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驯化》蛰响

5、道歉

　　虞恩泽和廖子畅此刻的心情都万分复杂，为什么花崎川也在这？为什么还不紧不慢地过来打招呼？虞恩泽想，最关键的是，他会不会把自己开除了？

　　三个人相对无言，沉默了一会后，花崎川让乖乖站在自己面前的两个人先坐下，然后自己就坐在旁边的单人沙发上。

　　他给自己倒了杯酒，酒水淌进他的喉咙，酣畅淋漓，他发出满足的声音。虞恩泽小心地开口问他：“为什么……你会在这里啊？”有没有一种可能，他是专门来抓自己的？廖子畅好奇地伸着脖子，跟着点点头。

　　“我就不能来啦？我也是有七情六欲的人唉。”花崎川骄傲地晃了晃酒杯，“你们这酒真不错，还挺有品味的嘛。”廖子畅识趣地帮花崎川倒上一杯，两个人尽全力奉承着他。

　　虞恩泽紧张地搓了搓手，贱兮兮地问道：“老师……你不会开除我吧？”

　　花崎川笑起来，把手伸过去拍拍他的脑袋：“当然不会，我是不想你欺负林老师才这样说的，我才不管你去夜店的事情。”

　　那就好，虞恩泽终于放下心来，没有顾虑地问：“老师呀，你穿的跟你在学校里一点都不一样…你的耳钉还真好看。”他摸出手机，“发我链接呗。”

　　花崎川笑他幼稚，自己还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学生，但是他想了想，反正都不在学校了，就放下师生关系吧。“发给你啦，这家店又好看又便宜。”花崎川话音刚落，虞恩泽也把酒的链接发给了他，这款酒是廖子畅喝了很久的，自己第一次喝的时候也立刻爱上了。

　　“所以难道还有其他学生也经常来这里吗？威胁你的照片应该就是其他人拍的。”廖子畅怀疑着，气愤地拍了拍大腿，花崎川却摆了摆手：“照片是我拍的喔。我知道你们经常来，特别是虞恩泽，在圈子里真的算小有名气。毕竟我也是其中的一员嘛。”

　　虞恩泽恍然大悟，爽快地把自己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那这件事就算过去啦！反正也没有其他人插手这件事！你不开除我就好。”花崎川说：“那不可以再找林森麻烦。”虞恩泽随口答应下来。

　　虞恩泽和花崎川成了朋友，两个人经常在社交软件上分享各种商品的链接，然后和廖子畅一起去夜店玩。同学们都有些惊讶他为什么会跟老师关系好，不过花崎川平时总是一副轻浮的样子，倒又不觉得奇怪了。

　　不过身为一名老师，花崎川也负责地在观察虞恩泽，发现他确实没有再欺负林森，这让他的工作量也少了很多。不过他还是不明白为什么林森总是顶着黑眼圈，在办公室总是埋头写着什么，从来没有停下来。

　　但是这些都跟自己无关，做好分自己的内事就行。

　　虞恩泽跟班上的女生关系也比较融洽，相反男生都非常看不惯他，在这个学校大家都埋头苦学，但16、17岁也正是情窦初开的年龄，所有人都想好好了解异性，然后在学生时代勾勒出粉色的一笔。

　　虞恩泽太受女生欢迎了，但他走的最近的女生就是田伊伊，让许多女生怀疑他有女朋友。三个人走在湖边，廖子畅突然想起了这件事，有些别扭地问他：“你不介意她们说田伊伊是你女朋友？喜欢你的女生那么多，为什么不彻底解释明白？”

　　这个问题倒是让田伊伊有些生气了，她停下脚步指责他：“什么呀，明明我们都解释好多次了，是他们自己不相信而已，而且我只喜欢纸片男人。”廖子畅叹了口气，把停在原地的田伊伊拉走。

　　“我可是被前女友们伤透的男人，要是没有特别特别喜欢的人，我才不会去谈恋爱。”虞恩泽摇摇头。

　　“有空给我们讲讲你和你前女友们的故事吧？”田伊伊笑嘻嘻的，让午后的阳光更加灿烂。

　　前女友的故事啊，其实并没有什么讲头，又俗又烂，不过故事崎岖程度倒是可以写一本童话书出来。

　　田伊伊指了指手表，说道：“快要上课啦，你们要回去上课吗？”廖子畅刚准备回答不去，虞恩泽就说：“走。”

　　他其实只是想在林森的课上睡觉，他昨晚在宿舍本来很早就睡觉了，但是被舍友们背书的声音吵醒，虞恩泽仿佛看到了半年前苦读的自己，然后就被这些痛苦的回忆折磨得再也睡不着了。可是他的室友们今天仍旧非常有精神，或许这就是学霸的超能力吧。

　　他梦到自己暴打了一顿颜生恒，还梦到自己去了一个很差的高中，被父亲暴打了一顿，以及梦到自己交了一个长得很漂亮的女朋友……

　　一声巨响把他从梦境中抽离，但他还沉浸在梦的余韵中，迷迷糊糊地抬起头看见身边的同学都站起身围到讲台边，一个个急得跺脚。虞恩泽透过缝隙，看见了倒在地上的林森。

　　他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只听到周围人吵吵闹闹。郑哲之扒开人群，焦急地大喊：“快让开，别挡路！”他把林森艰难地扶起，自己肩上却搭住一只手：“让虞恩泽去吧，这半节课上我的课。”花崎川像是预料到了今天会发生这样的事一样，很迅速地出现在了班上。

　　同学们安静下来，担忧地看了一眼林森，最后只能乖乖在郑哲之的组织下回到座位上。虞恩泽彻底清醒了，他在后排看见花崎川扶着林森，正用期待和试探的眼神看着他。所有视线聚集到他身上。

　　虞恩泽起身走过去，从花崎川手中扶住虚弱的林森，他轻轻地发着颤，嘴唇发白。

　　“他没什么问题吧？”廖子畅问道，他看见虞恩泽从教室出来，自己也从班里出来了，两人一起把林森送去医务室。

　　“没事的，医生说只是他太累了，总是给自己太多负担，应该没什么问题。”虞恩泽伸了个懒腰，又继续把半个身子趴在病床上，这里简直是睡觉的圣地，实在太安静了。

　　廖子畅跟他说，过几天记得一起去音乐节玩，接着两人瞎聊了几句就分开了。

　　这一聊让虞恩泽睡意全无，他看着小小的医务室，一共就两张床，蓝白色，两张床中间用蓝色的帘子分开，林森睡在内侧的床，脸色比刚才好了一些。

　　午后的第一节课，外面仍旧是太阳，光芒淌进窗里，流到床头柜上盆栽的树叶间，最后一颗一颗温柔地滴在林森的脸上。

　　虞恩泽有些迟钝地想，为什么要他送林森来医务室，为什么不是郑哲之，他明明是比自己更负责更可靠的存在……他把下巴搭在叠在一起的手掌上，专注地看着林森平静的脸。

　　蓬乱的黑色的头发，满脸的雀斑，虽然脸色好了一些，但面部还是白白的，像刷了一层白色的油漆。他的黑眼圈重的吓人，也像是被油漆刷出来的。

　　他知道林森总是一副疲惫的模样，但在课上晕倒还是头一次，林森的压力真的很大吗，是因为什么而压力大呢。虞恩泽陷入回忆。

　　他想起第一天开学校的时候，他见到林森，他的桌子上堆满了文件和一张张的纸，面色憔悴；第二次见到林森，他在办公室奋笔疾书，其他老师悠闲地喝着咖啡和茶。之后每一次见到他，他总是困困的，总是病殃殃的，总是为了工作而发愁，以及……为自己发愁。

　　虞恩泽深呼吸，把头缓缓抬起来，他抿着嘴，黑色的瞳孔轻轻地颤动着。他自己在几周前总是给林森找麻烦，塞蟑螂、静电泡泡糖、下安眠药、偷换教案……总之不该做的都做了，他只是给枯燥的校园生活找点乐子，但是林森……

　　他从头到尾都没有狠狠地说过自己，只是拼命地服软说：“我没有做过什么吧…恩泽，就放过我吧。”但虞恩泽完全不觉得自己做的不妥，变本加厉在欺负自己的老师。

　　一股不可名状的愧疚涌上心头，像一整个桂花糕塞进他的喉咙，吞不下，吐不出，只能让唾沫慢慢冲刷他堵塞的喉。虞恩泽浑身都冷了下来，他搓着自己的双臂，他第一次在冬日里真正感到寒冷。

　　他快速眨了眨眼睛，最后掏出手机点开花崎川的小窗，打字的手都在抖着：可不可以替我给林老师道个歉……我对不起他和他因为我而浪费的时间……

　　几分钟之后，花崎川回了他一个小猫点头的表情包。

　　虞恩泽一下子明白了，花崎川让他送林森来的目的。口头的承诺不能说明什么，要真正付诸行动才行。他耽误了林森太多时间，让他憔悴，让他苦恼，这是一个小小的弥补的机会…虞恩泽心中依旧愧疚，他知道自己不是那种不懂事的人，但是他太迟钝了。

　　之后廖子畅和虞恩泽给林森买了点药，然后又绞尽脑汁写了一篇短短的道歉信放在床头，尽力补偿了林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