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编号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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杰森在海浪声中醒来，上铺的女孩小声抽噎的声音压抑在枕头中，断断续续、上气不接下气的哭泣声让杰森不免心生几分烦躁，虽然他知道露西——就是上铺的女孩——不是故意的。
“露西？”
上铺传来的声音顿住了，一阵悉悉索索的翻弄被子的声音响过后，像瀑布一样金色的头发倒挂了下来，接着是一双眼角泛红的眼睛，一块不是很明显的雀斑，蠢兮兮的脸正用小心翼翼的表情看着他，“对不起打扰到你了，杰森，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她顿了一下，杰森看到她的眼睛迅速闪过了泪光，露西的声音变轻了，明显正压抑着她内心翻涌的情绪，“……我只是心情不大好。”
好吧，杰森在心里说，他接受了这个答案，昨天露西看完自己的葬礼回来后心情就一直郁郁寡欢。谁能这么轻易的就接受自己的死亡呢？杰森承认自己也仍然在耿耿于怀，也许刚刚他应该用那种带着指责意味的声音去喊露西的名字的。
“唔姆……也许我该向你道歉。”杰森坐起来，尽量用自己最诚恳的眼神去注视南希，当初蝙蝠侠可就因为这种目光而放了他一马，虽然第二次就不起作用了。
露西轻轻的笑了一声，脸上的郁结散去了一些，“说抱歉的应该是我，我不应该打扰到你，”她将脑袋缩回去，然后整个人从上铺翻了下来——是真翻了下来，没有借助任何工具——轻巧的落到了地上，坐到床铺边的椅子上。
“你动作真灵活啊。”这不是杰森第一次看到她翻上翻下了，但这是杰森第一次真的将他的感慨说出来。
露西又笑了，杰森发现她除了喜欢哭以外也非常喜欢笑，“我家里是开马戏团的，我从小就有做训练——就是杂技啊体操啊什么的。”
“哦马戏团，迪克也是马戏团出来的。”
露西睁大的眼睛，“你说什么——迪克？”
杰森一看就知道她误会了，马上解释道，“不是那个dick，人名人名，那是一个非常非常讨厌的混蛋，天知道他为什么让别人这么称呼他，”杰森的声音忽然就低了下来，“嗯，他……姑且算是我的哥哥吧，我们都被同一个人收养了，我在……之前和他的关系很糟糕，应该顺彼此都看对方不顺眼吧，虽然那个家伙知道我死后哭得挺惨的。”
杰森以为不用再看到自己这个不合格的家伙呆在他曾经的位置上，迪克高兴都来不及，结果杰森看到迪克红着眼睛出现在他的葬礼上，额上还有未干的汗水，杰森记得在他死前迪克离开地球去执行星际任务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回来，看来他最后还是赶上了自己的葬礼。
“这不合理，我以为他不喜欢我的。”索性困意已经消失了，杰森将灯的亮度调高，原本昏黄的室灯一下子亮堂起来，杰森的余光瞥见窗外还是一片昏昏沉沉的黑暗和一望无际的海水，大雾笼罩在海面上。杰森不知道这个时候有几个房间是亮着灯的，也不知道若是有人从远方看见这艘尼罗河号会是什么样子。
露西耸耸肩，“也许他是喜欢你的，做哥哥的总是特别别扭，我哥哥就是这样，我死后他像疯了一样想找到杀了我的凶手——我现在希望他是真的不喜欢我们了。”
这不一样。杰森在心里说，他和迪克的关系不知道该如何准确的去形容，反正和正常家庭是不一样的，那些道理用在迪克身上是行不通的。
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被小丑打出来的伤口正在愈合着，也许很快就会完全看不见了。
“我不知道，不过现在说什么都没有用了。”
“唉，”露西叹了口气，忧郁的望向窗外，杰森不知道她会从那片雾中看到什么，杰森自己除了在尼罗河号上醒来的第一天曾看到在废墟中抱着自己尸体沉默不语的蝙蝠侠外，再也没有看到什么了。
“你说的对，杰森，死掉真的就是什么都没有了。”
“稍微……有些痛苦。”
“我亲爱的朋友们，本次航行已经到达最后一站，我——奥利船长代表尼罗河号全体船员欢迎大家来到另界。航路目前天气晴朗，目的地另界气温4华氏度，有偏西的阵风，尼罗河号提醒各位乘客在下船前多穿件衣服。”
在尼罗河号上醒来的第三周，航行的目的地要到了，船上的广播将这个通知念了好几遍，船员拎着装着厚衣服的纸袋子敲响了门。
“嘿，露西，嘿，杰森。”
进来的船员是理查德——和迪克同名——他将在了望台上哭的不能自己的露西送回来，然后他们就认识了。
露西在上铺看她装着全家福照片的吊坠，杰森坐在桌子边看从船上图书馆借来的一本小说，莎士比亚的《暴风雨》，去埃塞俄比亚前杰森看了一半，真高兴死后能继续阅读剩下的内容。
“理查德？”露西伸出半截身子疑惑的看向他。
船员理查德灿烂一笑，这个笑容让杰森想起了迪克，好像笑容都一样的蠢，他又想了想上铺的露西，似乎也有几分相似，理查德举起了手里拎着的纸袋，“尼罗河号送温暖来了。”
“我不怕冷，”杰森说，在没被布鲁斯收养之前，他也只穿着红卫衣和牛仔裤在犯罪巷的角落里活过了一个冬天，“不过谢谢了。”他接过了纸袋，并将其中一个递给露西。
“知道你很厉害啦，罗宾。”理查德欢快的说，“但是另界的冬天可是非常非常冷的，要注意保暖很重要，不然可是会生命的。”
“死人也会生病吗？”
“当然，到了另界你会发现另界和人间没有什么区别。”理查德点头说道，说完他又上下打量了一下杰森，问道，“罗宾会生病吗？”
杰森黑线，“罗宾也是普通人。”这三周杰森发现了这船人似乎把蝙蝠侠和罗宾想象成超人那样的无所不能百毒不侵，还有人悄悄问的杰森蝙蝠侠是不是真的是蝙蝠成精变的。
至于为什么整船人都会知道他的身份，那身破破烂烂的罗宾制服不就是最好的证据吗？再加上那身伤，还有义愤填膺的人去了望台看了人间，杰森连角色扮演这样的借口都没能说出来就掉马了。
“好吧，好吧，”理查德眨眨眼睛，“看来我又解决了一个疑惑，罗宾不仅是个未成年的孩子，还只是一个普通人。”
“你看上去很失望。”
“不，我很痛心！”理查德说，他做出痛苦的模样捂住了胸口，旋即马上又恢复了正常，“那我继续工作去啦，你们准备一下要下船了哦。”
杰森比了一个ok的手势，理查德关上门退了出去。
另界真的很冷。
杰森一下船就试图将脑袋整个缩在围巾中，并由衷的感谢尼罗河号给他们准备了冬衣，不然杰森觉得自己可能会在这冷风中再死一次——冻死的，太丢脸了。
可仔细感觉一下，杰森又觉得这里的冬天和哥谭没有多少差别，杰森猜原因是韦恩庄园舒适的生活让他的身体对凛冬的忍耐度下降了，果然安逸的生活会麻痹人的神经。
码头上熙熙攘攘的都是人，有人高举着自己做的硬纸板，上面写着他们要接的人的名字，有的人很快就找到了自己等待的人，拥抱在一起诉说着多年的想念。杰森匆匆扫了一眼就低下头去，手指又将围巾拉高了一点，遮到了他的下巴偏上一点的位置。
太冷了。
“啊，是祖父。”身边的露西发出一声惊喜的叫声，她奋力的朝人群中的一个人挥手，然后她侧过头看着杰森，“那我先走啦。”
杰森点点头。
露西走出了几米，又忽然跑回来，将杰森拉到了她怀里抱住——她比杰森高了一个头多，杰森很沮丧——“再见啦，杰森，真希望还能见到你。”
听到她这么说，杰森心中也涌起了不舍的情绪。他的朋友不多，可以说是没什么朋友，迪克排斥他，泰坦们不喜欢他，犯罪巷里没什么真挚的友情，在死后遇到露西大概算是他第一个朋友，可杰森也不清楚他们是否真的是朋友。
“会有机会的。”最终杰森只能这么说。
露西松开他，又不舍的说了几句，便蹦蹦跳跳的走了，杰森看着她的背影，艳红色的兜帽，总觉得有点像童话故事中的小红帽。
码头的人来来去去，杰森无聊的靠在栏杆上，出神的思考着接下来该怎么办，死后的生活是一片空白的，一切都要从头开始经营，杰森此刻有些茫然。
突然一只手伸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杰森警惕的朝那人看过去，是一个中年男子，微胖，有些秃顶，脸上的笑容很和善，中年男人朝他笑了笑，手指朝一个方向指了过去，“那边的女士和先生应该在等你。”
杰森觉得这个人应该是看错了，没有人会等待他，但是杰森还是漫不经心的朝他所指的方向望了过去，然后目光凝固了。
十几米开外的人群后面，一个女人举着写着‘杰森·陶德’名字的硬纸板，身侧有一个男人抽着烟陪着她。
这两个人杰森都十分的熟悉，即便已经许久未见但是杰森还能清楚的在记忆中找到他们的模样。
威利斯，凯瑟琳。
“……”杰森觉得喉咙有点发涩，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这是幻觉吗，还是我在做梦？”
中年男子哈哈大笑，他理解错了杰森会这么说的原因，“当然不是幻觉，也不是梦，这里可是死后世界，和逝去的人重逢不是很正常的吗？”他大力的拍了下杰森的后背，“去吧男孩，他们在等你了。”
杰森道过谢后慢吞吞的往那边走去，他穿过仍然拥挤的人群，并在心里期望时间能够再慢一点，路再长一点，好让他整理好心中纷乱的情绪，可是十几米就那么一点，杰森还没有做好准备，他已经站到了那对夫妻面前。
威利斯灭了手中的烟，似笑非笑的看着他，“我还在想你要磨蹭多久才会发现我们在这里。”凯瑟琳用手肘撞了一下威利斯的腰，威利斯龇牙咧嘴，“好吧好吧，我不说话了。”
这让杰森已经在嘴边反驳的话语再也说不出口，留在杰森记忆里的威利斯是浑浑噩噩早晚都不见人影，凯瑟琳在毒品中朝生暮死，疯疯癫癫。而眼前这两人熟悉又陌生，这是杰森已经想不起的两人都还未曾堕落时的模样。
凯瑟琳拥抱了他，并关切的问他，“你还好吗，杰森？”
杰森不知道怎么回答她，威利斯哼了一声，“他没有什么不好的，有也应该是还没从死去的事实中回过神来，不就是死了嘛，真丢哥谭人的脸。”于是凯瑟琳又打了他一下。
杰森当然不是没反应过来自己死了，实际上尼罗河号上三周的航行时间已经让杰森彻底接受了这个事实，他所没反应过来的是，“你们跟我记忆里完全不一样。”
“死都死了干嘛要过得个以前一样？”威利斯回答道，有些不满杰森会这么说，“这里是新的生活了，怎么，还不允许别人改过自新了？”
杰森摇头。
凯瑟琳为杰森拉开了车门，“上车吧，我们该回家了。”她声音顿了一下，“三周前我们打扫了为你准备的房间，我们都没想到这么快就会派上用场了，我们不知道现在你喜欢什么样的房里，回去之后你可以自己再装扮一下。”
杰森钻进车里，“没关系。”
直到杰森躺到了威利斯和凯瑟琳家中属于他的房间床上时，杰森对今天发生还是没有任何的真实感。
首先，竟然真的会有人去码头接他，还给了他一个拥抱。
然后，凯瑟琳和威利斯竟然在死后仍保持着婚姻关系，看上去还不错，杰森还以为他们会一拍两散。
最后……
杰森带着各种感慨睡着了，第二天威利斯把他从床上挖起来，杰森发誓他不是故意睡这么沉的，大概是刚晒过的被子枕头给他下了昏睡的魔法。
一番洗漱和一顿美味的早餐后，杰森换上凯瑟琳给他买的新衣服，被威利斯送到了登记处，昨天凯瑟琳告诉他每个人到另界的第一天都得参加适应仪式。
本着要收集这里情报的念头，杰森对这个适应仪式没有什么排斥。
到达目的地后杰森下车，威利斯摇下车窗，“我下午五点来接你。”
杰森有些受宠若惊，这个威利斯简直太太太像个好爸爸了，也许他没酗酒之前也是这样的？杰森想不起来了。
“好的。”
杰森被适应办公室的工作人员带到一间黑屋子里看录像，录像就像枯燥的科普片，就连那个卡通鹦鹉也蠢兮兮的。
看过登记处准备的录像后，杰森被带到了他的适应辅导员那里，看到坐在办公室里的人时杰森差点要吓得跳起来。
“布鲁斯？！！！”
猜猜看他看到了什么？一个小一号的布鲁斯！
然后他又冷静了下来，这不是布鲁斯，布鲁斯是个成熟的大人了，而坐在位置上的这个还是个小屁孩，布鲁斯的眼睛是蓝色的，这个小鬼却是棕色的。
“我不是布鲁斯，”小一号布鲁斯温和的说，“我是托马斯，你知道我的。”
托马斯？杰森马上在脑子里搜索着这个名字，很快就找到了与之对号的人，于是杰森嘴巴渐渐张大了，他不可思议的看着那个孩子，“你是布鲁斯的爸爸？！可是你……”刚刚录像上那只蠢鹦鹉说过的话出现在了杰森脑海中，在另界里，人们是倒着长的，直到变回婴儿为止。
“我已经死了二十多年了，现在都是个小孩子啦，”布鲁斯的父亲说，他指了指桌子上的椅子，示意杰森坐下来，“我和玛莎都知道你，我们一点也不高兴在这里看到你。”
杰森坐下，“我很遗憾。”
“比你年长的年轻人都没有你这么淡然，很多人都觉得自己在做梦。”
“因为我是哥谭人嘛，你应该知道我出生并生活在犯罪巷。”
实际上，对哥谭人——尤其是像杰森这样生活在底层的人来说，生死并不是什么特别重要的事情，能活着就活着，不能活着死了也无所谓。在被布鲁斯捡走的前十几年，卷入□□火拼中死去也好，生病死掉也好，杰森一点也不在乎自己是否会在明天在下一秒死在哥谭角落中。被布鲁斯收养后，才渐渐的有了绝对不能轻易死去，一定要努力活着的念头，这样的念头在仓库里看着炸弹的倒计时一点一点走向零时达到了巅峰。
第一次萌生了强烈的想要活下来的欲望。
遗憾的是，并没能活下来。
托马斯的表情看上去有些愧疚，“我很抱歉，孩子。”
“呃，能不要叫我孩子吗？现在你比我还小，还有这里没有需要你抱歉的地方，”杰森大致能猜到托马斯为什么而道歉，“一切都是我自己造成的，虽然很遗憾，但是也没办法了。”
“好吧，你看得很透彻，那我们不谈这个了。”托马斯转移了话题，［1］他将今后几个星期杰森必须要做的事情简单的说了一遍，死亡涉及的事情比杰森想象中要多得多，但是杰森表示都能理解和接受。
“你有什么业余爱好吗？”托马斯问。
杰森想了想，“看书？种植植物？跟阿福学做饭？撬车轮胎？在高楼间上跳下跳？踢罪犯屁股？和泰坦们吵架？”后面越说越离谱，杰森自己都要笑出来了。
托马斯记下来了杰森说的前三个，他翻了一下另一份文件，然后对杰森说，“图书馆的管理者过几天就要退休了，这份工作怎么样？”
“听上去不错，”杰森想起了哥谭市中心那个装修的很漂亮的图书馆，“这个工作需要面试吗？”
“不，”托马斯摇头，“你现在就可以去办入职手续，等盖伦退休了你按时去报道就行。”
杰森猜测这是不是就是走后门。
“不过我想我得先带你去遗言部签个字。”
在去遗言部的路上，杰森一直在想他的遗言会是什么。他有些记不清他在最后说了什么了，也许是一声对不起，也许是某个F开头的脏话？但是杰森没想到自己竟然没有遗言。
“我觉得我说了点什么。”杰森对遗言部的负责人说。
盘着头发的女士将那本跟百科全书差不多大的书本翻到写着杰森名字那一页，“你看，这里什么都没有，你死得很沉默。”
“也许是这属于同名同姓的某个人？”
“哥谭市民，死在埃塞俄比亚的杰森·彼得·陶德？”女士念道。
“……好吧，这就是我。”杰森只能承受自己的遗言就是什么都没有。
“那就对了，”女士将书本合起来，给杰森递来一张纸和一把笔，点了点纸张右下角的一个位置，“在这里签个字吧。”
“为什么我什么遗言都没有也要签字？”杰森问。
“唔，我也不知道，规矩就是这样。”女士摊手，“也许是想安排个工作出来，我猜。”
林森翻了个白眼，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杰森·彼得·陶德”
女士拿走纸的时候夸了一句，“你字写得很好看。”
杰森听后有些惆怅，他记得自己以前字写得很难看，难看得普通人会认不出来，被布鲁斯收养之后才去练习该如何写好字。
结束了这一天的活动后，杰森坐在登记所前的长凳上等待着威利斯来接他。
另界和人间非常像——不，应该说这里就是另一个人间。楼房、商店、学校、警署，人们需要的呼吸，重力束缚人的身体，太阳东升西落，夜晚有星星月亮，有晴天也有雨天，人间有的一切都能在这里找到，这些因素的确会让人产生自己并没有死去的错觉，就像托马斯说的，“通常我们会对这样想的人说，‘你可以当做，死去的不是你，而且除你以外的所有人’。”
杰森试着想了一下，如果死去的是布鲁斯、阿福、迪克还有其他人……他觉得还是自己去死吧。
不远处凯瑟琳挽着威利斯的胳膊沿着路走了过来。
“威利斯说庆祝我们一家重逢，今天我们一家去饭馆吃饭。”凯瑟琳高兴的说，“吃完之后我们还能去看个电影，你觉得这个安排怎么样。”
杰森觉得这个主意好极了。
过了大概一个周多三天，图书馆原来的管理者退休了，杰森还去参加了那位盖伦的退休欢送会，因为盖伦执意要见他。
“我的工作就交给你啦。”盖伦拉着杰森的手郑重的说，他是个六岁的男孩，他脸上有些婴儿肥，大大的灰色的眼睛看上去十分可爱。
杰森从他的眼里看到了认真和严肃，盖伦似乎真的很爱这份工作，听托马斯说盖伦生前就是图书管理者，死后依然选择了这份工作，一干就是五十四年。
“我会的。”杰森认真的回答，他想自己应该也会热爱图书管理员这份工作，到他六岁退休还有八年，杰森觉得这么短的时间是不会让他厌倦这份工作的，更何况他立志要读完图书馆中所有的书。
盖伦笑了，“我会常回来看看，我才六岁呢。”
很多人在一开始都会沉迷在了望平台观望人间的日子，杰森并不。
虽然最初他也每天都会按时到了望平台报道，他对布鲁斯死气沉沉的模样感到痛苦，对阿福担忧布鲁斯又心碎于自己的死亡感到愧疚，但是很快一切就有了转机。一个叫提摩西的家伙在数月后出现了。杰森由衷的感激提摩西的出现，这是一个很好的讯息。当提摩西被布鲁斯和迪克承认是一名合格的罗宾，当他生前的家庭终于摆脱他死亡带来的阴影，杰森为此感到安心，他能清楚的感受到人间牵扯着他，让他承认接受自己的逝去却一直难以释怀的最后一根线终于断了。
第一颗泪珠从眼角滚落，还没等杰森拭去它，第二颗和第三颗便接连落下，然后再也制止不住的流下更多的泪水——杰森发现他竟然哭了，这有些丢人，杰森认为十四岁的男孩不应该再哭泣，不过好在这在了望平台很常见，这里全都是还不愿放弃过去的人，没有会在意他是不是哭了。
在此之后，杰森不再去了望平台观望人间，他将哥谭的过去打包珍藏，然后将全部的精力投入了他在另界的生活中。杰森并不期望他和布鲁斯他们还会有再重逢的机会，因为他只有短短的十四年，十四年的时间，谁也不会到这里来，阿福也不会。
图书馆的工作十分的轻松，杰森的生活过得很充实，远离了哥谭夜晚刺激的生活杰森原以为自己一开始会有些适应不了，可是很快他就融入了这里的生活中，他这时才发现他自己想象中要更渴望平凡。
杰森在自家的院子种了很多植物，在家畜科领养了一只叫多莉的猫，在另界认识了很多朋友，有像盖伦这样从年迈走向年幼的人，有人生在最美好的时刻戛然而止、痛苦挣扎后接受事实拥抱新生活的人，也有像他这样还未成为就早早逝去的人，杰森没有想到他在生前没有得到的东西，死后全都拥有了。
杰森和托马斯仍然保持着联系，还见到了玛莎和托马斯的祖母，托马斯的祖母现在比托马斯和玛莎小一岁。托马斯告诉这片区域对应着人间的大都会，人们会被亲人牵引，只有另界一个家人都不剩的时候人们才会被送到出生地对应地的码头。托马斯的祖母住在这里，所以托马斯和玛莎才会在这里。
“布鲁斯来的时候就得要回哥谭对应的地方去了，”托马斯说，“我和玛莎旅游的时候去过那里，那里和哥谭不一样，是一个好地方。”
“另界哪里都是好地方。”杰森将托马斯要借阅的书做好记录，“而且无论怎么样，布鲁斯都爱哥谭。”
“哈哈哈是的，哥谭可是一位迷人的女士，我爱她，玛莎也爱她。”
我也爱她，杰森在心里补了一句，哪个哥谭人会不爱哥谭呢？
另界也是个美好的地方，但同时她也收容着人间的罪恶，在远离着人群的地方另界有属于她的监狱，那里关押着生前犯下大罪并且罪无可恕的人。
杰森曾在某个假期托朋友带他去那所监狱逛了逛，杰森对那里十分满意，他想这会是小丑最好的归宿。
杰森知道蝙蝠侠并没有为他复仇，小丑仍在兴风作浪，每一天都有死在小丑手下的人来到另界。杰森并不怨恨蝙蝠侠，他了解蝙蝠侠是个什么样的人，蝙蝠侠的信念并不会轻易的被旁人动摇。
即便人间的法律，人间正义无法制裁小丑，小丑也会在死后迎来属于他的审判：这座由无数人的怨恨构建的监狱坚固无比，小丑不可能像从阿卡姆逃跑那样大摇大摆的逃出监狱。小丑在他的隔间中不会看见除了他以外的第二个人，狱卒是没有灵魂的傀儡，不可能像哈莉·奎因一样被小丑蛊惑。监狱的犯人如果不是真心实意的为他们生前的罪行而忏悔，就绝对不会被从监狱中释放出来，而他们的刑期也不是他们活过的岁月，是生生世世。而杰森坚信小丑是不会忏悔的。
对于这样的安排杰森还有什么不满意呢？他开始期待起小丑来到另界的日子了。
“对了杰森，下周二玛莎生日，玛莎决定办个生日派对，我想给你发邀请函，你会接受吗？”托马斯从袋子里拿出一个制作精美的卡片。
杰森笑着接着，“当然，为什么不呢？”
杰森觉得自己现在正被幸福环绕着，这样的幸福并不是虚幻不存在的，杰森可以从清晨的风中，凯瑟琳准备的早餐中，路上行人的笑容中，图书馆来往的人中切实的看到它，感受到它。
［2］人在幸福之中时，时间过得飞快。杰森觉得就像自己某天晚上睡觉时十四岁，第二天早晨醒来时突然句变成了八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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杰森放下电话，对两个围绕在他身边的小团子说，“达米安不会来了。”
小小的托马斯不知道杰森为什么会这么说，他用不熟练的英语磕磕绊绊的问，“为什么达米安不来了？”
“达米安掉到海里了吗？”玛莎拉着杰森的衣角带着哭腔的声音问。
托马斯的祖母坐在毯子上玩着她的玩具，一点注意力都不分给这边。
杰森对已经长回两岁的托马斯和玛莎解释道，“因为达米安复活了。”
“复活？”玛莎歪头，“什么是复活？”
“复活就是，”杰森顿了一下，“复活就是他不会来这里了，要等到好久好久以后，等你们都不在了他才会来。”
“哦。”玛莎似懂非懂的点点头。
托马斯恍然大悟，“原来达米安是死了啊！”
杰森一阵无语，托马斯曾经说过，如果不接受自己的死亡的话可以理解成是留在人间的人死了，没想到现在托马斯遗忘了很多，这个道理还记得。
“这么说也行吧——玛莎，不要抢你祖母的玩具！”
一开始登记所的人告诉会有一个托马斯和玛莎的家人来到另界时杰森是吓了一跳，他以为布鲁斯死了，火急火燎的感到登记所才发现来的人是布鲁斯的孩子，达米安。
杰森生前布鲁斯并没有孩子，看过达米安的档案才知道达米安是怎么回事。托马斯和玛莎已经是两岁的孩子了，他们遗忘了很多，思考方式已经是真正的孩子了，自己都不能照顾好，更别说迎接达米安了。于是登记所就拜托了杰森，因为托马斯和玛莎在登记所登记承认了杰森是他们的孙子。
等待达米安的日子是忐忑不安的，杰森不知道达米安是个怎么样的人，又该如何去和这个男孩相处，心情期待又抗拒，不过这一切很快就不重要了，因为在尼罗河号快靠岸的时候，达米安被他的父亲复活了。另界第一次发生这种事情，在登记所高层商讨后决定送达米安回去，当然是悄悄的送回去，不然知道这个消息的人都会躁动起来的，毕竟从来没有人能够复活。
“没想到还真的有人能拿到返程的船票。”杰森的一个朋友说道。
杰森并不为此感到羡慕……好吧，是有一点，布鲁斯为了达米安做了那么多，他对达米安的感情让杰森嫉妒，但是这一丝的不甘心很快就消散了，另界的生活也不赖，杰森在这里得到了很多，比布鲁斯给予他的东西要多得多，既然如此为什么还要为了这个去嫉妒去不甘心呢？
杰森退休后不久，托马斯和玛莎也到了回到人间的时刻，威利斯开车载着杰森来到了回归河。
［3］负责回归的护士将托马斯、玛莎和所有那一天要回归人间的其他婴儿放在一起，从岸边把他们推去返回人间的水流中。
威利斯把手搭在杰森的肩膀上，对他说，“看杰森，六年后你也是这样回去的。”
“我当然知道。”杰森说，这几年来他也目送了不少朋友离开。
“所以，”威利斯朝杰森挤眉弄眼，“需不需要我帮你给布鲁斯·韦恩带句话？鉴于你的时间不多了。”
“不用，”杰森翻了个白眼，“我想大概你也等不到布鲁斯来这里。”现在威利斯是个刚刚十七岁的未成年人。
“为什么这么坚信？”
杰森没有回答他，但他在心里说，因为蝙蝠侠是不会死的——起码不会这么快，布鲁斯一定还有很长很长的人生。
一个同样来送朋友离开的男人凑过来，对杰森说，“你可以写信留着他们，登记所现在有这样的服务了，我就是这个项目的负责人。”
“就像时光邮件一样？”
“就像时光邮件一样。”
“这是一个好主意。”
说干就干，杰森一回去就开始写信，给阿福、迪克还有提摩西的信很快就写好了，可是要寄给布鲁斯的信杰森一直到三岁都没有写好，因为杰森想写的东西的太多了，可每写好一段杰森就觉得这段是个废话不应该写在信里，删删改改就拖到了三年后。
“我的字好丑。”杰森沮丧的说，他欲哭无泪的看着纸上歪歪斜斜的单词。
“因为你三岁了嘛，手都没力气握笔怎么可能写好字。”威利斯笑嘻嘻的说，他拿起杰森的稿纸想看几眼，却被杰森凶狠的抢回去，“真小气。”
凯瑟琳从厨房中出来，“你干嘛这么对杰森说话，杰森还是个孩子。”她在杰森旁边坐下，“杰森你写到哪里了？能让妈妈看看吗？”
“好～”杰森将纸递给凯瑟琳，“我快写完了，可是我不知道该怎么结尾。”
“你说话的方式真恶心，凯瑟琳。”威利斯做了个呕吐的表情，然后又对杰森说，“哦，杰森～我的小宝贝，能让爸爸看看你的信纸吗？”
“闭嘴威利斯，你很闲就去给自己找事情干，不要在这里打扰杰森。”凯瑟琳说，威利斯朝她做了一个鬼脸跑出了房间。
凯瑟琳没有看杰森前面写了什么，她思考了一下便对杰森说，“结尾直接写‘我很爱你，也很想你’就可以了。”
杰森皱眉，“说爱太肉麻了。”他的眼睛转溜了一下，显然是对这个提议心动了。
凯瑟琳将他的神情看在眼底，不觉有些好笑，她伸手捏了捏杰森的脸颊，“你才四三，说爱一点也不肉麻。”
杰森嘟起嘴，大声喊道，“妈妈你不应该这样捏我的脸，我已经三岁了！”
“是是是，我的杰森已经是个三岁的孩子啦。”
最后杰森按照凯瑟琳说的，一笔一划认真而努力写了，“布鲁斯，我仍然爱你，也仍然想念你，虽然遗憾不能再见你，但是我并不悲伤，因为也许不是我的我已经在人间与你重逢了。”落款，永远爱你的杰森。
这个时候杰森已经想不起这个人是谁了，他的表达也不好，有些文字是从他过去已经写好的草稿中截取出来的，只是有种感情一直留在心底，持续而绵长的支撑着他写完了这封信。
几个月后威利斯带着他将这几封信投递到登记所设立的时光邮筒里。
这个时候杰森两岁了，他搂着威利斯的脖子，茫然的看着绿油油的信筒，不明白威利斯这是在干什么。
威利斯拍了拍杰森的屁股，“这下你应该安心了，你这个不省心的小家伙。”
“什么？”
“算了，你已经什么想不起来了，小孩子就是麻烦。”
某天早晨，威利斯和凯瑟琳在黎明到来前把杰森教给了负责回归的护士。
“时间真快，六年就这么过去了。”威利斯感慨道。
“时间是这个世界上行动最缓慢，也是最快速的东西。”凯瑟琳说，“很快就会轮到我们了。”
“是这样没错，”威利斯赞同道，“不过我可不希望再回到哥谭了，虽然哥谭真的不错。”
和生前只有寥寥数人的葬礼不同，出生前的离别来为杰森送行的人不少，这些都是他在另界交到的朋友，威利斯感叹杰森这小子在死后可真会做人，要是生前能够圆滑一点大概不会死的那么早了。
突然威利斯眯起眼睛，视线在前来送行的人群中来回扫视，他觉得自己好像看到了希拉，可是现在他也不确定那人是不是希拉了。
不一会儿他就放弃了，杰森要回去了，希拉就算来了也无所谓。
几天后陶德一家收到了登记所收到寄来的信，威利斯拆开浏览后哈哈大笑。
“凯瑟琳你看，”他将信递给凯瑟琳，“杰森现在是个女孩子啦。”
“我们快开瓶香槟庆祝她生日快乐，哦，还得再去买一个蛋糕，就买那家伙不喜欢的口味，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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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生儿在冬天的凌晨二点二十四分来到人间，体重正好六磅。
母亲看着熟睡着孩子，爱怜而小心翼翼的触碰了一下孩子柔软的脸颊。
“你可真可爱，我的小宝贝。”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编号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