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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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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一件事,想跟大家商量一下。”
再次敬过一轮饮料后,终雪没有马上坐下去,她仍然站在那儿,双手捧着杯子,眼睛朝坐着的四人来回看了一圈。她今晚一直在找机会,现在终于找到一个间隙,能把想了一晚上的话说出口。申云非双手撑在大腿上,侧过身看向终雪,卷毛扎起的小辫子随着他动作甩了一下,在空中微微晃动。万松飞和盛君兰两人刚还在为一块火锅里的肥牛到底是谁下的而展开筷子大战,听闻终雪的话,两人互看一眼,不舍地放弃肥牛,双双放下筷子,眼巴巴看着肥牛在滚水中翻腾。只有申云竹完全没反应,该怎么吃还怎么吃,在他们这桌没人说话,气氛紧张中,他仍旧夹了一片毛肚,下到红锅里,专心地数着七上八下。
“别吃了,要有团队参与感!”
万松飞不慎拍飞了申云竹的筷子,申云竹伸手抓了一把,慢了一些些,筷子连同毛肚一起浸没在了锅里,瞬时不见了踪影。他吃毛肚有强迫症,这一搞,完全超过了七上八下的原则,这片毛肚他也不要了,终于是肯把视线从火锅中移开,看向万松飞,脸上写满了怨愤。万松飞朝申云竹不带感情地笑了笑,抬起手像抓篮球一样抓住申云竹的头,将他的脸转向终雪。
“是这样的,在我们今天演出的庆功宴上说可能不太合适,但其实我已经打算了一段时间了,松飞和君兰应该知道一点点,就是,我今年大四,马上要毕业了,前两天刚签了三方合同,我……”
“恭喜!”
万松飞突然拍起了手,盛君兰在他边上看傻子一样瞥了他一眼,桌底下的脚用力踢了一下万松飞。
“谢谢,所以就是,我要开始上班了,而且毕业论文也到了最后阶段,算来算去,留给乐队的时间会非常少,我想这个月唱完,就退队。”
终雪说完,一桌的人仍然安静着,她有点不太自在,捏着杯子,像在等待审判。申云竹不太关心这些,终雪话音一落,他立刻拿起盯了很久的漏勺,一把抢过,将白锅里的筷子给捞了起来,顺便扯了一张餐巾纸擦干净了筷子上的汤水。他左手串起一个红虾丸,右手挑起一个白虾丸,你方咬罢我下嘴,吃得开心。
万松飞和盛君兰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终都望向了他们队长申云非。申云非接收到了两人的目光,往后缩了一下,清了清嗓子,在两个小辈急切的求救暗示下,站起了身,整了整自己穿着的这件并不皱的皮衣。
“其实我也有话要说。”申云非也拿起了杯子,将饮料一饮而尽,擦了擦嘴道,“我老婆怀孕了……”
在万松飞和盛君兰一脸“我们让你劝人,你却说出了似乎要跟着退队的发言是怎么回事”的震惊中,申云竹这个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人竟然嚼着虾丸鼓起了掌,打断了申云非的话。他鼓完掌见没人理自己,看看万松飞,又看看盛君兰,反倒向他们投去了疑惑的目光,好像在责问“不是你们让我要有团队参与感的吗”,他撇撇嘴,把手边最近的一碗金针菇全下在了红锅里。
“说是怀孕,其实已经到了临产阶段了,所以我也得担当起做父亲的责任。而且要把一个小婴儿,带到能放手的年纪,那是需要相当长时间的,我不想错过他的成长,因此也打算演出到这个月为止。不过你们放心,现在为止我们所有歌的贝斯部分我都录了音,可以直接在演出中使用,你们之后再有新歌,我也会给你们录贝斯的。”
万松飞和盛君兰目瞪口呆,一顿饭吃没了两个成员,庆功宴吃出了散伙饭的味道。还演出,三个人怎么演,特别是没有了终雪这个主唱,要他们搞纯音乐吗。
“恭、恭喜,都是值得恭喜的事,先不管别的,来喝一个!”
万松飞最先反应过来,给自己倒了满满一杯冒着气的雪碧,站了起来,跟终雪以及申云非碰了碰杯,跟喝临行酒似的闭眼干到了底。盛君兰无奈地叹了口气,也倒了满一杯,敬了两人。他们全坐下后,这个事情也就算是过去了,谁也没提乐队将来会怎么样,转了个其他话题,继续涮火锅。万松飞忧伤地想涮几片肥羊肉,一看盘子已经空了,再往边上申云竹的料碟里瞟了一眼,其上竟已堆成了个满满的肉山。申云竹没发现万松飞冒着精光的视线,一筷子解决掉了一半的肉。
“不知道给你哥哥们留点吗!”
万松飞立刻上前去抢,被申云竹拿漏勺格挡开了,他端起料碟直接把肉和蘸料都倒进嘴里,眼睛盯着万松飞,嚼吧嚼吧吞了下去,颇为挑衅。
“再点再点,多点几盘,我请客,你们随便吃!”
平时庆功宴都是拿当天分到的演出费吃的,申云非今天觉得对不起三个小辈,便主动提出了请客,他离席去找了服务员,又点了三盘肉。
这顿火锅是他们所有庆功宴里吃得时间最短的,申云非在前台买单,其余四人则在店外等着,冬天夜晚的北风不可小觑,立马吹得还没来得及穿上外套的万松飞一个激灵,脑壳都要冻裂了。
“那我们往那儿走了,”终雪和申云非是一个方向的,终雪近期从学校宿舍搬回了自己家,是真的在准备走入社会了, “你们路上小心啊。”
“好的,终学姐慢走,申叔慢走!”
万松飞挥手喊道,挥完了赶紧把手塞进兜里,冷得他直打颤。盛君兰、万松飞和申云竹是一路的,万松飞和盛君兰是一个学校、一个专业、一个宿舍的,不过回校之前,他俩得送申云竹这个未成年先回家。三人在路灯黄色光线的照耀下,沿着人行道向前走,申云竹把半张脸缩进了围巾里,低头踢着地上的石子。
“我们是不是约等于解散了?”
良久,万松飞先开了口,仰天长叹一声,今夜月色不错,是个弯弯的上弦月,也是个撑不到后半夜的上弦月。
“主唱再找呗,学校里那么多人,问问的话总有一两个合适的。再说了,我们没那么红。”言下之意是解不解散也没人记得乐队,无所谓了,他把背着的吉他甩给万松飞,“没手没脚还是怎么的,自己拿!”
万松飞噘了噘嘴,接过吉他,在一秒内将其挎上肩膀,而后迅速把手收回口袋。
“虽然不红,虽然至今为止也只是在livehouse里拼盘演出,但好歹还是有一丢丢粉丝的,至少比在酒吧里唱得起劲,结果底下没人鸟你来得好吧。来livehouse的,那就是来看乐队表演的,再坚持坚持,搞不好就红了呢。”
万松飞骄傲地抬起头,鼻孔朝天,加快脚步走到了最前。
“你什么打算?”
盛君兰转向一直没说话、专心踢石子的申云竹。申云竹下一脚没把握好力度和方向,把从火锅店门口一直踢到这儿的石子给踢进了下水道里,他往井盖缝隙间看了眼,没停脚步,继续向前走。
“都行,看你们。”
“看看看,我以前说过什么来着,我们笋儿就是个没良心的小东西,他哪儿不能打鼓,在家都能打,说着都行、看我们,但如果我们真的个把月没动静,他准跑别人乐队当鼓手去。”
“谁是笋。”
申云竹皱了下眉,找到了一颗新石子,继续踢了起来。万松飞作惊讶状,翘着兰花指抵住嘴唇,踏着小碎步趴在盛君兰身上指着申云竹道:
“阿兰!你看,他都不反驳他会背叛我们!”
盛君兰相当嫌弃地推开了万松飞,拍了好几下自己刚才被万松飞碰到的衣服部分。
“再叫这名字试试,我让你见不着明天的太阳!”
盛君兰不太喜欢自己的名字,觉得土,更不喜欢别人叫他“阿兰”,听到一个揍一个,但万松飞不怕揍,屡屡破戒,每次都被盛君兰追打到求饶,下次还犯。
三人一路打打闹闹着到了申云竹家楼下,申云竹打了个哈欠,向后挥了挥手,头也不回地进了单元楼。万松飞和盛君兰送走申云竹后,并排往学校走去,到了宿舍楼下,他俩各自叹了口气,没有直接进门,而是席地并排坐在了门口台阶上,看着前方露天篮球场上挥汗如雨的同学们,这天气有人竟然还只穿了短袖,看得万松飞不禁打了个冷颤。
“我回去做个海报,明天印出来,一起再找个主唱吧。”
沉默了一会儿,盛君兰突然说道。
“哟,怎么这么积极?”
“习惯了,排练、演出、聚餐,要突然没了,想想还挺不适应的。”
“好!那明天我负责北院,你负责南院,怎么着也得挖个主唱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