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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无聊的典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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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天光刚刚破晓,谢煜便睁开了眼睛,虽然换了环境,不过昨晚他休息的相当不错。
毕竟这也算是这段时间以来第一次在床上睡觉……
想到这,谢煜不由得沉默了一瞬。
不过他很快调整了过来,感受了一下长生还在沉睡,谢煜便站起身,拿起床头的衣袍抖了抖。
这便是楚平说的统一制式的入门服了。
同样是月白色的制式,上面有金线绣的云纹。用料不差,摸上去很柔软,不过比起楚平和老者的那一身,似乎少了点细节。
衣袍有两层,加上腰带和头冠,总体来说有些繁琐,谢煜研究了一番,勉强能穿戴整齐。
于是他推门而出,清晨的山风扑面而来,十分提神醒脑。
晨光微曦,未散尽的朝露使得山间浮着一层淡淡的薄雾。
谢煜简单洗漱完毕,绕着院子走了一圈,自觉舒展开了筋骨,便朝着灶屋走去。
灶屋的门窗均半掩着,房间不大,但地面和灶台都很干净。
虽然一看就是长期没人使用过的样子,不过空气中并没有放置很久应该有的腐朽味道。
谢煜扒着门探头往里看了看,靠墙的地方有整齐堆放的木柴,边上有半人高的米缸,相邻的木桌上有竹编的筐,虽然看不清里面大概有什么,不过从缝隙间透出的绿色看,大概是蔬菜之类的食物……
谢煜叹了口气,没有再看,一脸沉重地倒退了一步,抬手把门重新掩上了。
倒不是因为他对人家准备的食材有什么不满,只是让一个“失忆”人士动手来做一顿早饭,更大的可能不是炸了厨房,就是闹出人命。
即便是这么短时间内的观察,他也感受到自己跟厨房似乎有些气场不合。
更何况他也不饿。
因此谢煜也没执着的要尝试什么,谨慎地遵从了直觉转身离开。
他百无聊赖地又绕着院子周围的竹林逛了几圈,终于熬到虫鸣渐起,有飞鸟从天边掠过,阳光也逐渐洒满人间。
原本覆盖着山间的雾气逐渐散开,远远望去,树木葱茏,苍翠欲滴。
谢煜欣赏了一会景色,便负着手,重新又溜达回了院门。
他正觉得时间差不多了,就好似应和般,从山那边遥遥传来古朴的钟声。
钟声回荡间,便有一架飞舟由远及近,缓缓落在院门前的空地上。
飞舟刚一停稳,一个穿着灰色短褐的男人便站了起来,他一抬眼就看见了站在门口的谢煜,便笑容满面地冲他招呼:
“道友真是准时,快上来吧。”
“劳烦道友辛苦跑这一趟了。”谢煜也像模像样地一拱手,随即跟着人上了飞舟。
“哪里哪里。”对方客气地摆摆手,也不见他如何操作,飞舟便缓缓升起,向着另外的山头飘去了。
飞舟外形更偏向梭形的船,本是深棕色的木制,也不见驾驶的位置,却能轻盈地飞在半空,虽然远不及重明鸟放松时的飞行速度,却胜在十分平稳。
昨晚因为种种原因错过了飞舟,今天却能独享宽敞的单人专座。谢煜撑着飞舟的边缘,俯瞰下方的风景,心情颇为愉悦。
负责接待的人见他看的专注,便没有出言打扰,只在经过有明显特点的山峰时会开口介绍一二。
这一路看下来,与其说定渊山是山,不如说是山脉更为准确。
放眼望去,成行列的群山,自南向北绵延起伏,其状宛若一条俯卧休憩的苍龙,自有一份独属于此处的灵气。
飞舟缓缓前行,在山脉腹部开始下降。原本眼前都是大片的森林,在下降到某一个水平点时,好像突破了什么限制一般,眼前风景一变,突然开阔了起来,现出大片的屋宇轮廓。
谢煜环顾四周,见不远处也凭空现出了几架飞舟,上面站满了人,都做一样的打扮,这么一眼扫过去,就看见好几张熟悉的面孔。
那个小少爷周行之就在其中,尽管他脱掉了那身张扬的锦衣,换成了月白色的衣袍,但在统一下发的腰带和头冠外,又特意戴上了自己原先的带钩和玉佩,还十分张扬的挂在腰际,充分展示着自己与他人的不同。
谢煜瞟了一眼便收回了视线,只见飞舟从不同方向汇聚而来,缓缓落在中央的开阔平台上。待其停稳,人们便纷纷走下了船。
谢煜回身谢过接待他的人,也转身汇入了人群。
新晋的弟子们跟着指引,一路来到广场的正中央,这里搭着座一丈左右的高台,上面摆着四把椅子,还没有人入座。
左右已经有一些人零散的等在这里了,他们同样穿着月白色衣袍,只是看起来平均年龄要稍微长一些,见到新弟子好奇打量的目光,不少人会和善地报以微笑。
随着时间一点一滴过去,左右观礼的人也越来越多,他们三三两两的到场,偌大的广场上也逐渐变得熙熙攘攘起来。
等到阳光彻底升起,古朴的钟声便二度回荡起来。钟声一响,原本还在谈话的人都默契地停了下来,一起望向高台。
谢煜跟着抬眼看去,见原本无人的座位上已经坐了两人。
其中有一个熟悉的面孔,就是昨晚在殿内的老者,楚平的师傅。跟之前见面不同的是他的服饰没有变化,须发却有明显打理过的痕迹。也没拿着他不离手的酒葫芦,只一脸严肃地端坐在一边。
老者的旁边坐着的是个青年男人,相比起前者的严肃,后者就要放松的多了。那青年带着一脸困意,衣袍穿的倒是很整齐,就是逐渐歪斜的发冠暴露了他的心不在焉,就差瘫在椅子里了。
钟声响了三响,便逐渐停息,高台一侧的台阶有两人踩着余音走了上来。
为首的是个中年男人,目光清朗,剑眉斜飞。下颌方正,蓄着短须,十分精明干练的样子。明明都穿着显雅致的月白色衣袍,始终围绕在他身上严肃的气氛却没有弱化半分。
落后一步跟着的是个高挑的女子,乌发间的步摇随着她的步伐轻轻晃动,眼波流动间顾盼生辉。与其他人不同的是,在淡色为主色调的会场,她却穿着一身红衣,显得张扬又惹眼。
他们两人走到了座位旁,中年人一撩衣摆坐在了主位,红衣女子便顺势轻巧地坐在了另一侧。
自此,台上满座,众人瞩目。司仪走到台前,典礼正式开始。
……
“皇皇上天,照临下土。”
司仪在布置好的案台前捧起三炷香,神情肃穆地念起祀天的祷文。
“集地之灵,降甘风雨……”
谢煜抬起袖子克制地打了个哈欠,虽然司仪的台词说的精炼,但该走的流程还是得走,这就不可避免地让人觉得有些无聊。
环视其他人,倒是大部分都听的很专注。除了台上那个本就一脸困倦的青年,这会演都不演了,瘫在椅子里连眼睛都快合上了。
这让谢煜没来由地升起了单方面的惺惺相惜之感。
“明光于上下,勤施于四方……”
祷文的旋律环绕在广场上方,带着奇异的感染力。
但谢煜半点感受都没有,他甚至思维原地放空了一会。
直到一道稚嫩声线响在他的识海里:“这是在干什么?”
谢煜反应了一下,才发现是长生在说话。
不过他谨慎地没有回话,只轻轻动了动指尖。
好在长生也不是真的想问发生了什么,它感知了一会,也就明白了现状。
“你知道我昨晚干了什么吗!”长生跳过了上个话题,它的的语气上扬,带着些得意。
没等谢煜接话,它继续说:“我试着探了探地脉,根据灵气的反应来看,大致能确定我们要找的地方了。”
效率还挺高啊。谢煜这回倒是真有点意外了。
“毕竟越靠近灵气的源头,我的活动性越强嘛!”
长生补充道,一副我也不是什么都没有干的样子,试图寻求表扬。但它等了等,才反应过来谢煜并不太方便说话。
长生:“其实吧,你也可以说话的,像我一样,毕竟这是你的识海嘛。”
谢煜:……
长生说着说着还来劲了:“虽说要引气入体完成灵力的运行才能感受到识海,再借由灵气传音……但你还没有引气入体就能用灵气让那块测灵根的石头亮起来了,还有我帮你定位识海,想做到应该很容易吧?”
“……”谢煜总觉得对方的语气中有种幸灾乐祸的味道。
这边谢煜还在单方面被长生挑衅,那边台上的司仪已经顺利完成祭辞进入下一流程了。
司仪将燃着的香插入案台上摆放的香炉,回身向坐在主位的中年人躬身示意。
被称呼为掌门的中年男人从座位上起身,视线从台下众人的脸上缓缓扫过,严肃的神情稍微柔和了些,沉稳开口道,
“我辈上承天道,以定九渊,是为定渊。今开山门,纳新材,望诸位能继往圣,开来学,有大功与斯世……”
他语气没有什么起伏的述说着,明明声音不大,却极为清晰的传遍了全场。
坐在掌门旁边快睡着了的青年,许是迷迷糊糊之间听见了熟悉的声音,于是睡眼惺忪地偏头看向旁边,结果视线越过了掌门的位置,直接对上了另一侧的红衣女子。
后者嘴角微勾,无声地朝他做了个口型。她明明是笑着的,漂亮的丹凤眼里却莫名充满了杀气。
“……”青年的睡意瞬间消散了大半,他缓缓地扭回头,背脊下意识地挺直了些。
红衣女子保持着得体的笑容收回了目光,她素手轻抬,将落在鬓边的一缕碎发别回了耳后。
台上的小小插曲并没有引起人们的注意,台下人均专注于掌门的宣讲中。
谢煜站在人群中似乎听得很认真,但仔细看就会发现他的眼睛有些失焦。
他识海中的长生还在喋喋不休:“做不到也没关系啦,这个事就是得看悟性的,有些人一辈子都找不到门路,所以不能急于求成。反正你不是也不想修炼来着……”
长生说了半天,自觉扳回了一城,便带着得意转而回到正事:“不知道你有没有观察过这一片的地脉,大致是呈南北朝向的。根据我昨天的探查,灵气聚集的地方在东南方,虽然还没有确定具体位置,不过朝那边走准没错啦……”
“干的不错。”谢煜平静地回道。
“那是!”长生条件反射地应了,然后才慢半拍地意识到这声音似乎近的不太对。
“诶???”长生呆滞,这声音似乎大概好像是直接从识海里传出来的。
“刚才是谁说做不到呢?”谢煜在识海里反问,语气中带着些许笑意。
“这,这怎么可能??”长生有些无法接受。
虽然长生说的容易,但正是因为它明白外放灵力和灵力自周身运行周天再汇入识海传声那完全不是一个概念。对于没有引气入体的人来说,不亚于闭着眼睛找到迷宫的终点……
“现在的修炼方法已经这么容易了吗,还是说……”长生陷入了自我怀疑,没注意谢煜这边没有再说过话。
用灵气传音当然没有那么容易。
谢煜安静地站着,一双失去焦距的眼神重新恢复了清明。
若是说灵气传音相当于在体内闭着眼睛走迷宫,那谢煜就相当于在以知终点的情况下闭着眼睛全神贯注地在路上横冲直撞,能达到终点全靠运气和乱来。
这也是他说完两句就没法再维系灵力链接的原因。
不过谢煜这么做跟长生的挑衅无关,只是他想这么做,于是就这么去做了。
但是现在看来,效果还不错。谢煜的嘴角微微上扬了一瞬,又很快收敛了笑容。
尽管他身体的几处经络都传来了阵阵隐痛,不过这不妨碍他的心情变得愉悦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