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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二、惨淡的童年(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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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你们一样,我也不记得自己刚从娘肚子里出来时是什么光景。
我对母亲仅存的印象就是她的乳汁和不太温柔的舔舐。由于我在出生后相当长的时间内都睁不开眼,所以在那段时间里,我的主要任务就是吃和睡,而不是观察周围的环境。每当我嗅闻到熟悉的奶腥味时,就会凭感觉拱到母亲的肚皮下面,叼住她的“纽扣”使劲吮吸;与此同时,母亲则轮流舔舐我们几个的小身体。但是如果我过分心急,咬痛了她,她就会愤怒地尖叫,舔舐也会变成不轻不重的一口——准确无误地咬在我后脖颈上。她有时甚至会咬着那里,把我从她身上硬拽下来。相信我,这可不是种愉快的体验:当你正饿得心急火燎时,假如有人给你一只烧鸡,你肯定会直接下手,先撕一条鸡腿下来啃着,而不是顾忌形象之类。可是如果这时偏偏有人以此为理由指责你,并且——更过分的是——把鸡腿从你手里抢走了!那时你肯定会体会到我当时的不爽。
我不爽,所以我会尖叫。成年貂通常习惯保持沉默(现在我认为这是贵族风度的体现),但那时我还小得很,也不懂啥叫绅士风范啥是zhuangbility的正确做法,偏巧我又经常因贪馋犯下类似的错误,所以我最终引起了饲养员的注意。
“这小家伙真够闹腾的,每天都争食,叫得还最响。”我听到有个人这样评价我。
“是只小公貂吧?挺好的,能吃能闹说明身体健康,术后成活的可能性高。”另一个人说。
我那尚未开窍的脑袋瓜当然理解不了这个含义模糊的猜测。何况对当时的我来说,如何在有限的时间里“获得”更多的食物,才是最值得关注的问题。至于思考这类哲学家的活儿还是留到以后再说吧。反正时间有的是。——你们人类也说过,时间就象娘的奶水,只要使劲吸总会有的。
不过没过多久,这个乐观的观点就遭到了现实的无情打击:如果连娘都找不到了,怎么可能再吸到奶水呢?
是的,像你所猜测的一样,在眼睛还没睁开时,我们就被从母亲的身边带走了。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当时和我一奶同胞的小貂还有三只:两个兄弟和一个姐妹。那一天,我们被从相对宽敞的大房间,移到了一个个小单间里。我们原本只是看不到彼此,但现在甚至感觉不到对方的存在了。当我试着移动身体去寻找他们时,接触到的只有硬硬的木板墙。
没有奶水,没有其他貂的拱动和声息,甚至没有母亲的舌头和牙齿。我清楚一定有什么事情发生了,于是我再次害怕地尖叫起来。
我的叫声得到了人类的回应。很快,我听到了金属的碰撞声和物体互相摩擦的细碎声音,然后有一股陌生的味道飘了过来,闻起来还不坏。我爬到声音来源处,试着舔了舔,接着便狼吞虎咽起来。因为我发现它的味道比母亲的乳汁要好多了。
后来我才知道,那时我已经开始长牙,所以才会总是咬疼母亲。而我们被单独养在小隔间里时,吃到的都是所谓“营养加强餐”。因为接下来等待我们的是一次手术,一场考验。
宠物貂和皮毛貂的重要区别在于,后者虽然看起来比我们还漂亮(我们的毛相对稀疏些),却有着暴躁的脾气,以及大放臭屁的本事。其实我们能够克服这些“缺点”,并非因为我们是被驯化的貂,更重要的是在离开养殖厂前,我们都要动一次手术,以切除臭腺并完成绝育。这样一来我们就不会给未来的主人添麻烦了。
哼,假如说与人类社会达到良好兼容是“文明”的标志,那么我可以毫不犹豫地说,人类的历史绝对是残忍而充满痛苦的。因为我亲身体验过向“文明”靠拢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