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犹不及》铜鞮陌上

3、第三章

　　林风致暂时放下了李君怀的事，打开微信翻到对方，又留了一条言。
　　[186********，这是我的手机号码，阿姨有什么紧急情况你可以直接联系我！]

　　他将手机揣回兜里，回办公室收拾了一下，然后就带着杜希南下班了。
　　他们直接坐电梯到了医院的地下车库，七拐八拐总算是找到了林风致的车，杜希南打车灯一亮就没再眨过眼了，他的口水几乎都要滴下来，当即几步跑上前去，先是绕着车转了一圈，眼睛发亮的看着他，“古斯特啊林医生，可是挣了大钱了。”

　　林风致失笑，按着车钥匙打开了车门，歪了一下头示意他上副驾驶去，等两人系好安全带，他才出口调笑道，“这车你也羡慕啊杜大少爷，这些年被阿姨管的太严了？”

　　杜希南上手摸了摸仪表盘，嘴里抱怨着，“可不是嘛，你又不是不知道她，什么都要管着我，我连自己买件衣服的权利都没有。”

　　林风致转着方向盘发动了车子，从地下车库快速滑上了正街，汇入车流，
　　“行了，你就珍惜吧，哪天跟我一样了你就开心？”

　　杜希南想起林风致的身世也是一阵唏嘘，不好再继续这个话题，“好了我错了，咱们去哪儿吃饭啊？”

　　“我在玉竹定了桌，叫上几个哥们去喝一点儿。”他打了转向灯，操控着车子转向高架桥，这家会所他回来已经听别人介绍好几回了，菜品什么的都不错，今天正好借着机会去试试。

　　“呜呼！”杜希南激动的喊了一声，对今天的聚会充满了期待。

　　来的都是他们以前的同学，自从林风致出国后也没再见过，这次也正好当作给他接风了。
　　林风致点好单，自己先去了一趟洗手间，杜希南见怪不怪，招呼着其他同学先坐。

　　结果好一会儿了也不见林风致回来，不明真相的同学忍不住疑惑道，“林子干什么去了，这么久不见人影？”

　　杜希南给大家满上酒，静静等着上菜，一边给他解释着，“他你还不知道吗，上厕所两分钟，洗手半小时。”

　　其他人均是一阵笑声，等菜的过程中就着酒杯聊起了闲天。

　　林风致这回还真不是被洗手耽搁了，他看着手机上少年回过来的那条信息，虽然只有短短的一个[嗯]，他也觉得是莫大的进展，心里忍不住肯定了一下自己，可以嘛，才刚刚第一天，看来烈男也是怕缠郎的，执起手机又啪啪啪回了一大串，让他追人的进度条往前延伸一点。

　　于是等他春风满面回到酒桌上的时候，其他人已经开始觥筹交错了，一见主角到场，纷纷招手呼喊着，“哎你可算是回来了，来来来，迟到先罚三杯啊。”

　　林风致笑着走过去，一边嘴上解释着“我就是去上个厕所”，一边从带着的背包里拿出了自备的酒杯，让人给自己斟满。
　　那人看见他这幅举动又是调侃了一番，“喝个酒还自带酒杯，这是怕谁给你下药啊林公子。”

　　“那可不是，就我们林大少这如花似玉的样子，可不得在外面保护好自己。”

　　“职业病，职业病，大家都体谅一下，”林风致说着就将自己手里的酒仰头喝了下去，杯子倒转示意自己喝完了。

　　其他人拍手叫好，又给他斟了一杯，林风致也不扭捏，直接三杯酒下肚，现场的气氛又热了起来。

　　虽然有五六年没见，但男生之间的友谊就是这么奇怪，一两杯酒下肚，就仿佛回到了当年叱咤校园，又傻又中二的时代，手臂一搭那就是过命的交情，天南海北的吹些牛皮，胡天胡地的捧些臭脚。

　　林风致双眼喝的迷蒙起来，举杯的间隙看着这副灯红酒绿的景向，真是热闹啊，他最爱热闹了。

　　菜没吃几口，酒倒是喝了一大堆，其他人都往厕所去了几波，只有林风致虽然早已上头，却没有一丝要吐的欲望。
　　杜希南看着他，心中也觉得神奇，这家伙神智都不清了，可还是死爱干净。

　　突然，谁的手机滴滴答答响了起来，林风致拿着桌子上的纸巾擦了擦手，在自己口袋里摸了一下，掏出手机来，却发现屏是黑着的，对哦，谁会给自己打电话呢，想着又把手机放下了。

　　倒是杜希南拿出了自己的手机，按下接通，他喝的不多，还算是清醒，离开喧闹的酒桌就喊了一声，“妈，怎么了？”

　　“你干什么呢，怎么这个点了还不回家？”女人的声音里带着愠怒，显然是不满意他这会儿了还在外面这件事。

　　杜希南皱了皱眉头，眼神完全清明了起来，忍着脾气回答道，“就几个朋友出来吃个饭，我马上就回来了。”

　　女人“哼”了一声，仍旧不满意道，“你快点，天天的像什么样子。”

　　杜希南实在无奈，直接就挂了电话，烦躁的揉了揉自己的头发，随后整理了情绪，脱下外套回到包厢里去。
　　刚一进去就凑到了林风致面前，脸上陪着笑容，“林林，我妈打电话给我，实在是奉陪不了了，我就先走了哈。”

　　林风致眼睛眯着，正对着他一脸严肃，也没劲再去纠正他的称呼，脑子里不断催促自己去分辨杜希南话中的意思，最后实在是由于运行缓慢，索性直接放弃，趴在桌子上点了点头。
　　杜希南在他肩膀上拍了两下，和在座的已经东倒西歪的众人示意了一下，拿起自己的东西出了门。

　　凌晨一点钟，几乎所有人都歪歪斜斜的躺在了包厢里，手机铃声在各处响起，也不知道是谁迷迷糊糊的接起来，大声的“喂”了一下。

　　凌晨两点，会所门口停了好几辆车，都是来接人的，包厢里传来不清不楚道别的声音，林风致趴在桌子上有气无力的摆了摆手，示意他们可以离开了。

　　凌晨四点，送走最后一个朋友的林风致从桌子上抬起了头，迷迷糊糊看着已经空了的包厢，在沙发上摸着自己的衣服，从口袋掏出手机，打开屏幕仍旧是干干净净，账单早就结过了，于是他拎着衣服一路畅通无阻摇摇晃晃出了玉竹的门，漫无目的走在六环的路上。

　　初夏凌晨的风一吹，酒便醒了大半，喝了酒不能开车，路上也不好打车，他就一个人顺着路边慢慢往前走着。

　　也不知道是不是他运气好，远远的便瞧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往自己这边移动，借着酒劲，他把衣服搭在了肩膀上，笑着迎了上去。

　　李君怀也没想到，自己会在这个点，这个地方遇见这个令人无语的男人，尤其对方还醉醺醺明显宿醉的样子。
　　他挪动着脚步，本来打算绕过对方走，却没想到那人因为喝了酒，竟然变得更加无赖起来。

　　林风致按着对方的步子也移动了一下，站定在他面前，也不在乎自己一副醉汉的形象，将手臂搭在了对方肩膀上，“这个点了怎么还在这里，会开车吗，跟哥回家凑合一晚呗。”

　　李君怀被他的不要脸给震住了，深吸了两口气，尽量保持着平静的开口，“麻烦你让一下。”

　　“哎，说真的呢，我家地儿特别大，多睡你一个不成问题。”他说的真诚，可终究是不那么清醒，映照在李君怀眼里就是一副流氓样。

　　现在，林风致在李君怀心里的形象已经变成了自恋、不着调、无赖加上流氓了，实在是不怎么样。

　　李君怀懒得和他废话，抬手将他的手臂甩了下去，脚尖往旁边一拐就要绕过去，却没想到林风致同样拐了一下，又站到了他前面。

　　他把自己的手伸到了两人中间，开口换了个要求，“那你带我去洗个手行不？”
　　手一直是林风致对自己非常自信的一个部位，又细又长，加上他皮肤白，简直就是人间精品，还曾经被人拉着去当过手模，后来做了医生，他就更宝贵这双手了，各种保养品不要钱的往上砸。

　　但李君怀却并不买账，他忍无可忍，一个探手就掐住了他的脖子，声音低沉道，“我说了，让开。”

　　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原本只是威胁一下的动作竟然让李君怀上了瘾，他的五指越拢越紧，直到在对方那白净的脖颈上印上指痕。
　　林风致虽然喝了酒，但到底还是明白事儿的，呼吸渐渐困难让他觉得生命受到了的威胁，想到自己被一个小孩子这么束缚着就更是怒气直顶脑门，想也没想就抡了对方一拳。

　　李君怀瞬间松开手指，被打的偏过头去，右耳上的耳机掉落在地，他的脑子里嗡嗡响成了一片，于是开始慌不择路地在地上摸索着，借着路灯的微光将白色的耳机攥进了手心，随后甩了甩脑袋，蹲在地上将耳机带了回去。

　　林风致一直以为那是个耳机……

　　直到这一刻，由于医生灵敏的直觉和李君怀那不寻常的表现，他直接带着疑问说了一句，“你带着助听器？”

　　本来林风致心里是有些抱歉的，毕竟他也没想到李君怀是一个有着生理缺陷的人，可他更没想到，对方直起身子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和自己大打出手，每一招都直奔林风致的面门而来。
　　林风致无法，只能先往后退着，一边和他讲道理，
　　“别别别，我也不是故意的，谁让你先掐我脖子的啊，咱讲讲道理好不好？”

　　但显然，李君怀并不想和他讲道理，林风致慢慢的也被打出了脾气，挺起身子开始回击，他作为一个医生，自然知道打哪里更疼，而李君怀战斗值更高，两个人堪堪打成平手。

　　再下来，两个人能平静的待在一起就是在警察局里了，来劝解的小警官坐在两人对面，拍了拍面前的记录本，“说说吧，凌晨的在大马路上打架，怎么回事？”

　　李君怀无心解释，只沉默着摆弄自己耳朵上的助听器，看看有没有摔出问题，而林风致只是觉得这事儿实在有些丢人，就更不想说什么了。

　　小警官也没想到两人都这么嘴硬，笑着在本子上写了些什么，直到另一个警察带着U盘进来交到他手上，解释道，“这是路上的监控。”

　　小警官看了他们一眼，直接将U盘插到电脑上，这上面拷贝的就是两人打架的过程，打开之后直接播放了起来，两位警官沉默着看完全程，最后直接一整个无语。
　　他先是看着林风致问道，“你大晚上挡着人家的路干什么？”

　　林风致绷着脸，身上许多地方都隐隐发疼，他没好气的说道，“我晚上喝了些酒，况且我们两个认识。”

　　“是嘛，”警察又转过头看着李君怀，“小同志，一声不响上去掐别人脖子这事做的，你看他喝多了，绕着走不就是了。”

　　李君怀懒得多言，有的时候解释了也是白搭，还多费力气，于是只是点了点头，“嗯”了一声。

　　警官看着两人情节并不是很严重，也就没有进行多么严重的惩治，但是碍于两人并不是很配合警方调查，还是批评教育了一番，就告诉他们可以让人来保释了。

　　林风致看了看自己的手机，也不过六点多一点，杜希南妈妈管的严，应该是出不来，剩下那群昨晚喝了那么多，怕是也叫不醒，最后只能无奈抬头，“警官，我家没人。”

　　李君怀压根连手机也没打开，直接来了一句，“我家里人来不了。”

　　他们几乎同时开口，表达的意思也是异曲同工。
　　警官有些想笑，先是看了看林风致，反问道，“家里没人？”，林风致点了点头；然后又看着李君怀，又反问一句“人来不了？”，李君怀嗯了一声。

　　警官无奈的叹了口气，表示“还真没见过你们这样的，行了，反正情节也不严重，身份证拿来登记一下。”

　　两人这次没再生什么幺蛾子，直接掏出身份证递了过去，乖乖让人登记。
　　小警官拿着两人的身份证在电脑键盘上敲打着，嘴里还忍不住念叨，“凌晨在大马路上打架，你们也挺搭的。”

　　林风致现在完全清醒过来也是一阵懊恼，他明明是奔着追人去的，最后怎么闹到了这种地步，真是令人头大，本来已经推进了一点点的进度条又退回了原点，甚至还有反目成仇的架势啊！

　　李君怀没有他那么多感慨，但到底还是存了些怒气，自己的生活本来平静无波，顺理成章按照既定轨迹走下去，不会打扰任何人，怎么就遇见了这么个男人，真是没事找事。

　　两人带着一腔的烦躁和满身的伤痕出了警局，林风致情绪散的快，一想起对方这张脸他又没那么生气了，甚至还想凑上去，这么想他也就这么做了，
　　“哎，要不要跟我回医院去上点药，我刚刚可没留力气啊？”

　　“真看得起自己。”李君怀斜睨了他一眼，转身朝着另一边走了。

　　林风致站在原地饶有兴致的看着他，还真是个年轻人，死要面子，他打的那些地方可都是精心挑选过的，绝对能保证让人疼一阵还找不到伤痕，但说到底没什么大毛病，他也就没再强求对方。

　　得了，反正他妈妈还是自己的病人，来日方长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