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如故》坚定

3、雷雨（1）

　　戏剧学院每年的四月都会举办戏剧节，由该院第一位院长陈向宏老先生发起，皆在鼓励同学们体验生活的美好和心灵的狂欢，到如今已经有几十个年头了。

　　今年顾长安他们班级选择的剧目是著名剧作家曹禺创作的《雷雨》，这部剧对大三的学生来说极富挑战性，已经有过太多名家名角经典的演绎，怎样让人耳目一新，又不脱离主题。

　　“同学们，今天的排练就到这里，大家有很大的进步，但在人物的情感方面大家要再找找感觉，你们要好好想想，曹禺先生的这部戏写的是什么？是封建家庭？是畸形的爱？是变态的执着？这些都是剧里呈现给大家看的，但它真正要表达的是什么？繁漪，你来谈谈你的感受“。

　　“繁漪”是顾长安在剧中的角色，一个漂亮但性格古怪的少妇，刚刚排练完的她还没来得及从剧中抽身，眉眼之间笼罩着一层浓浓的乖戾阴鸷，声音也平时高了一个八分，“是一段没有太阳的日子，但又想冲破，想反抗，不甘模棱地活下去。。。。。。”

　　“大家这个周末都把剧本再仔仔细细，来来回回的推敲推敲，调整好状态，下周三我们带妆彩排，周五晚上正式演出，演出海报我已经发班级群里了，大家可以邀请家人和朋友来观摩，多给自己提提意见”。

　　整整一下午的表演课终于结束了，表演老师把顾长安叫到一边，“繁漪，表现的不错，这种母亲不是母亲，情妇不像情妇的感觉已经出来了，回去再好好磨磨”。顾长安的表演老师从大一就开始带他们班，以前在银幕上塑造过很多不同风格的角色，也有丰富的教学经验。

　　“好的，高老师，那下周再见”，顾长安从戏里分离，恢复了以往的神情和音调。

　　顾长安和苏苏结伴回寝室收拾东西，苏苏这次的戏份少，更多的时候是帮助做一些统筹的工作。

　　“顾长安，演戏这个东西真的需要天分，我就演不出你那种感觉”，苏苏是融城本地人，家里条件优渥，父母也有资源，已经给她打点好了毕业后去当地电视台的路子。

　　顾长安一边整理要带回去洗的脏衣服，一边和她聊天，“苏苏，天分这个东西演艺圈从来不缺，但真正有戏拍的也就那一小波”。

　　“也是，屏幕上来来回回的那几个85和95花其实演艺也一般，但有后台，有人脉，有手段”，苏苏很喜欢粉色，每周回家都要带上那个粉色的小猪佩奇，要不晚上会失眠，“对了，你上次说的那部什么无限流的剧，叫什么《循环》来着，敲定了吗？”

　　顾长安收拾的差不多了，踱步去阳台上的水槽旁边洗手，“我再努力努力吧”，转身想起好像忘了点啥，她拿起写字台上的手机，看见班级群里的那张海报，很简洁的一张图，暗黑的夜，瓢泼的雨，腾空而起的闪电，再下面就是演出时间和场地，她找到连盛的头像将图片转发了过去，又转头问苏苏，”苏苏，你今年暑假还去电视台实习吗？“

　　“导演系那边在招募演员，暑假的时候拍一些东西，我看见肖五山的名字了，准备去报名参加”，苏苏的梦中情人肖五山是朗诵社的社长，有一口标准的播音腔，让苏苏很是崇拜。

　　周末顾长安在家里休息，她是个很自律的人，会保持规律的作息，八点起床，一个小时的瑜伽冥想，自己下厨做些简单健康的餐食，有时候某些淘宝店铺临时缺人，她会去参加一些拍摄，更多的时候在家读书看剧，使自己保持一个简单干净的状态。

　　顾长安的这个家，其实就是一个一室一厅的小房子，位置很偏，小区也很老旧，她成年后同连家脱离了关系，沈心如依照事先的协议给了她一笔钱。她拿着这笔钱也不知该怎么打理，就约中介看了好几处，但是都太贵，唯独这一处比较接近她的预算，后来房东急着出手又给她降了价，她这才下定决心拿了下来。

　　房子是她全款买下的，余下的钱就不多，她拿来做学费和生活费，再加上一些奖学金和打工的收入，基本没有问题。顾长安的前十八年都寄人篱下，颠沛流离，突然有了一间属于自己的房子感觉心就定了下来，她从网上淘了好看的地毯，从宜家买了木制板材的衣柜，还有餐桌上实换实新的插花，五十来平的房子被她收拾的井井有条，很是温馨。

　　临近中午时，“咚咚咚”，有急促且大力的拍门声。

　　顾长安拉开老旧的咯吱作响的防盗门，“欢姐，为啥每次都这么用力拍我家大门，拍坏了，我没钱换新的”，每次欢姐来，顾长安都要抱怨一番，可基本没啥用。

　　欢姐摘下架在鼻梁上的半永久墨镜，白了她一眼，直接推门而入，“快给姐姐倒杯茶来，有活对接给你”，欢姐是来自祖国东北的大妞，短发，浓眉，声量特别足。

　　顾长安从沙发上捞起一件薄款开衫披上，趿着拖鞋去厨房给她倒水，“口气不小啊，说来听听”。

　　欢姐接过白色马克杯，仰头咕嘟咕嘟喝了一大半，才继续说道，“陈奕利，你知道吗？就融城有名的纨绔子弟，万荣影视的公子哥，最近他们家有一部民国戏，制作班底不错，我找人牵线，你去会会？”

　　陈奕利这个人顾长安不认识，但名字是知道的，他在电影学院追过好几个女生，每次都开着法拉利跑车，抱着999朵玫瑰出现，然后过不久又换一个追，不过他虽然花，但据说不渣，谈的时候不劈腿，分的时候不脱离带水，答应给的东西从不食言，所以在坊间评价还不错。

　　“知道，我们班的那个袁立上学期和他在一起，天天车接车送，还给了一部戏的女二吧”

　　“怎么样，有没有兴趣吃个饭，认识一下，就凭你这姿色拿个女二分分钟的事情”，娱乐圈就这么现实，没有资源就得找资源，有资源就得赶紧红，红了才有更多资源。

　　顾长安皱着眉头思索了一下，“这条线你先帮我留着，我最近几个月没空，晚点再说”。

　　“你有啥事，孤家寡人的，还好几个月没空？”

　　“我还想争取一下《循环》，你知道，这个题材很新颖，剧本也吸引人........”

　　“等等，顾长安，你有啥话直说，别绕，欢姐我晕”

　　顾长安想想演员和经纪人之间还是需要诚恳的，对大家都好，“这话该从何说起呢”，她拿手上的皮筋将墨黑的长发卷起，“我小时候大概六岁的时候被收养过，收养我的人家就是连家--《循环》的资方，但八岁的时候我被退回了孤儿院，当然这其中有很多事情，最主要的原因是我和连家的小女儿连蓉不能和平的相处，两个年龄相仿的女生什么都要处处计较，处处为难对方”。

　　欢姐一时吃惊，她知道顾长安无父无母，从小被遗弃，却不知道她还有这段故事。

　　“连家还有个哥哥，就是你昨天说的连先生-连盛，他大我十岁左右，连家当时收留我也有一部分原因是因为他要去国外读书，想给连蓉找个玩伴，可哪知我和连蓉。。。。。不过连盛和我一直有点联系，所以我想再争取争取”。

　　“原来是这样”，欢姐含在嘴里的那口水终于咽下去，“但这么多年过去了，还有感情吗？”

　　“感情应该还有那么一丢丢，我再努力努力”，故事到这里才讲了开头，但顾长安觉得太过冗长，也就掐去了后半段，“给我点时间”。

　　中午的时候，欢姐没走，就着家里的原材料给两人捣鼓了一荤一素，电饭煲里米饭煨熟之际，东北大米的香糯弥漫了小小的厨房，顾长安靠在门口看她忙碌，”欢姐，你还挺贤惠的，做饭做面食都有两把刷子“。

　　“我妈教我的，我妈做面食确实有一绝，馍馍，花卷，包子，每天换着花样整”

　　“有妈妈真好，你说当年我的父母为什么不要我，我是女孩？我太顽皮了？还是我吃太多粮食？”三岁时，顾长安被遗弃在孤儿院门口，她已经完全不记得当时的情景，对父母也没有太多印象。

　　“你别胡思乱想，收拾收拾桌子准备吃饭”

　　一次又一次被抛弃给顾长安幼小的心灵留下了什么，没人知道。

　　夜深人静，思绪放空时，她会反复推敲这个问题，也许是情感的不积极，不向往爱情不渴望拥抱；抑或是对世俗的不认同，不接受婚姻不喜欢孩子；又或许是失去了表达爱的欲望，白水煮青菜可以吃一辈子。

　　”嗡嗡嗡“，落在沙发角落里的手机在震，顾长安捞起来看了一眼。

　　连盛,“你饰演哪个角色？”

　　顾长安，“繁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