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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二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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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找主唱不容易,但没想过能那么难,万松飞和盛君兰两人一共打印了100张宣传单,宿舍楼贴了,人工也发了,最后手里剩的数量都还能够给自己寝室糊墙且不带缝的。第一天,两人总共只拿到了个位数的电话号码,如此坚持了一个星期,前前后后数一数,连二十都超不过。加上如今期末已过,临近寒假,校园里人越来越少,最后几天几乎到了出门都碰不上几个活人的程度。
终雪这边也在抽空帮忙找,余下几次排练时,陆陆续续给两人提供了五六个号码。眼看实在不能再拖了,他俩要是再找不到新主唱,那依终雪负责任的态度,年后必定还会继续乐队,直到他们找到为止。
“我看要不就明天吧,先选了再说,我可不想终学姐为了我们又是上班又是毕设又要兼顾乐队,我这良心他会痛,过不去。”
“行,”盛君兰吸了吸鼻子,他们理科宿舍楼是五六十年代建的老楼,便宜是便宜,相应的也没有空调这类电器,他在里头比外面更湿冷的寒冬中裹紧被子,拿出记载号码的纸撕了一半给万松飞道,“你负责一半我负责一半,明天就在旧教学楼一楼的阶梯教室选吧,近。”
显然这些号码里不少人都只是填着玩的,没想过真的会有电话过来,眼看着号码一条条被划掉,最终只得到了十一个人的确定答复。所幸第二天人来得还算齐,万松飞和盛君兰在冰冷的小阶梯教室里等了将近一个钟头,等来了十个人的参与。盛君兰不打算再等了,他冷得脑子都要冻僵了,只想快点受完这罪,去食堂吃一顿热腾腾的砂锅。他抖了抖名单,又看看台上的人,连点名他都觉得累,干脆把名单揉成团塞进衣兜中,指着讲台上的电脑道:
“伴奏自己找,第一排开始从左到右的顺序,上来吧。”
人自信的根源究竟从何而来。
当第一位选手得意地上台,左扭右扭还打响指,一副充满舞台经验的模样,却在一开口就炸得盛君兰痛苦闭上眼睛时,他开始考虑这个难解的哲学问题。继续忍了五六句仿佛秋名山发夹弯一样的音准,盛君兰不得不拍桌子欲打断这位仁兄。然而人家唱得陶醉,完全沉浸在了自己的歌声里,无视了盛君兰,那架势,就是这个时点学校着火且快烧没了,也阻挡不了他歌唱到底的决心。
“怎么样?”
还有脸问。
盛君兰耳朵嗡嗡响,一肚子的火,但不能发作。
“毅力可嘉,下一位!”
第二位也是盲目自信榜二号种子选手,高音上不去还硬上,破音破到济公的鞋帽都比他新。但好歹还是能听人话的,盛君兰让他停,他立刻就停了,眼冒星星地看着盛君兰,那里头写着“我是不是唱得太好听了所以提前录取”几个字。
“你、你……”盛君兰艰难地进行着遣词造句,憋了半天道,“这样唱高音,容易把自己造成哑巴。下一个!!”
如此过了七个,盛君兰一个都没选,并不是说没有唱得好的,好的有,一问,基本都是想闲暇玩玩,增加点读大学的乐趣,说不定以后还能写在简历里增色。虽然盛君兰他们也并没有打算把乐队做成主业,但总归是想好好搞的,主唱要是不太稳定,谁都吃不消,至少得有终雪那样的坚持,她可是撑到了大四最后一个学期,很好地平衡了学习和玩乐队,太难得了。十个人已经全部唱完,盛君兰无论如何选不出新主唱来,他有些疲累地让报名者们都回去等通知,心里已经决定了一个都不要。
人都走完后,盛君兰叹了一大口气,一边想心事,一边收拾着器材和垃圾,忽然他觉察到了好像哪里不对劲,是不是太安静了,一抬头,发现平时最聒噪的万松飞竟然自始至终都没有什么反。他走到阶梯教室最后边,居高临下地看着把腿搁在桌子上睡觉的万松飞,心里有点佩服这人的睡眠,这么个环境下竟然说睡就能睡着。他眯起眼围着万松飞观察了一圈,好嘛,原来有秘密武器——万松飞带了耳塞。
盛君兰“啧”了下,轻手轻脚摘掉了万松飞的耳塞,小心地凑到他耳边,深吸气尖叫了一声,万松飞几乎是立刻蹦了起来,额头正好撞上没来得及躲开的盛君兰,两人疼得坐在地上哎哟个不停。找不到主唱,又吓人不成反遭罪,盛君兰气得不行,干脆四仰八叉地躺倒在地上,呼哧呼哧撒气。
“人呢?结束了?选谁了?”
万松飞彻底清醒过来,看了一圈空无一人的阶梯教室,伸了个懒腰顺便摸摸自己后脑勺。
“一个没选,都不行,我觉得估计找不到了,就这样吧,听天由命。”
“怎么了你,这么丧气。”
“不是,你想啊,”盛君兰坐了起来,手臂挂在曲起的左腿膝盖上,“有哪个能跟终学姐似的,做毕业设计的时候还一次不落地跟着我们又是排练、又是演出?现在随便找一个,搞不好到时候反过来怪我们影响了人家学业。再者,我俩大二了吧,两年半后也要毕业了,你打算做乐队做到大几?申叔也基本算是退了,队长都没了,我们还留着的意义是什么?”
“那……怎么办,你想放弃乐队了?”
“不想,不想归不想,总不能什么都不考虑吧。”
两人一时无话,各怀心事,万松飞在地上坐得屁股冰凉,只得站起来运动运动。
“走一步看一步呗,考虑这么多干嘛,”万松飞做了一套扩胸运动,向盛君兰伸出手,把他也从地上拉了起来,“我们至少还能做到月底,月底唱完了再考虑以后嘛。”
“你可真是乐观,”盛君兰无语,一手搭上万松飞肩膀,和他一起踩着台阶往第一排走,“有个词形容你特别贴切,得过且过。”
“怎么骂人呢,我这明明是达观知命。”
“拉倒吧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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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样,找到新主唱了吗?”
终雪对着镜子拿眼线笔画了很厚的黑色眼线,今天是她最后一次以乐队主唱的身份登台演出,她一早就来livehouse准备了,妆都比平时画的时间久。
“嗯……”
盛君兰和万松飞不置可否,傻兮兮地笑了笑。
“嗯?”
终雪回头看向他俩,有些担心起来。
“有,有人选的,好几个呢,所以决定不下来。”
万松飞一撒谎就鼻子痒,忍不住用手抓了抓鼻尖。
“我们还在想要不以后弄个双主唱或者三主唱的,不然哪个都舍不得淘汰。”
盛君兰接着万松飞的谎补充道,尽量圆得像那么回事。终雪点点头,笑了,她盖好了眼线笔的盖子,又拿起黑色眼影往眼皮上招呼。
“那我就放心了。”
万松飞和盛君兰互相看了眼,耸了耸肩,这一关算是暂且过去了,另外的事,等唱完今晚再说吧。
“你们喝什么,啤酒?饮料?矿泉水?”
“矿泉水就好。”
“行,我先去吧台拿。”
终雪改了好几遍的哥特妆,终于达到了她所要的“谢幕”效果,她再次对着镜子观察了好一会儿,确认一切完美后,拿着钱包走出了休息室。终雪出门没一会儿,几乎是前后脚,livehouse的老板梁家竑背着手走了进来,梁家竑是位港商,四十多岁的年纪,戴了个金边框的眼镜,喜欢穿三件套,人很讲究,衣服上一丝褶皱都看不见。就这么个商业精英的模样,不说的话,别人根本无法把他与livehouse联系起来。他也确实另有金融公司在外,弄这个livehouse纯粹兴趣使然。据他自己所说,年轻的时候没能在音乐道路上走出花来,老了来弥补当年的遗憾,因此,对于玩乐队的年轻人,他一向是特别关照的,能帮则帮。
“老梁,来了啊!”
万松飞跟梁家竑混熟了后,一直没大没小地老梁老梁叫着,梁家竑倒是无所谓,能跟年轻人打成一片他也开心。
“是啊,最先过来看你们,我听说了,小雪今天要宣布退队,你们怎么样,新的主唱找好了吗?”
梁家竑的港普比万松飞第一次跟他见面时相比,听觉感受上已经好了很多,他和盛君兰同时抿抿嘴,对这问题没能回答出口。
“啊……”梁家竑读懂了他们的意思,不由得有些惋惜,他还挺喜欢他们这个乐队的,排练是认真在排,演出也是认真在演,这几年下来,一次拼盘都没错过,还给其他乐队救过不少次场,且这几个孩子生活方面很干净,不抽烟不说脏话也不乱扔垃圾,甚至每次还帮着收拾垃圾,算是这个圈子里少有的好孩子,“那你们以后打算怎么办?”
这个问题,在终雪和申云非相继退出的这段时间里,万松飞和盛君兰没少问自己,不过至今未能得出一个结论来。万松飞挠挠后脑勺,摊了摊手还是那句话:
“走一步看一步呗,实在不行我们就搞纯音乐嘛。”
“不管怎样,你们如果决定坚持下去,我还是支持你们的,加油!我先出去了,期待你们今晚的表演。”
梁家竑给两人鼓了鼓气,背着手又缓步走出了休息室。
“梁老板好。”
梁家竑在门口跟申云竹撞了个正着,申云竹两手插兜,戴着耳机,穿得一身黑,特别酷,见着梁家竑,他扯下耳机问了声好。梁家竑抬头看向申云竹,笑着道:
“小申来了啊,又长高长帅了,真是年轻,真好啊。”
梁家竑跟申云竹闲侃了会儿,说是闲侃,也基本是梁家竑一人在说,申云竹几乎没什么多余的话,要么点头,要么“嗯”。梁家竑走后,他伸手推门进了休息室,把背包从肩上甩了下来,问道:
“我们要改纯演奏?”
申云竹从背包侧边抽出了一对新买的鼓棒,他将鼓棒拿在手中感受了下,撇了撇嘴,既不是太满意也不是不满意,随手将其扔在了化妆台上。
“你还好意思说你这个臭小子!你有为找主唱这件事出过一份力吗!看我不揍你!”
万松飞先扑了上去,不过申云竹早有防备,迅速往后一退躲过了攻击。谁料平时冷眼旁观两人打闹的盛君兰,今天居然破天荒地帮起了万松飞,他悄没声息地钻到了申云竹背后,两手往他腋下一插,钳制住了他,给了万松飞充分的便利。万松飞上去就挠申云竹的痒痒,申云竹站不住往地上赖去,三人滚在地上打闹成了一团,到后来已经分不清到底是谁伸手过来挠到了谁的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