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鲸之低廻》异路某

7、第七话

　　“往哪儿看，这边。”

　　申云竹掰过叶寻的下巴，强制将他头转了过来，面对自己。叶寻那双大眼睛仍是看不准地方，眯着眼看似努力在辨认，实际盯的却是申云竹肩后的位置。

　　白长那么大眼睛了。

　　申云竹在黑暗中轻笑了下，听见动静的叶寻略作停顿，朝着声音的方向望来，然而这时申云竹松了手，他没了支撑，直接一腿跪在了地上。

　　“拿好了，”申云竹单手拾起草丛中的电筒，抓住叶寻的手，一把将他从地上拉起，顺道把电筒塞进了他手里，“你夜盲么？这么近都看不见我？”

　　电筒重新回到手里，叶寻安心了，他略微抬手照向申云竹，那光比一般手电筒强烈得多，申云竹只觉得晃眼，抬手挡了下，往后退了一小步。

　　“不好意思。”叶寻放下电筒，拍拍自己裤子上沾的灰，盯着围绕电筒光线的灰尘道，“我晚上确实看不见。”

　　“看不见就多吃点维生素A。”

　　一阵冷风呼呼刮来，寻着各个缝隙往人衣服里钻，申云竹拉高了卫衣拉链，一甩袖子盖住手，整个人耸着站在那儿，再看叶寻，才发现对面人只着单衣，正冷得瑟瑟发抖。

　　“维A一直在吃，但好像是遗传我母亲，吃了也没什么改善。”

　　“看不见还跑出来，叛逆期到了玩离家出走？”

　　“我家里没人，出走给谁看。”

　　叶寻虽看不见，但能感觉到申云竹的靠近，对方喷出的热气，就在他额头周围。他没好气地回了句，伸手朝大概方向推拒了一把，绕过申云竹往外走。

　　“怎么现在能看见我了。”

　　“看不见。”

　　叶寻不太想搭理申云竹，他打着灯自顾自走着，只希望申云竹识趣点能自行离开。然而申云竹沉默地不远不近跟着，叶寻能听见他的脚步声，回头看过几回后，加快了速度，憋着一口气疾走。

　　“我到了，你别跟了。”

　　“你住这儿？”

　　申云竹双手插兜抬头看向小区门口排成扇形的四个大字——“月亮花园”，一墙之隔，就是他所住的另一个小区。

　　叶寻不答，只埋头往里走。月亮花园另一侧的西门离申云竹家近，申云竹便跟了进去，没话找话道：

　　“以后别大晚上的往外溜达了。”

　　申云竹出现之前，叶寻本计划再走几圈散散气的，现在全被打乱了不说，还得听说教。说来也奇怪，申云竹怎么也是乐队的前辈，可他就是生不出如对万松飞或盛君兰那样的敬畏，或许是因为申云竹本身也没把他当后辈疼。他憋了又憋，一些话实在兜不住了，一下停步转身道：

　　“你不也大半夜的到处乱逛吗。”

　　“我离家出走。”

　　叶寻噎住了，既然如此，他也不客气了，申云竹爱跟跟不爱跟不跟，他走自己的路，管人家怎么着。这么想着，他不回家了，擦过申云竹，又往小区门外走去。

　　“你又去哪儿？”

　　申云竹挑了半边眉毛问道，站了会儿，在叶寻要消失在拐角前，还是跟了上去。他小跑几步，却也不与叶寻平行，差了那么几步地走着，错落的脚步声听着叶寻心烦。

　　“我也离家出走。”

　　叶寻赌气道，绕着小区外墙来回转圈，申云竹没要离开的意思，叶寻走几圈，他就跟几圈。而叶寻这边，在最开始那股情绪过去后，饥饿感便涌了上来，想来晚上他只吃了一块披萨，会饿也不奇怪。他想了想，抬高手电查看自己的位置，而后在靠马路的人行道这一侧改变了路线，穿去对面进入了一条乌漆嘛黑的小巷子。

　　小巷子内没有任何一盏路灯，右边矮墙后是露天的停车场，左边围栏后是三层高的建材市场，下午四点建材市场关门后，这块几乎就如无人之境，饶是申云竹，大晚上的一个人走里面也会发憷。他看着叶寻的背影，思考别是自己刺激到了叶寻，对方真的开始叛逆走险了。他皱皱眉，想上前去拉人，忽然，鼻子里飘进了一鼓浓郁的油炸臭豆腐香。

　　“婆婆。”

　　“小寻来了啊，是不是放寒假了？”

　　再过一个弯道，前方五六米处终于出现了一盏路灯，灯光照耀着移动小摊，小摊后的老婆婆被油炸所起的白雾缠绕，活像是穷途末路时前来拯救的仙人。

　　小摊位于另一个路口，申云竹站路边左右眺望，看明白了，叶寻是故意带着他从前一个黑黢黢的路口进入，绕了半个暗不见天日的圈，随后从下一个路口出来的。

　　报复心还挺强。

　　申云竹靠着墙壁抱胸，盯着叶寻若无其事地掏出五块钱，买了两个油墩儿。

　　油墩儿是现做的，老婆婆身形佝偻，却不妨碍她手脚灵活，她熟练地捻起勺子，伸进拌好的麦糊里，舀出一勺厚厚的白浆，而后她另一只手拿起筷子，夹了一筷又一筷的萝卜丝及肉末，满满地混合入内。“滋啦”一声，勺子进入油锅中的那一刻，香味随之蔓延，是这一夜里，也是整个冬夜里难得的温暖，带着烟火气，和说不清的安心。

　　“谢谢婆婆。”

　　叶寻接过装有两个油墩儿的袋子就要走，他还没跨出一步，便被老婆婆给叫住了。老婆婆抽出一个快餐碗，夹出油锅里翻滚的金黄臭豆腐，硬是要塞给他。

　　“这些臭豆腐也拿走吧，我今天差不多要收摊了，拿回去也只能倒掉。”

　　“那，那我……”叶寻摸了摸口袋，他只带了五块钱出来，现下只剩个一元硬币，老婆婆已经在刷酱了，他如果坚决不要，那就是浪费粮食了，“老婆婆您拿着，我现在身上只有一块钱了，明天过来把钱补了。”

　　“哎不用不用，这是我送你的，拿去吧别客气。”

　　不等叶寻再说什么，老婆婆嘴里念叨着“打烊了打烊了”，便收拾起了小推车，不去接叶寻手上的硬币。而叶寻双手都有东西，就是想至少帮忙收个摊，也腾不出手来。

　　“我来吧。”

　　申云竹走路没声音，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走过来了，他接住婆婆要搬的桶，搁到了推车后边的平板上。灯光下的一举一动十分清晰，叶寻能看见婆婆转过身去扳小三轮的撑脚时，申云竹往她装钱的铁制饼干盒中放入了二十块钱。

　　“婆婆再见！”

　　婆婆跨上车座时，叶寻忙向他道别，婆婆笑盈盈地挥挥手，慢慢骑着车，在凹凸不平的路面上咯噔、咯噔向前进。

　　“谢谢，下次我把钱还你。”

　　“还什么钱？钱是我付给婆婆的。”

　　申云竹说着拿起竹签，不客气地扎了一块臭豆腐放进嘴里。叶寻买两个油墩儿，本也是打算分享的，申云竹这么说了，他反倒不想给了，十分不情不愿地咬出自己的那一个，将装着剩下那个的袋子甩到申云竹手上。两人站在明亮的路灯下消灭食物，天实在是太冷，刚出锅没多久的食物短时间内已由滚烫变为了温热。

　　“你经常来？”

　　“嗯，”叶寻横着手臂朝街对面的住宅楼指了一下，“我家住那儿，从窗户可以看到这里。”

　　申云竹点点头，两人窝在人烟稀少的角落里，咔哧咔哧的咀嚼声清晰无比。申云竹吃得快，拍拍手掸去碎屑，重新将手塞进衣袋中。他伸了个懒腰，回头望了眼叶寻手里的食物，看他吃得差不多了，便道：

　　“我带你去个地方。”

　　“去哪儿？”

　　叶寻刚好吃下最后一块臭豆腐，手上的垃圾马上到了申云竹手里，他还没反应过来，申云竹已经抓住他的手臂，穿过马路沿着花坛大步往前走。叶寻没来得及打灯，路面情况是一点看不见，如何都不敢走太快，申云竹感觉到了后方的拉力，也不放慢速度，继续快走着道：

　　“我都走在前边给你探路了，你还怕会摔着？”

　　叶寻可不信申云竹，他终于摸出了自己的电筒，看见光线的一刻，全身心都舒服多了。相反，拉着他走路的申云竹瞥见脚下的光，嘴里不轻不响地啧了声。

　　“到底去哪？”

　　“去买喝的。”

　　喝的？

　　叶寻也算是老住民了，这块周边有什么他还是清楚的，再往前，哪有什么买喝的地方，这个点超市也关门了，剩下的也就只有便利店。但申云竹连续路过两个便利店也没有停下，直奔关门的超市，他在超市门前放开叶寻，走到卷帘门侧边，熟练地打开一扇小门，大摇大摆地走了进去。

　　叶寻一时不知该不该跟上，这行为怎么看怎么不太妥当，他观察了下周围，确定没人看见他们，赶忙闪进门内，想把申云竹叫出来。

　　“你这样不好吧，不违法吗？”

　　申云竹笑而不答，穿过第一道门，朝叶寻招了招手。叶寻不确定地跟上前，朝门内望了望。门后是一个小厅，小厅另一侧还有一道卷帘门，将小厅与超市内部隔绝开来，而小厅内立着一台亮着灯的自动贩卖机，孤独却闪耀。

　　“你喝哪个？”

　　申云竹瞄了一圈，虽然问了，但也没给叶寻做选择的机会，自说自话地点了两杯橙汁。咔哒，出货口掉出个纸杯，卡在了圆形的机械臂上，没一会儿，一坨粉末洒进纸杯，被随后冲出的热水融化，形成热腾腾的橙色液体。热气氤氲了出货口的塑料盖，看不到水液最终停止的位置。

　　“拿好了。”

　　“……谢谢。”

　　叶寻接过纸杯，小小抿了一口，是寻常的冲泡果珍味道，但这个体验，还真的是很神奇。他无数次路过这台自动贩卖机，今天却是头一次使用，又是大晚上“偷偷摸摸”进门，这杯果珍里加料了刺激的调味。

　　“吃过喝过，现在总愿意回家了吧。”

　　申云竹手拿纸杯，靠在贩卖机上逆光朝着叶寻说道。叶寻刚还觉得申云竹这人不错，一句话又成功推翻了他的想法。敢情申云竹完全把他当个五六岁小孩在哄。他心里非常别扭，无话地喝完一杯橙汁，不给申云竹任何眼神，直接照着路大步往家里走。

　　“你怎么还跟着。”

　　申云竹再次跟进小区，叶寻遭不住了，这人太难甩了，是要跟去他家，看他进门才肯走吗。申云竹无所谓地耸耸肩，脚步不停继续往前走，直至越过叶寻，他才转过头来，带着三分戏谑的语气道：

　　“谁跟着你了，我抄近路而已，西门出去离我家近。”

　　“你不是离家出走吗？”

　　“啊，学你的，结束冒险回家睡觉。”

　　这是讽刺他先前学的那句“离家出走”呢，叶寻再次噎住，他撇撇嘴，脚步飞快，钻进单元楼里头也不回地飞奔上楼。

　　·

　　这一晚，叶寻难得睡了个踏实觉，一夜无梦，他醒来时已八点，下意识以为上学迟到了，急急忙忙套了一半衣服，才想起来今天是寒假的第一天。他擦去额头上急出来的汗，重新换上家居服，拿过小灵通开机，一条短信立马跳了出来，是来自万松飞的。叶寻眼睛一亮，万松飞说过会给他传教程，他拖鞋也不穿，直接赤脚奔出卧室，跑进书房开了电脑。

　　“不去上学在这里玩电脑，你要不要点好。”

　　出声的是王潇玲，叶寻正专心点击万松飞甩过来的下载链接，难免吓得一怔。王潇玲顶着一头乱糟糟的鸟窝头，应是打完通宵麻将正在补觉，睡眠不足让她看起来很不好惹。叶寻不想凭空生事，点击完最后一个下载链接，关闭了显示器，从王潇玲身边挤了过去。

　　“放寒假了。”

　　王潇玲皱皱眉，看起来脑子还没睡清明，半晌，她似乎想通了，转了个身走进了卫生间。

　　“桌上有吃的，自己去热了，没事别来吵我。”

　　王潇玲说这话之前，叶寻已经看到了客厅桌上的塑料食盒，盒子里面可说是大杂烩，不同菜之间也没个分隔，混合在一起，其中作为点心的不知道什么酥，底面两层已然浸染上了酱油的颜色。他把食盒放进微波炉里热着，盯着里头亮起的橘黄色灯光，这台微波炉有些年头了，转动起来的嗡嗡声中，偶尔会出现不规律的卡壳。但是往前好像还从未出现过金属碰撞的清脆铃铃声，叶寻的思绪从橘黄灯光中拉回，叮铃声是从门口传来的，他站着没动，侧头盯着玄关的动静，先进入打开的大门的是行李箱，行李箱的后边跟着的是裹了一层冷气的叶召。叶召望了眼叶寻，眼神里带着不解，他低头换了鞋，把厚重的外套脱掉挂上衣帽架后问道:

　　“今天请假了？”

　　叶寻无奈，心里叹了口气，同一件事他不想再说第二遍，可又不随他选择。他转回头重新盯着微波炉，时间转轮刚好回到原位，他一边拉开微波炉的门，一边回道：

　　“已经放寒假了。”

　　“是吗。”

　　一大早被迫面对两场没营养的对话，叶寻倒宁愿这两人谁也别回来了。他拿了双筷子，就近坐进餐椅，食盒中的食物果然彼此窜味严重，甜不甜咸不咸，还混了点海鲜的腥味，以及不属于其中任何一道菜的辣味。吃着隔夜菜，他怀念起昨晚的油墩儿臭豆腐，只是婆婆早上不出摊，硬要说的话，再加上一杯热气腾腾的冲泡果珍，在冬天的寒夜里也是个不算糟的选择。

　　“你开过报箱了吗？”

　　叶寻几不可查地蹙了下眉，他咬进嘴里的鸡块中有碎骨，磕得牙齿发疼。他将碎骨取出，放在食盒盖子上，摇摇头道：

　　“没开过。”

　　“真的没开过？”

　　“嗯。”

　　叶召不言，观察着叶寻的表情，看了半天应是没看出来什么，便放弃了追问，嘟哝了句“哪儿去了”，径直走向书房。

　　过年前后这段时间，是家里难得天天会有人在的时候，但叶寻却没有那么期待团聚这件事。一来不管是父亲家还是母亲家，亲戚之间的关系都很淡漠，再来他是两边家族里年纪最小的那个，最近的同辈与他也差了快十岁，根本没法玩在一起。以前因为与外婆同住，初四的最后一场聚会，通常都是在叶寻家举办的，外婆走后这几年，虽然习惯还在保持着，但来的人越来越少了，不知哪个明年，也就没这回事了。

　　叶寻把电脑让给了哥哥姐姐们，自己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拿着本乐理知识的书自学。面前来来往往的亲戚，大家好像用异步算法规划好了路线，谁也不会碰着谁，自然地相遇又错开，保证了个人的绝对独立性，既冷漠，又平和。

　　“叶寻。”

　　不过也是有例外的，亲戚中唯一让叶寻觉得亲近的，是他的大娘，大娘不仅外表，就连声音性格都很像外婆，且大娘也是唯一一个真心待他的。但他清楚，这份真心，是来自于大娘知道叶召和王潇玲之间的问题，是带着怜悯的关心。他只是无法适应感受关心的同时，还得被迫想起自己可怜的处境。

　　“大娘新年好。”

　　“哎哎，新年好，这个你拿好了。”

　　大娘拿出厚厚的红包，悄悄往叶寻袖子里塞。叶寻推拒着，下意识找寻王潇玲和叶召的身影，但哪里都不见两人。

　　“大娘说收下你就收下，听大娘的话，自己的钱自己拿好，别乱花了，好好存起来，以后读书啊生活啊都能用到。”

　　大娘说的意思叶寻明白，在这样一个家庭，他或许需要比其他同龄人更早懂得规划未来，道理是没错，可他不够强大，暂时还不想，也没能力去抵抗那巨大的孤独。

　　“是不是你拿的？！”

　　王潇玲的怒吼声仿佛开关，机器人一样的亲戚们因此变得更像人一些，脸上出现了各式各样的表情。

　　“我说了我没有！你有病吧！”

　　叶召反驳的吼声也响亮，一反往常他保持的文雅形象。

　　“钱拿好了，我看看去，你坐好别动，该干什么干什么，千万别过去。”

　　大娘担心地朝声音来源看了看，对着叶寻千叮咛万嘱咐，而后快步跑去劝架。

　　“哎哟怎么了啊？”
　　叶寻的小姑擦了擦手，一边尖声喊着一边向里走去。与大娘不同，那语调，一听就是去看戏的。但是小姑这一动，其余人如同被下拨了指令，也跟着朝卧室涌去，看热闹不嫌事大。

　　“不是你还能有谁？！我这里放着的1500是要包红包的！你恶不恶心，这个钱都拿！不怕遭报应！”

　　“王潇玲你给我嘴巴放干净点，我再说一遍，不是我拿的！”

　　“呵，钱还能凭空消失？自己长腿跑了？”

　　“别吵了别吵了，大过年的。”小姑只是说，一点没要劝架的意思，见两人都不理她，她没趣地哼了声，一转头，正好看见扒着客厅门框的叶寻，她来了主意，二话没说拉过叶寻拨开人群就往里挤，“叶寻，你这孩子别愣着啊，快去劝劝你爸妈。”

　　“你把他拉过来干什么，叶寻你回自己房间去。”

　　前头劝说王潇玲的大娘一见叶寻，脸都白了，忙过来要把叶寻推出去。小姑哪里肯，抬起手臂挡了挡，硬是将叶寻拱到了事发中心，哪怕是叶寻的衣服一角都不让大娘碰。

　　叶寻不知所措，他能怎么劝，他就是劝了又有谁会听，他想逃，但抵住他背的手已算是钳制了，轻易不让他脱离。

　　“你拿出来，我就当这事没发生过。”

　　“我拿什么拿出来！你自己记不清楚放哪里还怪我？”

　　王潇玲和叶召二人完全不顾在场的叶寻，该吵的继续吵，叶寻很害怕，生气的叶召眼睛里都是血丝。他有一瞬想，既然不能往回逃，那不如打开窗户跳下去，也好过站在这里。

　　“你又不是第一次了！要我怎么相信你！”

　　“我没拿！再说一次我没拿！”

　　叶召气急了，不知是真的被冤枉，还是因揭穿而自尊受伤，他喘着粗气，忽然转身搬起阳台上的单人沙发，高举过头顶就想朝着王潇玲砸去。叶寻愣了，沙发巨大的阴影覆盖在他头顶，如果砸下来，碰到王潇玲之前，就会先压到他的头，他必定一命呜呼。他抬头望向叶召的眼睛，而那里只有满腔恨意，没有一丝顾虑。

　　“叶召你过分了！要出人命的！”

　　大娘第一个上去抢沙发，围观的男丁终于知道要出手了，一个个上来拉人的拉人，抢沙发的抢沙发。叶寻这时能逃，却迈不开步了，他耳边尽是轰鸣声，闹得他头疼欲裂。叶召甩开拉住他的人，愤怒地大步离开，甩门而去，途中他撞到了叶寻，叶寻失去重心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不记得是谁拉起的他，也不记得聚会后来是怎么结束的。好像大家很快又嘻嘻哈哈起来，仿佛一切都没发生过。等他再有意识时，王潇玲已经出门打麻将去了，家里空空荡荡只剩他一人，陪伴他的，只剩一桌的残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