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针》南山骨

52、第 52 章

　　“从社会关系调查结果看，刘珍不是这种性格的人啊。”徐成摸出他的小本本开始念，“胆小、好说话，性格温顺。从事酒店前台工作，单身，社会关系良好，不曾与人结怨。”

　　“怎么现在随便一个高中肄业的人都能掌握上暗网的技术了？”李风池有点不理解，这玩意儿他听过，但没见过。

　　“兴趣是最好的老师。而且也不难，一个软件就能搞定，最多查查英文字典。”俞长安说道。

　　“挺好学……去过她家吗？”李风池问道。

　　“必然的呀。就一普通打工族，收入一般，独居。房东和同事对她的评价都挺好。”徐成答道，“喜欢投喂流浪动物，随身带狗粮猫粮。善良得很。”

　　李风池眉心一跳，立即问道：“动物呢？”

　　“什么动物呢？”徐成不解地抬头看他。

　　“投喂的流浪动物，她喂完以后呢？还在吗？”

　　此言一出，众人皆愣了愣。

　　“这，这哪知道……那是流浪动物啊！满世界乱窜的，哪知道还在不在。”徐成一惊，要确定这个是不是难度大了点。

　　“去查。”石行舟淡淡两个字，徐成顿时满脸生无可恋，“不需要那么大的搜索范围，着重排查她租住小区周围，再叫痕检去她家查查有没有鲁米诺反应。”

　　“是！”徐成立即应道。

　　“她是唯一一个没有遭到虐杀，被一刀毙命的受害人。”俞长安沉吟道：“在目睹前两位被虐杀的全过程后还做出过反抗举动，这不是一个温顺胆小的酒店前台妹能有的心理素质。”

　　李风池点点头，继续吃葡萄。

　　“刘珍的个人兴趣看起来不是很阳光，难说有没有动手实践的经历。如果有，那么那些流浪动物确实是最佳选择。”俞长安顿了顿，问道：“刚才听你的意思，‘9·29’案的两名被害人也和这个网站有关？”

　　“林子康给的线索。”石行舟解释了一句，然后问韩巍：“有办法进入剩下四个版块吗？”

　　“难。”韩巍摇头，“除非直接黑进去，否则没办法。”

　　“那就黑进去。”俞长安说道，“这方面我有人脉。”

　　这话一出，大家的目光齐刷刷转向石行舟。

　　“风险可控吗？”他问道。

　　“技术上问题不大，就算失败也不会被追踪到。”

　　“等你消息。”石行舟继续说道。“之前那十几个烟头的DNA采集都失败了，在垃圾箱中放置时间过长导致污染严重。但是采集到半枚指纹，这两天核对的结果有很大概率属于第二名受害者。可能是他要过烟抽。”

　　“另外还有个细节，前两名死者的手腕脚腕都有捆缚伤，可刘珍没有。但是根据目击者王盛的描述，她在跳窗尝试逃跑时是被反绑了双手的。”谢泽生说道，“这一点我无论如何都想不通。”

　　“王盛看错了吧，或者捆缚时间太短或太轻，以至于没有造成表皮组织损伤？”徐成提供可能的答案，“说实话，王盛那神神叨叨的模样我都很怀疑他口供的真实性。”

　　“他只是癫痫，没其他毛病。证词有效。”李风池顿了顿，“这两个案子除了作案时间、作案手法上存在部分共同点外，还有一个极为相似的地方。”见众人的目光转向自己，李风池看了看石行舟，说：“三位受害人中，都是两位被虐杀一位被割喉。”

　　“而且都通过麻醉剂七氟烷来限制受害人行为能力，模仿作案？”徐成皱着眉，努力思考着。

　　“不可能。”俞长安和谢泽生同时出口。

　　“你这相当于在说青港市局内部的人是凶手。”李风池摇头，“‘9·29案’对外披露的信息只有受害者人数和姓名，并没有提及七氟烷这么细节的东西。更没有透露几人被虐杀几人被割喉。”

　　徐成拍拍后脑勺，似乎懊恼自己怎么说出这么蠢的话，“那几乎能确定凶手是同一个人了。这人是真有病啊，每年9月来青港市杀人玩儿？他怎么不换个地方！”

　　石行舟看他一眼，问：“你怎么知道他离开过青港市？”

　　“啊？杀了人难道不跑吗？”徐成愣住。

　　“这个网站是关键，剩余四个板块的内容至关重要。我有预感，它能解答我们所有疑问。”

　　石行舟伸出手，食指和中指并拢在屏幕上轻弹了一记。

　　***

　　俞长安的极客朋友答应三天内给出剩余四个板块的界面截图，并附赠网站服务器物理地址，这一单费用高达五开头的五位数。听见这报价时，俞长安差点一口咖啡喷出来，捏着手机就开始咆哮。

　　“你怎么不去抢银行？是觉得人间不值得了是吧，敲竹杠都敲老娘头上了？”

　　“俞老大你就是我祖宗！我哪敢敲你竹杠啊。你这是暗网网址，这不是纯技术就能解决的问题。风险很大的！万一被反向追踪查到我，随便挂个悬赏都够我喝一壶了。不说别的，跑路费都不止五位数！”

　　“你要往哪跑，登月吗？”俞长安没好气，“会被反向追踪到不还是因为你技术不行，怎么你自己专业水平不过关还要我买单了？”

　　“啥？我技术不行？我跟你讲就算是你，说这种话我一样告你诽谤！这不以防万一嘛，真被暗网挂了悬赏我不跑趟南极圈能安全吗？”电话那边的声音听起来委屈又可怜，“暗网的水有多深你又不是不知道。”

　　“倒不用那么远。你直接进元宁局看守所吧，我给你开个单间。三餐免费保证安全。”

　　对方停了片刻没吱声，好一会儿才哼哼唧唧说了句：“真不一定……”

　　“你说什么？”俞长安眉头一拧，语气沉下来。

　　“三万！不能再少了。”对方麻溜说道，“还不行你就找你们保温杯网侦去查吧，我还是很惜命的。”

　　“元宁局不一定安全是什么意思？”俞长安没有放过她这句似是而非的话。

　　对方又停了片刻，似在犹豫要不要说。

　　“四万。”

　　“什么消息值一万？”俞长安眼睛都瞪大了。

　　“但凡你泄露半个字都足以让我死无葬身之地的消息……妈的才卖你一万块，随便换个谁不得再加个零。天地良心，姑奶奶我对你是真爱了。嘤！”

　　俞长安：“……”

　　“好姐妹明算账哈！订金付一半，今晚八点前打我账号上。三天后青港局和元宁局的消息一起给你。”

　　说完，对方就挂了电话。

　　俞长安看着手机上这串通过网络拨号打过来的电话号码，陷入沉思。阿贵在极客圈代号‘兔子’，虽然垃圾话多，但做事谨慎绝不会无中生有。毕竟常年游离在灰色地带，只有足够小心才能驶得万年船。既然她说元宁局有问题，那十有八九是有铁证了……竟然还能牵扯到元宁局，这是俞长安始料未及的。

　　手机陡然发出震动，将沉思中的俞长安惊了一跳。

　　“俞队！找到余司岸了！”电话那边传来刘长清高亢的大吼声，合着室外的雨声冲击着俞长安的耳膜。

　　“在哪？”俞长安捞起椅子靠背上的外套就往身上套，同时快步往办公楼大门奔去，“盯住，千万别跟丢了。”

　　“丢不了，在城东护城河里飘着呢！”

　　俞长安：“……艹。”

　　这大约是入冬前的最后一场雨，泄愤般从高空瓢泼而下，像要将整个城市的污秽冲刷干净。雨滴砸在人身上的力道大得像落石，击打出紧锣密鼓的噼啪声，逼得人不得不提高嗓门，否则五米开外都听不清在说什么。

　　黄白相间的警戒线被立在堤岸边的立柱圈出一片巨大的矩形区域，城东支队的刑警和辖区民警皆已来到现场。大雨倾盆，依旧浇不灭吃瓜群众的好奇心。民警们穿着雨披手持警棍维持着现场秩序，各个眼观六路以防有人拍照。

　　云层厚重，阴沉的天空下近十个红蓝警灯不停地闪烁，将河岸边的空地照出一片让人不安的色彩。

　　这雨断断续续下了两天，虽时大时小但足以将现场的脚印、车辙等痕迹冲刷得一干二净。且堤岸上绿草如茵，眼下全都被雨滴击打得东倒西歪，几乎找不到完整连贯的印记。城东刑侦支队几乎倾巢而出，手头没有急案的全都来了现场，连辖区所有派出所唯二的两条看门警犬都没放过。一只德牧正在泥泞的草丛中不停地嗅着，半晌才挪动一点范围，搜寻得异常费力。另一只在河对岸。

　　俞长安来到现场的时候，余司岸的尸体已从河里捞上来。眼球突出，五官肿胀得无法辨认，皮肤呈现污绿色，尸身膨胀已成巨人观形态。严重腐败下散发的气味让方圆十米内的人都恨不能背上空气呼吸器。

　　这场面对谢法医来说不算挑战，但对其他人来说就不只是挑战了，简直是人生百年难遇的坎儿。他也料到现场是这种长个鼻子都会退避三舍的情况，于是特意带了法医专家室的几个实习生过来帮忙搬尸体。

　　“我们前脚查到午门网，后脚余司岸就死了。你觉得是巧合吗？”俞长安撑着伞，站在不远处看着谢泽生指挥人用绷带捆尸体。

　　隔着雨帘，尸体的形态依旧能辨认得出来，实在膨胀得太大了。

　　石行舟没有立即回答，思考片刻才说，“这个案子和青港市这两起案子之间的相关性有点弱，看起来每一个关联点似乎都可以用巧合盖过去。但巧合的数量未免太多了。”

　　“你也这么觉得？”俞长安喃喃道，“余司岸来到青港市后很快就发生了拆迁区杀人案；两个案子都用到了火；我们一发现‘午门’的存在，他立即就被杀了。”

　　“灭口。”石行舟将只剩一小节的烟头扔下，尚未落地便被雨水浇灭。

　　“有可能。但，是被谁灭口，为什么这个时候灭口，凶手灭他口又是想保护什么秘密，他和‘9·29’以及拆迁区的案子又是什么关系？”

　　问题一大堆，线索却没一条走得通，俞长安头痛地揉了揉额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