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坚强》零兮乱

4、Ch.4

　　对七水来说，樊箫是和特别的存在。在他不堪重负濒临绝地的时候，樊箫出现了。樊箫有点孩子气的完美主义，对自己认可的人就有一股脑的热情。最艰难的日子都是樊箫在他身边支撑着他，他才能度过的。冷情的七水遇到樊箫，自然而然得卸下面无表情冰冷的面具，露出难得的笑颜。

　　“好久没回来了，还是故乡好啊。”樊箫一副浓浓乡愁的样子，摇头晃脑的像是要吟诗作对，惹得七水忍俊不禁。
　　“那就别走了呗。”七水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
　　“这话可是你说的，我可就不走了。”
　　“赖皮。”
　　“对了，忘了问你想吃点什么啊？”樊箫挠挠脑袋，这才想起来。
　　“意大利面吧。很久没吃了。”说着露出一脸怀念的沉醉表情。
　　樊箫看着他，不自觉有点好笑，七水总是这样，一点点简单的食物，或者心思，就能让他露出猫咪般餍足的表情。

　　樊箫虽然离开了半年，对S市的料理店却是了如指掌，不一会，就牵着七水到了一家意大利料理店。店面不大，分上下两层，樊箫和七水在门童的引导下进门，此时楼下的两桌已经坐了人，樊箫便拉着七水往楼上走。整个餐厅是大楼的一角，每层的形状都是个1/4的圆，楼上一共三桌，都是紧靠着落地窗分布的，柔软巨大的沙发背靠背，中间隔着一些雕花的玻璃装饰和几株绿色的不知名的植物，暮色中，绘花玻璃反射出昏黄的光，像极了意大利的教堂，仿佛冥冥中有种超越人类的力量在牵引着故事的发生。

　　“你怎么发现这家店的？”七水不禁流出赞赏，樊箫一脸得意，道：“知道你喜欢吃意大利面，我问了同事，他们推荐的。据说这家店的店主是意大利人，后来娶了个中国老婆，回过发展，就开了这间店，可是地地道道的意大利口味。”
　　“傻瓜。”七水轻骂，却抵不住丝丝入扣的感动。

　　“……恩恩……呜……味道真不错，意大利面最高！”七水尽情欢畅得吃，一边抬头对樊箫表示满意。
　　樊箫乐了起来，再度露出那颗耀眼的小虎牙，伸手摸摸了七水的脑袋，替他抚顺耳边一簇翘起的黑发。
　　“啊，差点忘了，给，这是给你的。”说着，从上衣口袋里取出一个方方的丝绒盒子，递给七水。
　　“哎？礼物？”七水放下叉子，接住，不免有些期待。樊箫更是愈加得意，虽然代价不小，但是值了。
　　打开盒子的一刹那，七水突然觉得脑子热热的，连带着眼眶里也热热的，温热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是玉制的吊坠。
　　促使七水潸然泪下的，却不仅仅是这个玉坠。

　　刚搬进樊箫的小公寓时，里面还没有装空调，正值夏天，樊箫和七水住在那里就像住在蒸笼里，躺着不动也能淌出一身汗。傍晚太阳一下山，室外的温度就一下子降下来，樊箫拉着七水到室外去压马路，也算是乘凉。两个人踢踢踏踏的穿着人字拖在木制楼梯上奔跑，演奏出吱吱呀呀的美妙音乐，成了那个夏天最美丽的回忆。

　　S市是个很奇妙的城市，繁华的商业街蔚为壮观，放眼望去都是广厦高楼，但一转弯，就是截然不同的风景，也许是欧式的街角咖啡店，也许是法式的艺术画廊，更可能是沿着街面铺展开来的小地摊。那年夏天到处冒险的时候，路过一个手工制品的地摊，七水看中一个六角形吊坠，便随手买了下来。也没多想就戴上，还对樊箫比划着问他好不好。

　　谁知第二天起来脖子一圈的皮肤红红肿肿的，樊箫赶紧把那条链子接下，拿着酒精消毒了一遍，还煞有其事得把七水带去医院，走了肤质过敏测试。原来是金属过敏。

　　夏天气温高，皮肤表面的毛孔张开，金属离子容易进入毛孔，引起过敏。樊箫回家就把那条链子丢进了垃圾桶。
　　七水记得那时候自己还质问他：发什么神经啊，链子又不是你的，你凭什么丢掉它！
　　后来却还是樊箫主动道歉，这件事才不了了之。
　　往事经年，如今却使人潸然。

　　“原来，你还记得啊。”
　　听到七水哽咽的声音，樊箫反倒觉得不好意思。
　　“反正你就收下吧，问这么多干嘛。以后就戴这个坠子吧。”

　　右肩突然感到被拍了一下，樊箫顺势回过头，眼前这男人，深陷的眼眶，笔挺的鼻梁，略薄的嘴唇，有点欧式的脸孔，好生眼熟。
　　“黎峻宇！是你吧！好小子，多少年不见了。”樊箫兴奋得很，多少年的好兄弟了，竟然没注意到，反倒是对方先把他认出来，好多年不见也丝毫不显得生分，立马陷入了小时候的好兄弟模式。
　　“是好多年了，谁叫你小学结束就搬家了。”黎峻宇也很是高兴。
　　两人很有默契的握拳，在空中碰了几下，然后拇指向内扣在胸前。这是他们打招呼特有的方式，小时候觉得好玩发明的，现在做起这个动作，全然靠着身体的记忆自然而然就做出来了。
　　“S市这么大也能遇到，真是奇了。”
　　“遇到你也不知是幸还是不幸。”
　　“你小子，竟然吐我的槽。”
　　“不罗嗦了，我今天还有正事要谈。MAIL地址交换一下，以后要是有机会在联系。”说完便转身往不远处的一桌走去，竟全然不看七水一眼，仿佛没有注意到他的存在一般。

　　樊箫顺着这个方向看过去，看到黎峻宇在一个女人的对面坐下来，意味不明的笑了笑。

　　“七水，你还记得的吧？黎峻宇，我小学时候的兄弟，一起打架的兄弟哦。不过一直没介绍你们认识，真是失误了，下次若是碰见他再告诉你。”樊箫热情不减。
　　七水收起那个丝绒盒子，静静地道：“别说了，快吃吧，意大利面都凉了。”
　　樊箫纳闷：怎么七水看起来有点LOW……算了，“你也快点吃吧，回去可就没有了。”

　　回到公寓已经天黑黑了，两人没有睡意，却到阳台上看星星去。抬眼望去确实一番月朗星稀，樊箫吃好喝足了心情甚好，一边对七水说着没营养的冷笑话，一边观察着七水的反应。这次回来……总觉得七水身上发生了什么变化，淡淡的，但凭借自己对七水的熟悉，还是可以察觉到这种变化的，说不清是具体哪一点变了，唯一可以确定的，是七水有点不一样了。

　　那年在母校重遇七水的时候，他也有这样的感觉。
　　小时候的七水，内向不爱说话，老师抽他起来回答问题的时候必然要脸红的，甚至平时和同学说话也会脸红，乖乖巧巧的，总是低着头，说起话来像绵羊一样温顺，逆来顺受，全然没有逆鳞的样子。即使被不懂事的小孩欺负了，受了委屈，也会咬着下唇，咬出血来也不会哭。连几个胆子大点的女生都敢欺负他。安静的让人有时会忘了他的存在。
　　再遇到七水的时候，褪去了那种懦弱屈服，露出内在的华彩。如果说还有什么没变的话，大概就是那副乖巧的模样，但不再是逆来顺受，而是谦和内敛。七水心思变得重了，跟人说话不再脸红了，与人交往起来也不总是处在被动的位置，变了变了。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樊箫却是喜欢这样的变化的。其中一件来说，七水的单眼皮不知不觉变成了内双，樊箫爱看他垂目的双眼，隐约间仿佛挖到了一张藏宝图。樊箫忍不住想把它纳为己有。

　　然而这一次，樊箫却不知这回的变化是好是坏。
　　月色星光下的七水，像是披上一层薄雾，让他愈发得看不清了。伸出手来，抓住七水的手臂，凉凉的，滑滑的，触觉上的真实感受，这才有了存在的实感。距离好像很近又好像很远。樊箫忍不住自嘲，倒是挺有诗意的。

　　七水伸手抚了抚樊箫的手，虽然手的温度很低，却好像裹了层暖融融的温水，樊箫觉得自己像一只巨型狗，乖乖的伏在七水旁边，而七水是在给他顺毛……这个想象有点奇怪，樊箫却找不出一个更好的画面还描述这种温情。

　　至少距离一下子拉得很近，两颗心在这个美丽的夜晚也能仅仅相依，互相取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