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塔 BLAKE TOWER》FLOER

7、亡者无声

　　01
　　海底基点。
　　刘采采和张锐都收到了一封简讯：“打开海底基点，我带着她们回来了。”
　　是室长。
　　其余人也立刻行动起来——加强防卫的同时，小心翼翼地打开了海底基点，在入口处静静地等着。
　　海底基点整体的构造类似于一个巨大的堡垒，在大部分的外围空间里，都是漫长的廊道和一重又一重的防护与循环系统，只有在最坚固的内部，很小的一个空间里，才是她们真正藏身的地方。
　　就像末世前，那种名为洋葱的蔬菜之中，最内部的一点核心。
　　很快，这个核心与廊道向连接的金属门便传出了身份认证成功的声音，进而缓缓打开。
　　出现在她们眼前的，是她们的室长邓谷雨。
　　以及，两具没有任何生命体征的尸体。
　　原本期待的脸上，都变成了一片寂静。
　　“抱歉，我去迟了。”低着头的邓谷雨疲惫地走进来，“我只能这样将她们带回来。”
　　旁边的刘采采和张锐上前，一人一个，从邓谷雨手中接下了古薇和古凉。
　　一脸怔愣的杨淑兰走上前来，扑在邓谷雨怀里：“……室长，还好你回来了……”
　　“抱歉让你们担心了，”徐开阳最后的那一枪虽然逆改了一部分程序，使得邓谷雨从“幽灵状态”暂时变回了正常人的状态，但既然已经被“修复”过一次，想来，也瞒不了多久了，“我没事。”但邓谷雨现在还是什么都不想说，她温柔地摸着杨淑兰的头，下了今天的最后一个指令：
　　“开始跳跃吧，离开这里。”
　　02
　　至于古薇古凉，她们依旧是320的成员。
　　她们依旧陪伴着320的各位，只是与之前不同的是，她们再没有发出任何一点声音。
　　只是静静地沉睡着。
　　在两个巨大的培养试管之中。
　　03
　　“距离目的地还有300米。”
　　而被咖啡古和赫红追击的二一六此刻已经抱着芙拉尔来到了管道尽头。
　　二一六单手护着芙拉尔，而另一只手则是毫不犹豫地破开了头顶的地面。
　　就在她即将跃出地面的时候，探测系统告诉她，她的身后出现了强大的能量场——即使是比F型零型机甲逊色些许的C型，也不是现在的二一六能够对抗的。
　　二一六将芙拉尔用防护罩护着抛出去的同时，自己则是扯过旁边的管道，挡住自己的同时，也造成了整个地面的塌陷。
　　“轰！”
　　咖啡古的攻击打在了管道之上，而它和·赫红也因为前方的爆炸和塌陷被挡住了一下，减慢了一点速度。
　　等咖啡古支起的防护罩消失，进而由赫红将障碍物都清除掉的时候，留给它们的，除了一条二一六的机械手臂，就再没有别的东西了。
　　“你这次的损毁太严重了，”被二一六带着的芙拉尔看着二一六缺失手臂的地方，忍不住皱眉，再次下达了指令，“二一六，放我下来吧。”
　　再这样下去，二一六只怕要被完全损毁了。
　　但二一六并没有停滞，她在竭尽全力加速带着芙拉尔向着黑塔的方向奔逃。
　　“距离目的地还有两百米。”
　　“二一六！”芙拉尔明显想再说什么，但二一六却猛然刹车停了下来——在她们面前，出现了两个零型机甲。
　　正是咖啡古和赫红。
　　“跑得倒是挺快。”咖啡古看了看手里属于二一六的断臂，又看着二一六道，“现在居然还有你这样的机甲，真是让我意外。”
　　明明来之前的坐标，显示的数据，可不是这样的。
　　甚至即使是眼下，数据也没有改变。
　　咖啡古可不觉得，自己的数据会有问题。
　　毕竟，它们的数据，可是来自于，末世以来的所有数据体。
　　所有的零型机甲，都可以共享彼此的数据。
　　“咖啡古，”显然赫红也觉出了不对劲，“这个机甲难道是半生体吗？”
　　它还没见过半生体呢。
　　“不是，”咖啡古将二一六的机械手臂丢给赫红，“她可比半生体有意思多了。你在这儿待着，别让她们钻了空子，我来试试。”
　　“……哎~”赫红明显有些失望——明明人家也想玩的说。
　　03
　　两年前，海底基点完成跳跃之后，大概过了一个月，320的各位才重新在地面找到了合适的据点，并重新开始和之前差不多的生活。
　　之所以说是差不多，是因为她们的新据点依旧取名为320，而她们的工作中心，除了生存，依旧是围绕着二一六展开。
　　同时，也是因为，她们之中，她们由原来的七个人，变成了现在的五个人。
　　并且，她们的室长，邓谷雨，也不知道是因为什么病症，逐渐陷入时间越来越长的休眠。
　　起初，邓谷雨还只是告诉她们，她只是有些累了。
　　但很快，320的其余人，甚至连一门心思只在二一六身上的芙拉尔，也觉察到了不对劲的地方。
　　“你的身体究竟是出了什么问题？”刘采采和张锐仔细地为她检查了一次又一次，却发现除了室长的各种器官有些虚弱之外，并没有别的明显的问题。
　　她们或许在技术方面都是一把好手，但在生理方面，她们只拥有一般的常识。
　　“你，难道是被感染了？”在她们之中，唯一一个擅长生理方面的，就只有芙拉尔了，“你的细胞在彼此分离，却又在彼此连结。”
　　其实这只是芙拉尔保守的说法，在她看来，或许彼此分离连结的，不仅仅是细胞，而是更微观的存在——但她没有说，因为她不确定。
　　在末世之前，世界就开始出现各工各样奇怪的病毒、细菌以及微生物。
　　这些都可以使人感染，进而患上一些前所未见的病症。
　　而在末世之后，这样的情况不仅没有没有缓解，甚至愈演愈烈，成为了继零型机甲之后，致使人类几近灭亡的第二大原因。
　　如果邓谷雨真的是被感染了，那么，谁也不知道，邓谷雨还能这样活在她们身边多久。
　　“不，不可呢是感染！”杨淑兰显然不相信，“我们每一个人都在体内接种了纳米半生体，不可能会被感染！”
　　而且如果真的是感染，已经过去了那么久，为什么大家都还好好的，却只有室长一个人是这个样子。
　　“问题就在这里，”芙拉尔看着护在邓谷雨面前的杨淑兰，平静道，“她的体内，并没有纳米半生体。”
　　杨淑兰闻言愕然回头。
　　然而在邓谷雨眼中，是带着些许抱歉的默认。
　　04
　　为了抵抗零型机甲和各种感染，在末世之后的一段时间里，人类研究出了半生体。
　　就如它们的名字一样，它们既不算完全的生命体，又不能简单的定义为机械体。
　　如果非要找个形象一点的描述，就好比在生物体之中安装了各种各样非生物体的器官和组织。
　　这样的半生体不仅拥有着生物体的顽强，同时拥有着非生命体的强大与灵活。
　　半生体可大可小，主要划分为两种——内半生体，外半生体。
　　内半生体就是指除了大脑或心脏之外，其余部分是非生物体构成的半生体。
　　这种半生体并不多见，因为这方面的技术要求相对较高。
　　而更多的是外半生体，即在大脑、心脏中植入芯片或整个用非生物体替代，其余部分可以是生物体，也可以是非生物体的存在。
　　这样的半生体最先出现，有关技术也相对成熟，甚至在末世之前就已经在医疗领域和工业领域得到了运用，而在末世来临之后，外半生体则开始大规模地投入战争使用。
　　但很快，人类就发现了半生体的伦理问题——与零型机甲战斗的无论是外半生体还是内半生体，基本都是由原本的人类改造而成的，他们有的是在活着的情况下被改造的，有的是在死亡的情况下改造的。
　　活着的人，究竟是为什么要为了保护其他人而那样牺牲自己？而死去的人，又为什么不让他们彻底安息？
　　就因为是末世吗？
　　这不是人类该有的原则底线。
　　也正是如此，将人类改造成半生体的项目在末世之后，逐渐停止了。
　　半生体逐渐被用在了各种动植物以及微生物身上，而其中最普遍的用处，就是利用纳米技术将半生体植入人体，以便人类面临各种各种感染时，可以靠纳米半生体将引起感染的病毒或微生物灭杀并排除体外。
　　这样的治疗方法从某种程度上来类似于寄生，也类似于大自然的生物防控，通过这种方法，不仅可以有效的治疗各种各样的感染并抑制感染的扩散，还可以大幅降低病毒的变异和微生物的抗药性。
　　因此，在末世生存下来的人类，每一个人都会接种纳米半生体。
　　这样的半生体，被誉为人类最强大的免疫体。
　　05
　　“怎么可能？”杨淑兰显然不相信，“明明一出生时就会接种的，即使是后来我们在320的时候，明明也接种过的，”杨淑兰无力地扒着邓谷雨，“……怎么会没有呢？”
　　这就是问题所在。
　　纳米半生体会存在于人体的血液之中，按道理说，即使经过多年的新陈代谢，也不会彻底从人体中消失，更何况320的各位为着居住在地面的原因，还会隔个一年半载重新接种。
　　邓谷雨的情况，简直就像从未接种一样。
　　或者换个更实际的说法，就像她的身体容不下纳米半生体一样。
　　06
　　“抱歉，”邓谷雨轻轻地对她们笑了笑，“其实我自己早就知道了，只是一直没告诉你们，我不想你们太担心。只是现在看来，我能陪着你们的时间确实不多了。”
　　邓谷雨温柔地揉着杨淑兰的头发。
　　杨淑兰趴在她的膝头，无声地流着眼泪。
　　“芙拉尔，”邓谷雨对芙拉尔道，“虽然我时间不多了，但我找到了办法，再给我一点时间，我一定会在我彻底闭上眼睛之前，将二一六的记忆编码进程序之中。”
　　二一六是完全的机械。
　　作为机械，本该只有数据，就连所谓的记忆，也不过是对往常日志的美称。
　　可是在场的人都知道，邓谷雨说的记忆，并不是单纯的数据而已。
　　芙拉尔听她这么说，意外地愣了一下，随即轻声道：“多谢。”
　　07
　　“二一六，”被护在二一六身后的芙拉尔在结界里看着越靠越近的咖啡古，终于还是问出了自己的猜测，“你的记忆，是不是已经回来了？”
　　就算不是全部，凭现在二一六的样子来看，也不至于全然没有。
　　二一六是机械，但她拥有大脑，一个植入了完全由非生物体模仿而成的“大脑”。
　　平常时候，二一六的行动都经由“大脑”之中的各个“神经元”负责传递和完成。
　　在那近100亿个神经元之中，备份着部分自末世以来，“二一六”的意识。
　　三年前，当她的神经再次在二一六的机械体中苏醒的时候，对她而言，她不过是换了一个容器而已。
　　而在那之前，谁也不记得，她的意识曾在多少个容器中停留。
　　就连二一六自己，也不知道，她的第一个身体，也就是最原始的躯体，是谁。
　　之前或许还有320的各位知道一点。
　　可现在，却只有一个芙拉尔了。
　　只有芙拉尔这一个例外。
　　08
　　但，如果眼下的二一六拥有了芯片以外的“记忆”，那么，“二一六”就不再是二一六了。
　　也不再是单纯的机械体。
　　同时，也正如咖啡古所说，也不仅仅是半生体。
　　因为半生体要么有着一点生命特征，要么，有着生物体的部分。
　　可是二一六没有心跳，也没有生物体构成的大脑或者其他器官、组织。
　　但“二一六”眼下的种种行为，都表示，二一六拥有着机械体所没有的存在。
　　无论是没有听从芙拉尔“放下我”的命令，从而违背机械体的三大定律。
　　还是眼下，在与咖啡古对视时，眼中出现的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