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光而行》自以河山

3、测一测灵根

　　“话说这些雾气是怎么回事。”长生故作冷静地略过了方才的话题。

　　只是转移话题的手段着实算不上高明。

　　“……你问我？”谢煜反问。

　　作为一个刚醒不到一月且全无记忆的人来说，能知道才奇怪了。

　　感受到了谢煜话语中的责备，长生叹了一口气：“吾也不想的，但吾只是一颗种子啊。如果没有合适的灵气维持状态，只会睡得越来越久。”

　　“行吧。”谢煜勉强认可了这个说法。随即将方才发生的事简要地说给了种子听。

　　“你说到定渊山就能找到人，你要找的人在哪里？”

　　“我也不知道，见到了应该就知道了吧。”长生也有些说不准。

　　这回轮到谢煜想叹气了。

　　虽说任务大概是用这个身份寻找能让种子变成树的契机，但天道安排的合作伙伴也过于不靠谱了些。

　　总觉得离完成任务解除束缚的那天遥遥无期，就更别提完成任务后能去做自己的事情了。

　　谢煜面无表情地边走边想：

　　倒不是修仙没有意思，只不过被安排去做和主动选择那完全是两码事……

　　正想着，前方的雾气逐渐变得有些稀薄。

　　不同于之前白雾中显露出人影那般，这次的变化似乎是快要抵达终点的迹象。

　　仿佛是印证了谢煜的猜测，一直呈现灰白色的天空流动起来了，缓缓变化成了熟悉的昏黄，只不过相较出发时颜色更深了一些。

　　谢煜和长生俱是精神一振，在后者的催促下，谢煜终于走完了最后几级阶梯。

　　拨开白雾，眼前便豁然开朗。

　　像凌空铺开了副秀美的水墨画般，随着半空中一声清脆的鸟鸣，眼前种种都鲜活了起来了。

　　放眼望去，一座座山峰好似浮于半空，其间有亭台楼阁，碧瓦飞甍。山与山之间云雾渺渺似天河，有白鹤振翅而起，复又落入云中栖息。

　　临近傍晚，日光同晚霞一道落入云气中，天河好似披上了一层薄纱，却又反射出粼粼的波光来。

　　如梦似幻，令人一时有些目不暇接。

　　谢煜驻足观赏了片刻，这才收回目光看向周围。

　　这是一个相当大的平台，由光滑平整的石板铺就，同样有穿着各式打扮的年轻人停留在此处。

　　不过比起之前见到的人，他们的表情显得十分放松，还有人聚集着小声讨论着什么。

　　谢煜没有上去攀谈的欲望，他正准备找块干净的地方坐一会，就听见半空中传来悠长的三下钟声。

　　——铛。

　　第一声钟响，天边最后一丝微光也渐熄，墨色逐渐笼罩整片大地。

　　——铛。

　　第二声，谢煜耳听见身后楼梯的方向有窸窸窣窣衣袂摩擦的声音，像是什么人费劲千辛万苦终于爬了上来。

　　——铛。

　　最后一下钟声的余音散尽，谢煜再睁眼，已身处一座明亮的大殿中了。

　　有惊叹的声音蔓延开来，平台上的人一个不落的集中在了这里。

　　谢煜扭回头，见身后站着个锦衣华服的小公子，正皱着眉低头打理衣服上的褶皱，认真到好像都没发现所处环境已然改换了天地。

　　印象还挺深刻，是之前在阶梯上看见的那个。

　　谢煜重又转了回来，看向大殿的上首。

　　那里站着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者，穿着和之前接引人相似的月白色制式长袍，背负着双手，乐呵呵地看着下方的人群。

　　直到大家激动的心情平复下来，注意力陆续集中到了老者的身上，他才捋了捋胡须，开门见山道：“我是本次入山三问考核的负责人。诸位能来到此处，便是历经磨砺，依旧能保持本心的良材。若是没有异议，等明日大典过后领取完道碟，便能正式入我定渊门下了。”

　　他的话音未落，便有人按捺不住地发出了小声的欢呼。

　　老者顿了顿，继续道：“按照惯例，明日大典中，会公布入山三问考核成绩排名前三的道友，他们将会有一次主动择师的机会。但成与不成，就全靠缘分了。”

　　谢煜环视左右，这回轻声议论的人明显变多了，显然绝大多数人并不知道这个惯例。少年少女们毕竟都年轻，喜怒哀乐都写在脸上。

　　倒是那个穿着精致的小少年暗自握了握拳，一张娃娃脸上满是势在必得的神情。

　　“未入前三甲的道友也不必心焦，因为就算被选中，也仍要过外门的修行。再说，也不是没有好苗子被破格挑中的情况。”老者微笑着又补了一句，充分安慰到了绝大多数人的情绪。

　　“不过在今天正式结束之前，还有一项额外的测试。”老者侧过身，让出了身后半人高的木桌，上面摆放着一块半透明的水晶状圆形石头。

　　“不用担心，这一项虽是必要的资质考核，但不会影响排名的情况。”老者说完便站到了一边，他也没四处寻人，直接就冲着殿内扬声喊道：

　　“楚平！”

　　他话音刚落，便有一道温和的嗓音回应：

　　“弟子在。”

　　声音略有些耳熟，谢煜顺着人群间的空隙看过去。

　　应声的人不知是何时站在那里的，明明隔的离人群也不远，好像就一直安安静静地抱着拂尘笼着手站在大殿承重柱旁。但他不出声前，竟也无人注意到他。

　　此人面容俊秀，五官柔和，正是之前自称接引人的那位。

　　楚平躬身向老者行了一礼，便迈步走到了人群最前方。

　　“那么，测试的顺序就按照你们之前登记的顺序来吧。”

　　楚平三言两语地就安排好了顺序和站位，随即从袖子里取出一卷竹简来，开始念名字。

　　谢煜随人群排到了大殿的右边，自知自己大概是最后几个，于是很没心理负担的走到了最后的角落。

　　“测试是要做什么？为什么他们都很熟练的样子。”谢煜放轻了声音，好似在低声地自言自语。

　　“应该是测试对灵气的亲和力吧，你们好像叫灵根什么的……那个石头根据不同的适应性会呈现不同的颜色。”长生想了想，有些迟疑地解释道。

　　谢煜没再吭声，他凝目观察了一会，看着陆续有人走上去将手摁在石头上。

　　没过多久原本透明无色的石头内便呈现出不同颜色，或明亮或暗淡的光芒来。

　　谢煜微微点头，算是认可了长生的说法。

　　随着测试的进行，石头内的颜色变化越来越多样。金，绿，蓝，红，褐五色交替出现。

　　大多数人覆手上去时，较为明显呈现的是其中的两种颜色，少数是三种，颜色基本都揉杂在一起。

　　楚平平静地在一旁拿着竹简报名字，并未对测试的结果发表什么意见，这使得那些使石头呈现出暗淡光芒的人表情放松了不少。

　　而原本站在一旁的老者显更悠闲了，他早就不知道从哪拖来了一把椅子，坐在上面翘着脚，手里还拿着个酒葫芦，正在有一搭没一搭地喝着。

　　待测的新人共有三十九个，上台测完灵根的人根据安排自觉走向了殿内的左侧等待，因此谢煜面前的人越来越少。

　　“周行之。”

　　楚平展了展竹简，报出下一个名字。

　　那个小少年随即迈步而出，在众人的注视下，他走得昂首挺胸，但谢煜总觉得那步伐中带有一种故作镇定的僵硬感。

　　周行之几步走到台前，熟练地将手放在那块透明的石头上。

　　几息过后，那石头缓缓绽放出了火红色的光芒来，由暗至明，一时竟压过了殿内燃着的所有烛光，成为吸引所有人眼球的光源。

　　那老者本来歪斜着身子坐在椅子上喝酒，似是感受到了什么，也跟着把视线投在了石头上。

　　“嚯，这还是个火天灵根呐。”

　　等石头里的光芒稳定了下来，楚平点点头示意结束，周行之便松开了手，下台走向了左边。

　　尽管这一次仍顶着人群的注视，只多不少，他的步伐却流畅了许多。

　　楚平大约是没少干这种事，测试的速度相当之快。人们陆续上前，石头明明灭灭，接下来倒再没出现像周行之那样闪耀的情况。

　　左侧等待的人越来越多，约莫半柱香的功夫，楚平把竹简一卷，报出了最后一个名字。

　　“谢煜。”

　　唰——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他的身上，眼里满是即将结束的期待。

　　谢煜站直了身子，迎着众人的注目礼走到了台前。

　　走近了细看才发现，那块石头的内里有不少冰裂纹，并没有远处看上去的那么通透，外部也有明显打磨过的痕迹。

　　谢煜没多瞧，抬手覆在石头上，触感微凉，像是抚摸上了冰面。

　　一息，两息，三息……

　　石头全无反应。

　　“咳。”楚平轻咳一声，放低了嗓音道：“试着感受灵气，再注入进去。”

　　“哦。”谢煜心说，虽然你这么说了，但是具体要怎么做我也……

　　他下意识地闭眼做了个深呼吸。

　　随即就感觉手心里微微一烫。

　　再睁眼时，四周的环境都仿佛一暗，手心里的石头仿佛成了吸纳光线的沸石，越来越明亮，也越来越炽热。

　　是耀眼的红色光芒。

　　那老者又小声的赞叹了一声，直起了腰背，好像在期待下一个火天灵根的诞生。

　　谢煜感受着越来越烫的石头，有一种想把它丢出去的冲动。

　　但下一息，仿佛应和了他的心声一般，石头的热度骤然一减，有一抹柔和的绿意从石头内生长出来，抑制住了越发炽热的温度。

　　这翠绿也逐渐明亮，很快便能与火红分庭抗礼，但它们彼此间却并没有揉杂在一起，只泾渭分明地分布于石头的两端。

　　也许是有两道光的缘故，本应该极盛的红没有达到顶端便停止了绽放，最终与绿色一起固定在了一个相对柔和的层次中。

　　石头也恢复到了温润的触感。

　　那老者奇怪地“咦”了一声，倒没再发表什么意见，重又瘫回了椅子上。

　　谢煜一抬眼，见楚平点头示意结束，便从善如流地缩回了手，转身下台汇入了人群。

　　所有人的测试均已完毕，楚平将竹简重新收好，冲着老者行了一礼，便退在了一旁。

　　“好，诸位辛苦了。”老者站起身，象征性地鼓了鼓掌，“接下来会有人带你们去住处，好好休息。明日辰时的入山典礼，莫要迟到。”

　　众人皆应是。

　　随即陆续跟着殿门口负责带路的弟子鱼贯而出。

　　谢煜本来在最前面，这一转向又重新落在了最后。

　　他慢悠悠地跟着大部队往外走，跨出了大殿便是几道向下的阶梯，而再往前的空地上，正悬停着几梭飞舟。

　　大约这就是要带人去住处的工具。

　　人群跟着指引，七八个人为一组登上了船，飞舟便缓缓升起，向着远方的山崖过去了。

　　谢煜初入人间，自是看什么都新奇，看到这无人驾驶且违背常理的一幕，一时颇为感兴趣。

　　他正准备跟着最后一组登上飞舟，就听见身后有人出声唤道：

　　“道友留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