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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2、焚心以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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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一章焚心以火
冥界幽都，转轮殿。
面色青白的鬼王坐在白骨铸成的鬼头王座上，殿外凄厉的鬼哭不绝于耳，阴森可怖。
他微微垂眼，阴冷的视线投向大殿中央跪着的瘦削青年。
“寒儿，好久不见。”
祁寒没有看他，死气沉沉的目光没有焦距地落在身前乌黑的地砖上。
不周山那日，长离吐血昏厥的时候，他的身躯也在那一刻彻底腐朽，化为了灰土。阴差早已如影随形跟了他多日，只待他肉身化去，将他的魂魄押往鬼司。
也许是几度阴阳辗转，看淡了生死，再也没有什么留恋，又也许是早已认命。这样的结局，他接受得很坦然。
转轮王半晌没有得到回应，目光变得有些危险。
“寒儿，你越来越不听话了。”
“你轮回已尽，如果不想彻底神殒魂灭，就该乖乖地留在本王身边。这是你唯一的选择。”
祁寒抬起头，表情平静得仿佛正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
“但请王上赐我一死。”
转轮王搭在鬼头扶手上的五指狠狠攥紧，须臾复又松开。
他饶有兴致地偏了偏头，眯起眼睛探寻地看向祁寒：“你变得有些不一样了。很有趣，本王很喜欢。”
曾经的祁寒在他面前，除了恐惧与厌恶，不会露出半分旁的神色来。
如今……有意思。
“外头那些小鬼的哭叫，你都听见了吧。都是听闻本王今日要将一缕漂亮的魂魄赐予他们分食，早就已经迫不及待了。”
祁寒阖上双目，没有什么多余的反应。
转轮王冷笑一声，刚想吩咐鬼差打开殿门，将那些饿鬼放进来。忽然，祁寒的身后发出缕缕微光，一面一人高的莹白光阵将他笼罩在了其中。
转轮镜台？
转轮王先是一愣，随后阴测测地笑了起来：“呵呵，想不到世间竟然还有人惦念你。也罢，拖个一时三刻，又能改变什么呢？”
这人终究得是他的，他志在必得。
转轮镜台之力，即便是转轮王也不能阻拦。祁寒的身影被荧光笼罩，渐渐消失在了殿内。
与此同时，转轮镜台。
巨大的镜面中缓缓浮现出一个人影。祁寒弗一站定，便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里。
“小寒儿，我终于找到你了。”
祁寒愣神半晌，脑袋里似乎有一根弦“啪”地绷断了。
“……白厉？”
“小寒儿，对不起，那日我不该对你说那样的话。”白厉掰过他的肩，深深地看着他。他的眸色极沉，像浓重的黑夜一般深不见底。
“你别生我的气了，跟我回魔界好不好？”
祁寒的脸色霎时间黯淡了下来。
白厉心头一紧，以为他还在因为自己那日的出言不逊而气恼，不由放软了语气道：“阿焱已经不在了，我不能再没有你了。”
“我已经没有了最好的兄弟，所以……我不能再失去我心之所钟了。”
“！！！”
祁寒猛地抬头，不可思议地看着他。
白厉咬了咬牙，一鼓作气说道：“我没说错，祁寒，我喜欢你。从我见到你的第一刻起，我对你的感觉就和对别人的都不一样。我以前是放浪形骸，但是我保证，遇见你之后我再也没有对旁人动过心思！”
祁寒的身躯微微颤抖，白厉的话好似一颗颗滚烫的火球，不偏不倚地砸在他的心口。
“白厉，我……”
他还未说完，转轮镜台四周忽然升腾起浓重的雾气。周遭的一切景象都被浓雾掩盖，低沉的号角声自四面八方传了过来。
“呵呵，本王还纳闷儿呢。天魔君已死，你那些个师兄师弟自顾不暇，还有谁能在这个时候，有这个闲工夫来鬼界寻你。原来，是在与小情人私会呢。”
雾气散去，只见原本空旷的转轮镜台此时竟站满了人。转轮王立于中央，似笑非笑地看着并肩而立的两人，眉间有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怒意。
“老十，你大费周章把咱们九殿鬼王全都请过来，就是为了捉你的小宝贝回去？”其中一人瞥了镜台中央的两人一眼，颇为不满地轻嗤了一声，“是不是太小题大做了一些？”
九殿鬼王？
祁寒瞳孔骤缩，默默将场上的人数了数。加上转轮王，不多不少正好十个。
十殿阎王……
“你快走！”他推了推身旁的白厉，轻声催促。
白厉却像是没有听见一般巍然不动，目光冷冷扫过身前十位形貌各异，却无一不是阴气逼人，鬼火缭绕的冥界领主。
“楚江，你可别小瞧了他身旁那位。”转轮王懒懒道，“魔界的灼幽将军，便是那些个天神都要忌惮三分。你一个小小的鬼王，怕是连给人家提鞋都不够格。”
楚江王显然是个经不住激的，冷冷剜了转轮王一眼：“是么？那本王便先来会会他。”
他腾地一跃而起，右手五指勾成利爪，直夺白厉面门而去。白厉一把推开祁寒，聚拢魔息，周身登时被黑红的火光缭绕。翻腾着热浪的魔焰在半空打了个十字，楚江王还未反应过来，掌心便是一疼。定睛一看，五根手指已经被烧得焦黑，嘶嘶地向上冒着黑气。
“哈哈哈哈，老二，你果然是多年未曾活动筋骨，这身法都迟钝了许多啊！”
诸位鬼王嘴上虽调笑，神色却也皆阴鸷了下来，这魔族将军果然不是好对付的。互相交换了一个眼神，十殿阎王忽然变换了脚下所站的位置，瞬息间将镜台上的两人包围在了阵中。
“老夫也许久未曾与魔族中人交过手了。”十殿之首的秦广王微展双臂，抖了抖宽大的袖袍，“也不知这招还管不管用。”
鬼界与魔界素来井水不犯河水，但为防患于未然，几位鬼王曾一同合计，费了不少心血研究出来一套专门对付魔族的阵法，鬼炼狂魔阵。
祁寒几乎是瞬间就明白了他们想要做什么，心下一片慌乱。鬼炼狂魔是鬼王之间独传的秘法，鲜有人知，连他也是偶然从转轮王口中听说的。白厉不知此中凶险，若这么贸贸然与他们对上，必定凶多吉少！
“王上，您不要……”
他刚想冲到转轮王身前求他住手，眼前却忽的火光一闪，一方红色的结界将他罩在了原地。
“白厉！”
他的声音被魔罩阻隔，半分也传不出去。白厉回首，咧嘴冲他笑了一下，双唇微动，似乎在对他说什么。
祁寒扒着结界，睁大眼睛死死盯着他的背影。
他说：“你放心。”
十殿阎王周身的鬼气忽然大盛，白厉站在阵中，只觉阴风阵阵。秦广王口中念念有词，十道阴碧的鬼火从不同方向朝阵中射了过去。白厉身周亦是魔焰翻腾，红与绿两种火焰在镜台之上翻涌交融。两边一时都没有占得上风，战况焦灼，有愈演愈烈之态。
白厉透过冲天的火光，回过头看了祁寒一眼。那眼神很奇怪，祁寒从未在他脸上见过这样的神色。
有爱慕，有不舍，有……决绝。
等一下！
祁寒的心脏恍若骤停，那一瞬间，白厉周身的火光忽然熄灭。十道鬼火没了阻隔，直接洞穿了他的身体。
“不要！！！”
白厉只觉心口的魔丹像是漏了风，凉凉的，好像被丝丝缕缕的阴气裹了起来。
厉鬼缠身，不过如是。
他仰面栽倒的一瞬间，困住祁寒的结界也消失了。祁寒几乎是疯了一般地冲上来，跪在地上抱住他阵阵发凉的身躯。
“小寒儿……能死在你的怀里……呵呵，这辈子算是值了……”
祁寒不住地摇着头，喉间堵塞，近乎失声：“不……你们魔不是不死不灭吗？你不会死的……就和容凌一样，千年，不，百年之后，你还会重聚的！”
“千年……太久了，我怎么能够放心……”
白厉口中喃喃，一颗血红的魔丹自他心口飘出，落在他勉力张开的掌心里。
“我等不了那么久……哪怕一天，一时，一刻，我也要你……再也不会被人左右。”
他猛地握紧了五指，只听一声轻微的碎裂之声在耳边响起，白厉紧握着的手中溢出丝丝缕缕的红光。那些红光仿佛有意识一般，打着旋儿朝祁寒的心口飘去。
“白厉，你做什么！不要！”
祁寒浑身颤抖，那些红光在进入他身体的一刹那，仿佛化作了他的血肉。那感觉极其陌生，残破的身躯被寸寸修补，汹涌的魔气在经脉里萦绕不止。
白厉粉碎了自己的魔元，为祁寒重塑了一副魔躯。
从此以后，祁寒再也不是受鬼界所制的孤魂野鬼，他是魔，脱离轮回之外，永生永世，不死不灭。
用自己的寂灭，换取了他余生安稳。
与此同时，他怀中白厉的身体开始消散，化作了点点火星，消失在昏暗的鬼蜮里。
“啊！！！！！”
祁寒跪坐在地上，仰着颈子，像一只凌空中箭的白鸟。他的双手仍维持着抱着白厉的样子，即便此刻，怀中早已没有了半分温度和触感。
饶是心性冷硬的鬼王，也不免被这悲天恸地的一幕慑得心头微荡。
十殿阎王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着了，但他们毕竟早已见惯了生死，眼见着祁寒已经成了魔，不再是此界中人，便也懒得再多事，纷纷离去了。
楚江王临走前，似笑非笑地看了面色依旧阴沉的转轮王一眼。
“老十，这出戏码感人至深，多谢款待了。”
转轮王面带不甘地看着镜台上歇斯底里的祁寒，终是未发一言，拂袖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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凛光幻境内，元书正不安地来回踱步，将金色光桥踏得波光阵阵。他面色忧愁，时不时觑一眼安坐在神台上的人。
“神君，现在该如何是好啊？”
帝敔阖着双目，双唇微启：“那人没有进来，许是暂时奈何不得三皇一体。你想要活，除了躲在凛光殿，没有旁的办法。”
数月前，元书因为九苍山一战重伤几死。太阴上下束手无策，最终别无他法，将元书送进了帝敔的灵境里。
帝敔神力滋养下，几个月过去，元书终于恢复得差不多了。正当他准备离开凛光殿时，独摇却隐隐发觉了不对。他释出神识一探，探到的结果却叫他大吃一惊。
整座蜀山上下，几乎全然没了生息。
他忙动用仙力回窥了数日前的景象，但见某一日凌晨，天光尚未大亮，山门前忽然出现了一股翻涌的黑气。一名玄袍男子自黑气中踏出，帝敔虽然没有见过他，但单看他周身所散发出的凶戾邪气，便知道此人定然不是个简单角色。
帝敔瞬间便想到了上古邪神。
此人身上的邪气，比之当年还要凶煞万倍。
元书却是认得他的。
“是长离……他来复仇了。”
磅礴邪气掩藏之下，帝敔却在他身上找到了另外一丝格外熟悉的气息。
“女娲神息……”帝敔像是瞬间明白了什么，嘴角牵起一个苦笑，喃喃自语道，“……太阴的业报还是来了。”
当年，一位女娲后人用自己的生命替太阴买了单。今天，另一位满身邪气的女娲神裔，用不到半天的时间血洗了整座蜀山。
或许这便是冥冥之中的因果轮回。
昔日自己帮助凤天歌逃脱凛光殿，又何尝不是无意之中为今日之局添了一把柴。
报应不爽，皆是应该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