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桃喜欢星星》荔薰

67、星星

　　寂静是蝉鸣后的落叶。
　　厨房的垃圾桶里，是收拾之后的玻璃花瓶碎片和百合花瓣，揉在一起的面纸。
　　花园处的桌子上，堆在透明玻璃烟灰缸里的烟蒂，燃尽的烟火，在这极致安静的黑夜里，似消失在森林深处的萤火虫，弥漫着荒凉的悲和痛。
　　顾柚靠在门框边，墨黑的长发，似夜幕披在肩头上的霓虹，白色的连衣长裙，是微微波动的浪。
　　安静，沉默，伤心，痛苦，归于平静。
　　顾柚看着陈煦的背影，痛苦碎在面无表情里，是打翻了一整瓶的彩虹色糖果。
　　她只是不想他太担心，才装睡，而她又不敢上前，制止他的行为，她不想他抽烟，一如她不想他难过痛苦。
　　她从未想过，从未奢望，她会遇到一个人，他接纳她的一切，包括她的过去和记忆，乃至未来不确定的她。
　　他包容了整个她，即便这个她，遍体鳞伤，伤痕累累，千疮百孔，而她能为他做的，只是要开心，要幸福，要好好活着。
　　他要求的那么简单，她怎么能不如他愿，而把他拽入黑暗的沼泽呢。
　　可是她依旧感到很迷茫，仿佛答案都摆在了她的面前，而她依旧选择错误。
　　陈煦一整晚都没有睡，早上六点钟时，他回了房间洗漱换衣服。
　　顾柚睡得也很不好，倦态得像只生病的小猫。
　　陈煦把牛奶端给她，抬起她的下巴，痞笑着打量她的脸，漫不经心地调侃道：“知不知道你这表情，很容易让人误会。”
　　“什么呀。”顾柚睨着陈煦，知道不是什么好话，懒得刨根问底他什么意思，“不想理你。”
　　氛围轻松温馨，顾柚放松下来，整个脑袋懒懒地倒在餐桌上，觉得抬个手拿三明治都是费力。
　　陈煦轻扯唇角，懒散地靠在椅背上，拖着气音散漫询问道：“你今天什么安排？”
　　“就去一下画廊，就没事了。”顾柚撑起身体，拿了块三明治，慵懒地细嚼慢咽着。
　　“嗯。”陈煦没再问什么，抽出纸巾给顾柚擦着嘴角。
　　而顾柚却低下了头，三明治放回餐盘里，有些事情，需要她面对，她抬头看向他的眼睛，漂亮的脸颊上依旧没什么表情，轻颤的语气，却泄露了她所有的淡然和从容：“对不起，我应该早点告诉你。”
　　陈煦注视着她，语气里带着毫不在意的痞：“你告不告诉我，我们都在一起，影响不了什么。”
　　顾柚浅笑，望着他不说话。
　　陈煦却吊儿郎当的跟她计较起来：“所以当初分手，周泽延只是个借口？”
　　顾柚瞪着眼眸，有些不好意思地点着头。
　　陈煦微勾唇角，抬手轻捏在她的脸上，语气里带着宠溺而又心疼的责怪：“你是不是傻。”
　　——
　　那天顾柚坦白之后，谁都没有再提那件事，但它像根刺，寄生在顾柚的心上，随时都会被刺痛。
　　她以为陈煦是真的不在意，直到一个月后，唐芷郁突然告诉她，陈煦在李焾野的酒吧里，莫名其妙地打了周泽延，她才明白，他是在意的，才会跟她一样，不得不拉出一个人，进行“报复性”发泄。
　　顾柚给周泽延发了条消息，只有对不起三个字。
　　没有太多的其他言语，而周泽延却懂了所有。
　　他给她发了一个敲打的表情，而她也懂了全部。
　　顾柚离开展览中心打车回家，刚推开门，就被陈煦挡着，不知道他今天为什么这么早就下班回家了，还换了套衣服，白色T恤，黑色潮牌休闲长裤，勾着唇角，吊儿郎当，痞里痞气得像个放学回家，把学妹拦在巷口的坏学长。
　　顾柚很是莫名其妙：“干吗？”
　　“带你去个地方。”陈煦从裤袋里摸出条黑色丝巾，蒙在顾柚的眼睛上，柔声又霸道地强调道，“不许睁开眼睛，不许偷看。”
　　心跳不自觉地便开始加速着，女生的直觉总是先一步大脑的思维，已经猜到了什么，却还是习惯性不确定地“明知故问”着：“你要干吗？”
　　“等会儿你就知道了。”陈煦把顾柚带进电梯，一直牵着她的手。
　　即便陈煦让顾柚睡会儿，到了他叫她，顾柚虽然闭着眼睛，却因为紧张，都到了目的地都没有睡着。
　　陈煦解开蒙在顾柚眼睛上的黑色丝带，她下意识地看向周围，反应过来她正站着的地方后，身体下意识地便开始后退着。
　　“看着我。”陈煦轻按着顾柚的肩膀，不让她躲，语气耐心温和，眼神温柔坚定，“不用怕，我就在你的身边，以后都会在。”
　　顾柚仰头看着他，看着他放开她，看着他从他的裤袋里摸出一个精致的蓝色小盒子，看着他打开盒子，看着盒子里的两枚戒指，眼睛情不自禁地便开始湿润，她总是觉得，她从来都不怎么爱哭，可是在他面前，她总是喜欢掉眼泪的，这是真实的她，是她自己。
　　陈煦把盒子里的女士戒指取出来，是一颗星星形状的戒指：“我之前问你，你喜欢我吗？你回答我说，杨桃喜欢星星，之前不懂，但我现在知道了，我想告诉你的是，你也是我的星星，唯一一颗我想拥有的星星，所以这位漂亮的女生，你愿意让我永远拥有吗？”
　　顾柚浅笑，眼泪无声地滴落下来，是幸福的落泪，陈煦即便是在求婚，也依旧是漫不经心，吊儿郎当的样，不会让人觉得肉麻不自在。
　　见顾柚不回答，反而一直在掉眼泪，陈煦抬起手给她揩眼泪，又郑重其事地问了一遍：“你愿意嫁给我吗？”
　　顾柚点头，吸着鼻子，抬手放在他面前，示意他给她戴。
　　陈煦的男士戒指，就是普通的环形，内侧雕刻着杨桃，顾柚把玩着他的戒指，嫣然一笑道：“我的才应该是杨桃。”
　　陈煦揽过她的脖子，抬手捏在她的脸颊上：“都说了，你是我的星星。”
　　顾柚不好意思地别过头，脸颊悄悄泛起红，陈煦轻扯唇角，弧度蔓延的随性愉悦。
　　顾柚回头，在记忆深处，在噩梦的日日夜夜，充满着恐惧，阴暗，血腥，嘶吼，屈辱的巷子，在此刻，什么都没有，只是被落满了夏日的阳光，明媚，温暖，炙热，在顾柚越走越远的身后，远成了隧道，房屋，天空，云朵，夕阳，未来。
　　陈煦牵着顾柚的手，侧头看向她，唇边的弧度，懒散随性，我走过你的过去，现在，也将走向你的未来。
　　——
　　顾柚毫不在乎顾晔对陈煦会有什么看法，因为她知道，没有长辈会不喜欢，各方面条件都非常优越的陈煦，即便他们不喜欢，她也会坚定地选择跟他在一起，没有人可以阻止，她和他在一起。
　　自己父母完全不用担心，也根本没必要在意，但一想到要去见陈煦的父母，顾柚便无措起来，非常紧张，平时得淡然，无所谓，随性，冷淡，荡然无存。
　　陈煦轻搂过顾柚的身子，漫不经心道：“在衣柜前站了一个小时了，还没选好穿什么？穿什么不都一样。”
　　“不一样。”顾柚撇嘴，接着又叹气起来，“万一你父母不喜欢我怎么办？”
　　陈煦轻扯嘴角，整个人，依旧懒懒散散，吊儿郎当：“放心，他们对我择偶要求很低，是个女的就行。”
　　“才不信。”顾柚郁闷，漂亮的脸上，满是担心紧张，“能不去了吗？”
　　“证都领了，还怕什么。”陈煦揉乱顾柚的长发，宠溺道，“他们只会对我不满意。”
　　顾柚懒躺在床上，温温柔柔的埋怨起陈煦来：“还不是你，先斩后奏。”
　　那天顾柚同意陈煦的求婚后，他便把车开到了民政局。
　　顾柚完全反应不过来，整个人愣愣的，陈煦把他的户口本和顾柚的户口本拿出来轻敲在她的脑袋上，拖着他那低沉磁性的嗓音慵懒道：“走吧，后悔也没用了。”
　　顾柚瞪大漂亮的双眸，难以置信地看着她的户口本。
　　不等顾柚询问出口，陈煦懒散地解释道：“找唐芷郁帮的忙。”
　　顾柚服气的什么都不想说了，任由他安排，反正，她都已经是他的人了。
　　——
　　章熙然朝自己的儿子比起大拇指，似笑非笑道：“别人都是带女朋友回家，你直接给我带个老婆回家哈，牛。”
　　陈为跷腿靠在沙发背上，除了事业，对儿子娶谁，他不会过多参与，尊重他的想法，但还是对他先斩后奏的做法非常不满意。
　　章熙然知道自己老公的脾气，抬手打在他的膝盖上，看着顾柚莞尔一笑，乐乐陶陶地开起玩笑来：“能理解，我要是我儿子，这么漂亮的女生，我一样得赶紧下手啊。”
　　顾柚嫣然一笑，紧张的情绪，在章熙然热情，幽默，风趣，温柔下，渐渐消散。
　　陈为把陈煦叫上了楼。
　　章熙然优雅又有气质，亲和而又幽默，让人感到亲近，她拉过顾柚，眉开眼笑道：“我要是没记错，你就是当初那个跟我家陈煦早恋的女生，对吧？”
　　顾柚浅笑着解释道：“我们当初真没早恋。”
　　章熙然浅笑，手轻拍在顾柚的手背上：“所以呀，别着急，这对的人，不管时间走得多远，终究都会遇到，都会在一起。”
　　顾柚认真地听着，轻轻地点着头。
　　章熙然其实知道顾柚，她有听方怡可跟她提过，但她不想提任何，她从不会阻止他的儿子追求爱情，不管付出什么代价，都是他自己的选择，他们最终能走在一起，在她看来，是最好的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