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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二、惨淡的童年(下) ...

  •   手术的过程我不想讲了,反正麻药让我在术后好几天都晕乎乎的,彻底清醒后早就忘了当时的经过。反正事实也简单得无须赘述:出生才一个月的我,连眼睛还没睁开,就被迫挨了一刀,变成了……太监。

      忍辱负重啊!假如我当时有现在的信息储备,我一定会含着眼泪,不断回忆司马迁、蔡伦、郑和乃至东方不败等历史知名人物的生平事迹,以安慰自己幼小却饱受重创的心灵:身残不要紧,只要有坚定的志向,仍然能成为一代名貂。——但是当时在我脑子里翻来覆去的可只有一个念头:

      “我****你大爷!等我出去了,你**别让我知道你家住哪儿!!”

      不管怎样我还是撑下来了,并且身体恢复得倍儿快。这恐怕是因为我天生嘴壮,吃嘛嘛香。但是那次手术为我留下了难以驱散的阴影:直到现在,我只要闻到肉香味,都会联想到手术前吃的那几顿“营养加强餐”,进而从□□到精神都产生一系列连锁反应,比如头晕目眩、四肢无力、前爪发麻、后腿抽筋……

      命运把我变成了一只吃素的貂。很久后我得知,我的行为竟然符合国际流行趋势。据说人类里像我这样只吃素的,叫什么素食主义者。我想也许我可以算是一只素食主义貂,简称素貂,呵呵。多吃素有益身体健康,我也算因祸得福了。

      又休养了一个月后,我、我的两个兄弟和另外几只小貂一起,坐了一次飞机,从无锡来到了天津,搬进了一家宠物商店,待价而沽,卖身不卖艺地等待着未来主人的认领。我在同行的伙伴中没找到自己的姐妹,于是我知道她恐怕已经离开这个世界了。离开也好,直到我出生后的第三个月,这个世界都没展现出任何温柔的面目。总之,愿她安息。

      貂和人一样,对于命运,终归是只能抱怨却无计可施的。

      说实话,宠物店的环境比养殖厂好多了。毕竟我们要靠好的卖相吸引人,所以尽管我们的房间又小又简陋,却收拾得非常干净,比之前那种一股粪便臭味的稻草窝好上不知多少倍。由于貂每天要睡18小时以上,所以我们对住处的要求其实是很高的。何况在这里,我们每天能吃到后来我才知道名叫“貂粮”的可口干粮,宠物店的漂亮姐姐们每天还会轮流把我们抱出来逗着玩。因此,我对新环境的第一印象相当好。

      但是这好印象没持续几天。很快我就发现了这里的缺点——致命的缺点!

      前面说过,在宠物店里我们住的是小房间,独立户型,简单装修,一室零厅零卫零厨。说直白点就是每个小间的高度只够我们站直了身体,房间面积只够我们蜷着身体打俩仨滚儿,之后就碰壁了。这都不是问题所在,关键在于:我们的房间有一面墙壁“临街”,这面“墙”整个是铁丝网编的,既不隔音也不隔接触。刚到宠物店的两天是工作日,没什么顾客,因此这个设计的缺点并未暴露。但是周末很快就到了,噩梦再次化身为“现实”,无情地登门造访。

      “妈妈!快看,这里卖黄鼠狼!”

      “哟!这是臭鼬吗?”

      “老公!你看这个是不是果子狸?”

      “啊呀!这么大的老鼠!”

      ……

      各种无聊的猜测,各种诋毁,各种污蔑!都一股脑地往我的耳朵里钻。我恼火得很,转过身子,用尾巴蒙住耳朵,打算睡个回笼觉。但即使这个微小的动作也逃不开周围人类的议论:

      “它要睡觉了!”

      “转过身了,看不清楚了呀!”

      “喂喂!(随声而来的是一根小木棍儿)别睡了,起来起来!”

      ……

      就是这样,每当我想消消停停地睡一觉时,总是被人类用各种方式弄醒。我不明白,既然他们这很热衷于看我的正脸,为什么在我试图闻闻他们伸进来的手指头并且尝尝咸淡(靠舔,不靠咬)时,又都尖叫着躲得比兔子都快?他们到底是喜欢我还是害怕我?莫名其妙,搞不懂。

      最要命的是,我发现,连店员都不会严格禁止这些人类的无聊行为。可能是因为他们觉得,增加一些我们与人类的“互动”,有机会让更多的人对我们感兴趣,之后掏出钱包为我们支付价格不菲的“赎金”,进而让他们获得利益吧。于是,苦命如我们,就只能强忍困意,边忍耐人类的指指戳戳,边恼火地期盼着周末赶快过去,好睡个踏实觉。

      时间过得很快,一转眼的工夫,我已经在宠物店“熬”了一个多月了。当然,其间偶尔也会有讨我喜欢的人类出现。比如欣儿。

      在深秋的一个下午(并非周末所以我记得很清楚),有个姑娘漫无目的地沿着宠物市场的小通道,向我这边走来。当时我刚睡醒不久,正睡眼惺忪地把鼻尖戳在铁丝网的小格格中发呆。我知道自己那样子看起来多半很傻,因为那姑娘一看到我,就笑了。

      “貂!”她惊喜地自言自语,“而且还醒着。”

      竟然没叫错我的名字!这让我对她顿生好感。

      不过接下来的事就不那么美好了:她跑到我面前,看了一会儿,伸出一根手指,指着我的右前方。我下意识地转头去看,但那里什么都没有。这时,她又把手指挪到我的左前方,我再次转头。直到我看到她笑,我这才知道自己被涮了。

      “你真有意思!”她对我说。

      “切!你真没意思!”我咬牙切齿地在肚子里回敬了一句。在我看来,用这种弱智方法跟“别人”开玩笑的人类,本身的智商水平就值得商榷。

      但她看不到我心里在想什么,所以她仍然开心地笑着,端详着我。随后——让我吃惊的事发生了——她竟然蹲了下来,把鼻子贴到我的鼻子上。

      OH我的老天!OH我的上帝!!OH我的娘亲!!!我的心怦怦地跳着,几乎要因狂喜而发疯了。难道她懂我们的话(鼻子碰鼻子是我们表示亲近的肢体语言)?。于是我兴奋地在她鼻尖上舔了一下。遗憾的是她没有回舔我。而是直起身子,朝我很好看地一笑,又看了我一会儿,转身走了。

      看来她不打算带我走,只是个打酱油的。我失望得差点叫出来。

      她走了,我又朝她的背影凝望了一会儿。这种友好的人类并非没有,但也实在不多。我叹了口气,重新把脑袋埋到肚皮底下,准备继续睡觉。但我甚至不打算做个好梦——比如被一个靠谱的主人买走之类。因为我清楚梦终究会醒,而从美梦中醒来,比从噩梦中醒来要痛苦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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