蝠侠身上的犹豫不决，一方面他迫切的想要解决身上的问题——这已经严重干扰到了他的日常工作，另一方他又希望杰森能够不要出现在他的面前，只要杰森不出现一切就能一直保持在现在。
　　然后之后的某天夜晚，布鲁斯见到了杰森。
　　“哟。”
　　杰森站在某个大厦的楼顶朝他友好的打招呼，在看到他的一瞬间大脑开始刺痛起来，眼前再度出现了扭曲的画面，这一次布鲁斯通过那些支离破碎的碎片辨认出那是他的孩子们试图治疗他、唤醒他。
　　布鲁斯突然响起一直以来被他遗忘的东西是什么了。
　　他踉跄的走了几步，扶着墙才没有摔倒在地。
　　“别担心，对于外面来说，时间并没有过去多少，也许只是几秒。”杰森似乎也看到了布鲁斯看到的画面，安慰的说道，但是他的样子看起来并不是在安慰。
　　“这是一个虚假的世界。”布鲁斯笃定的说。
　　“是的，当然，没错，”杰森——这个有着杰森模样的青年连用三个词肯定了布鲁斯的话，“幻觉？梦境？随你怎么说都可以，反正都是这样的玩意儿，”他面带好奇的看着布鲁斯，“这一次你又是通过什么发现这个世界是虚假的？”青年伸手指向布鲁斯熟悉的哥谭夜幕，“这里和现实一模一样。”
　　布鲁斯看着那个青年，发现当他说出这个世界的真相时，青年的模样在他的眼中瞬间模糊了，还是那个轮廓，还是那双眼睛，五官分明是清晰可见，只是再也无法将它们组合成一张脸——理由也很简单，因为他根本不知道杰森长大后会是什么样子。
　　“因为杰森死了。”
　　是的，他的儿子，他的罗宾——杰森已经死在了五年前，蝙蝠侠自始至终都没有拯救他，从阿卡姆废人院的废墟中抱起的是那个孩子伤痕累累、死去不久的尸体。
　　布鲁斯直到这一刻才回想起这个事实。
　　“是的，你说的没错，”青年说，“杰森早就死了。”
　　布鲁斯眯起眼睛，“你不是杰森。”
　　“是的，我不是杰森，真的要算起来的话，我应该是你，不过——”青年大大方方的承认了，也说了让布鲁斯匪夷所思的东西，他在布鲁斯警惕的注视下将枪从大腿两侧的枪带中拔出来，多米诺面具下的是布鲁斯熟悉又陌生的蓝色眼睛，他继续说道，“我来自你的记忆，我是你大脑信息整合归纳后制造的产物，我就是你记忆中的杰森。”
　　“奥尔本生物实验室，溅入你眼中的液体的来源，”青年继续说道，“红罗宾是怎么说的，哦——这是滴入式纳米机器人药剂，程序控制神经元在脑中创造幻境。”
　　“不过溅入你眼中的那个没有被设计场景，但是你确实是接触到了它，所以你的大脑给你制作了一个幻境，”青年点了点自己的脑袋，“就是你现在所看到的一切，你也可以当做是一场梦。”
　　布鲁斯沉默，“我不相信你所说的。”
　　“我知道你在怀疑什么，我熟悉你就如同你了解你自己，”青年脸上的笑意不减，“虽然你的身体昏迷着，但是你的大脑仍在收集着外界的信息，于是这些信息反馈到了这里——我这里，”青年解释道，“这个世界是由你脑内的所储存的一切信息构成的，你有意识无意识得知的消息都会在这里有所反映，在这里的你是最真实的那个你，而我……嗯，你姑且可以理解成我是管理着这里的中枢系统。”
　　“你刚刚说……这一次。”
　　“是的，这一次，”青年点头，“你应该也发觉了，这副场景是否是似曾相识？实际上这样对话已经并不是第一次了。”
　　“发生什么了？”布鲁斯紧蹙着眉头。
　　“对于一般人来说这个幻境坚固无比，但蝙蝠侠完全能够依靠自己的意志力打破这个幻境，为什么你还在这里徘徊？”青年说，“我很好奇，但是我知道这是为什么，毕竟我比你还要了解真实的你。”
　　“我想也许你也知道答案，对吗？”
　　是的，我是知道答案的。布鲁斯在心里承认。
　　青年漫不经心的把玩着他的枪。
　　“如果你始终不肯释怀，你大可在这里和我（杰森）一起——我会作为真正的家人一起与你度过剩余的日子。”他说，“当你在现实中睁开眼睛，时间只过去了几分钟，也可能更短。”
　　“不可能。”布鲁斯马上拒绝了青年的提议，他的目光深沉，“这里的一切都是虚假。”
　　“嗯，假的。”青年点头，他叹了一口气，对着布鲁斯举起了枪，“真希望不要再看到你了，我还挺讨厌你的。”
　　“砰——”

　　-

　　“布鲁斯，怎么了？”
　　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布鲁斯朝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黑发蓝眼的男孩正担忧的看着他，“……杰森。”明明直到天亮为止他都与这个孩子巡视着哥谭，现在却觉得这张脸陌生的仿佛好久不曾看见，这让布鲁斯开始思考是不是应该让杰森停止夜间的工作，好像过度熬夜对小孩子身体发育不好，看看迪克……嗯？迪克也仍在发育中。
　　布鲁斯按了按太阳穴，试图让自己清醒一点。
　　“布鲁斯，你怎么了？精神不太好的样子。”杰森将刚刚说过的话重复了一遍，他目光依然带着担忧，“是奥尔本的那个液体有问题吗？可恶，我们明明没有找到不对劲的地方。”
　　布鲁斯笑着摇头，“没有，我只是在思考一个问题。”
　　“问题？”
　　“是的，别担心，只是一个……小问题。”
　　今天是一个好天气，在持续不断的阴雨天后哥谭终于迎来了一个晴朗的日子。站在花园里能闻到水汽被太阳蒸发的味道，一扫好几天堆积起来的阴郁沉闷，沐浴在阳光下的时候感觉整个人都变得轻松起来了。
　　杰森和阿福一起给花园里的灌木丛打理有些肆意生长枝桠，布鲁斯躺在躺椅上懒洋洋的晒着太阳，也许是太阳太过于温暖，也许是在意的人在身边而放松了身体，布鲁斯迷迷糊糊的想着要是迪克这个时候也在这里该多好，渐渐的在阿福和杰森轻声的交谈中沉沉的睡去，陷入了好久不曾造访的酣眠中。

　　“！！”
　　布鲁斯从噩梦中挣扎着醒来，他摸了下额头的冷汗，发现后背已经冷汗浸湿。他警惕的打量着四周发现他已经不在自家的花园里了。昏黄的天幕，四周安静的可怕，只有偶尔风吹过树梢的声音，他的男孩背对着他站在一座墓碑前，衣服是鲜艳的红色，就像突然出现在这里地方的一团火焰。
　　布鲁斯知道这是什么地方。
　　“杰森……”布鲁斯声音沙哑，他的面上显现出几分疲惫，“还没有结束吗？”
　　男孩却答非所问，“你在葬礼之后，再也没有来过这里了，就连迪克和提摩西都来过好几次。”
　　“你为什么一直不来？”
　　在这个世界中，布鲁斯顺着男孩的话开始思考起来。
　　杰森的死就像其中的一根倒刺，无论拔去还是留着都会给布鲁斯带来疼痛，布鲁斯曾经以为时间能治愈一切，就如同他释怀了父母的死，也不再对那个雨夜耿耿于怀，但其实并不是这样。
　　伤口愈合了会留下疤痕，无论在怎么修饰，过去的事情始终在布鲁斯的心里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记。布鲁斯也是这个世界才发现杰森的死亡给他带来的影响比自己想象中要大得多，也许他很久以前就注意到了，只是现实中他有足够多的工作让他忽视这个影响，而在这里世界中一切的伪装都无所遁形，布鲁斯清醒的认识到杰森留下的那个伤口它自始至终都没有愈合的迹象，每当回忆起时就会被再度扒开，再度流血。
　　“也许我认为，”布鲁斯缓缓开口，“如果我不来这里，杰森就永远不是真正的死去。”
　　“真不像你的回答。”
　　“也许吧。”
　　“……”
　　“我们也不是第一次这样现在这里了，是吗？”
　　男孩叹了一口气，转过了身，布鲁斯看见他脸上贴着胶布，嘴角有着淤青的痕迹，“是的，上一次我们在这里吵了一架。”他顿了一下，“虽然你应该不会再记起来了，但是我还是要承认主要原因出在我身上，可那不能怪我，谁让你觉得到死都在怨恨着你——顺便一提，我认为杰森在死前已经原谅你了。”
　　布鲁斯目光深沉的看着他，看得男孩有些不自在，他挠了挠头发，目光游移，“你在看什么？”
　　现在轮到布鲁斯忍不住的想要叹息了，“你真的和杰森非常相像。”连杰森一些不由自主的小动作都完美的复制的，即便已经清楚知晓这里并非真实世界，布鲁斯还是会忍不住为男孩的模样、说话时的语气、下意识的小动作而混淆了认知。
　　男孩的动作僵硬了的一下，一直观察着他的布鲁斯注意到他的嘴角向下抿了一个细微的弧度——这是杰森心虚时的表情，随即男孩又放松了，“因为我就是杰森。”
　　“不说了，你的孩子们可正为你急得团团转呢，既然不愿意陪我（杰森）度过余生，那就早点醒过来吧，哥谭在等着你。”
　　说着男孩打了一个响指，啪的一声响后布鲁斯的世界开始旋转起来，他在眩晕中落入了黑暗。

　　-

　　布鲁斯在餐桌前醒来，也不能用醒来这个词，因为他发现实际上他从未入睡。
　　“晚上好，布鲁斯。”
　　杰森握着刀叉向他打招呼，他的神色轻松而愉快。
　　布鲁斯捏紧了手中的刀叉，朝着杰森露出了一个算得上是温和至极的笑容。
　　“我喜欢阿福今天做的炖土豆，如果可以的话我明天会向他学习。”杰森说。
　　“我期待着。”
　　两人都心知肚明这一天的下半夜会发生什么，但是谁都装作对未来充满了期望，这也是过去的一部分。布鲁斯想到未来发生的那些事情，和此刻与杰森进行的对话，只觉得原来不幸早就在之前温馨的日常中有所伏笔。
　　“放轻松点老头子，难道你还想呆在这个地方？”杰森笑嘻嘻的说，“作为主人公来说这个故事实在是太痛苦了，本来就已经死了，还要在你的脑子里重复经历一遍，我是有多想不开啊……”他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变成了小声的嘟囔，布鲁斯也不能从那些模糊的字音中推测出他说了什么。
　　“总之这就是最后了，你有什么想问我的吗？”杰森说，他朝着布鲁斯挤眉弄眼，“你以后大概不会再见到我了，这样的经历可是独一无二。”
　　布鲁斯思索了一会儿，问，“你后悔吗。”
　　杰森愣了一下，随即轻松的笑了起来，甚至还朝布鲁斯开了个小玩笑，“布鲁斯·韦恩才不会把疑问语气丢掉，你把他藏哪里了？”
　　他自顾自的笑了一会儿，然后突然的沉默了，“为什么你会这么觉得呢？”
　　布鲁斯认为自己既不是合格的父亲，也不是合格的导师。他自认为了解杰森，也同样也无法肯定自己那优秀的侧写能力就一定能准确出揣测出杰森的想法，也许杰森在阿卡姆里后悔遇到他，后悔成为蝙蝠的罗宾，他们共同拥有的美好记忆可能会在那些痛苦的日子转换成憎恨的催化剂……布鲁斯感觉到有一只手紧紧的攥住了他的喉咙，让他难以呼吸，在杰森死去六年后的现在，只要想到杰森在阿卡姆遭受过的那些事，布鲁斯仍然会感到痛苦。
　　所以杰森在最后一定是后悔了。
　　布鲁斯凝神望着对面的男孩，突然回忆起了他第一次带杰森夜巡的那个夜晚，那是杰森第一次作为罗宾出现在哥谭的夜幕下，夜巡结束之后杰森也是用忐忑不安的语气和故作无所谓的神情询问着他今晚做的是不是有不够好的地方。
　　就如同迪克曾陪他走过了蝙蝠侠那磕磕绊绊的新手时期，布鲁斯曾经想过杰森接下来也一定会占据他生命中一段漫长却又重要的日子，可是这个孩子真的就像一只自由自在的小鸟，在他都身边飞来转去几圈，便拍拍翅膀飞走了，飞到了他从此以后再也无法触及的地方。
　　这都是他的错，是他永远抹不去的罪。
　　然而杰森却否定了，“其实并没有，我从不后悔。”他想了想，“如果一定要确定一种感情，那一定是恨。”
　　“我恨我不够聪明，一脚踩入小丑的陷阱，我恨你不知为何轻信了小丑的谎言，将我留在阿卡姆，我恨提摩西夺走了我的位置，也想过如果他不曾出现你是否能将我救走。不过最后我都想明白了，在我的悲剧里谁也没有错——小丑除外——这些都是命中注定的故事。”
　　“我的结局很悲惨，但是好歹我在故事结束之前经历过了一段相当快乐的时光，我很感谢你。”

　　“别担心，”杰森说，“我正努力向天堂出发，有机会再见吧。”

　　-

　　蝙蝠侠睁开了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