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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似乎是考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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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往西走,炽热的感觉便逐渐消退,最为明显的变化是平原上的风逐渐带上了些许凉意。
不知走出去了多少里,久到天空中的云气都换成了彩霞。除了干枯的大地染上了一片昏黄外,能看见的景色仍是毫无变化。
“难不成要露宿荒野了。”谢煜这么想着,低声唤了唤脑海中沉睡的长生树种子。
后者毫无反应。
自从搭上伙,对方就缩进了谢煜身体内被称为“识海”的地方开始睡觉,除了偶尔会冒出来指路外,简直是一点存在感都没有。
因此谢煜也只是试探性地喊,没真寄希望于一颗种子能做什么。
见种子联系不上,谢煜便也不急着赶路了。算算行程好像差不多,便环顾了四周一圈,挑中一块背风的岩石准备歇歇脚。
明明走了一整天,却没多少疲惫感。
背靠着岩石,谢煜的思绪有些放空。
“定渊山……”他咀嚼着这个代表目的地的名字。
都是山了,或许会有一块不错的石碑。谢煜发散性的往下想。
上面用遒劲有力的笔锋写下“定渊”二字。要是拾阶而上,道路两旁是苍翠的松树,正中间便是一座气派的山门……
山门?
谢煜眨了眨眼,好像理所应当一般,眼前静静伫立着一座石制的牌楼。
“方才怎么没看见。”谢煜心道。
他站起身,脚边便是向上的青石阶梯。
谢煜回头看去,不见来时那一望无际的沙土平原,他的身后只有向下的阶梯,被淡薄的雾气覆盖,不知通向哪里。
抬头往上看,右手边嶙峋的山壁上,自上而下的石刻着不少文字,谢煜一眼便看见了“定渊”。
想再看其他字时,双目却传来轻微的刺痛感,他便顺势移开了目光。
“就是这里了吧。”
来都来了,谢煜抬步走上石阶。
那牌楼看着不远,实际走到近前,却要花费不少力气。
顺台阶而上,牌楼斗拱的下方,是一方宽阔的平台。明明天色已晚,这里却或站或坐的停留着不少人。
三五成群,彼此间却又泾渭分明。
谢煜的到来没引起这群人的关注。
谢煜放眼一扫,将情况尽收眼底,不过还没等他多瞧,便远远地跟站在牌楼下的人对上了视线。
那人穿着月白色的衣袍,怀抱着一柄拂尘,双手拢在宽大的袖子里,面容十分温和,见谢煜看过来,便冲他点了点头。
见对方示意后,谢煜也没犹豫,大大方方地走了过去。
他穿过人群时会有人短暂地抬头看他一眼,随即又很快低下头沉浸在自己的世界去了。
走到近前,谢煜才注意到这人旁边还放着一盏香炉,上面插的香已经燃了大半,有丝丝缕缕的烟气冒出来。
那烟不断升腾着,最终都汇入了牌楼后方的雾里。
牌楼后方的雾与遮掩了来时阶梯的雾气极为相似,像是分属与不同地方的两道界限。
“道友来的好迟。”那人抱着拂尘冲着谢煜拱了拱手,礼数倒是十分周到。
谢煜眨了眨眼,面不改色地回道:“我家用来指路的驴贪睡,耽误了不少时候。”
对方了然地点点头,依旧是一脸温和的样子,完全没有出声质疑这细究起来非常不对劲的回答。
“我是此处考核的接引人,既然到了这里,就请做个登记吧。”抱着拂尘的人这么自称,随即轻挥袖袍,从中便飘出一卷竹简来。
那竹简晃晃悠悠地飘到谢煜面前,他一抬手,竹简就落在他手心里。
谢煜展开一瞧,果真如长生树种子说的那般,待填的项目有姓名,籍贯,年龄等等……
“姓名,谢煜。”他心念一动,竹简上对应的空白处便自动浮现出了内容。
“这倒是方便。”谢煜心说。
“籍贯?”谢煜想了想,继续往下填,“东洲楚昌郡云梦县。”
“年龄……”谢煜默然片刻。
大概是受他思绪反复更改的缘故,竹筒上迟迟未出现对应的内容。
瞄了一眼平台上众人的年龄,约莫是十岁往上十五六岁往下的样子。
“就这样吧。”谢煜很快做出了决定。
于是竹筒上对应的地方浮现出“十八”的字样。
……
谢煜将剩下的内容一并填写完毕,扫了一眼确认无误后,便卷起了竹简。
竹简刚被卷上,就从谢煜手里飞出,重新落进接引人的手里。
对方接了过来,并未展开观看,只随手往袖子里一拢,便好像做完了交接。
接引人凝目望天片刻,再次对谢煜拱了拱手:“快到时候了,还请道友抓紧时间。”
什么时候?
谢煜有些茫然,这才从对方的动作里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自从到了这里,本该逐渐转为夜晚的天色始终固定在黄昏里。
时间所反映的变化在此处好像被放慢了很多。
谢煜没去细思其中缘由,因为他看见原本笼罩在牌楼后的淡薄雾气散开了,露出了一大片白茫茫。
那是向上走的白色阶梯。
“……修仙也是体力活啊。”谢煜嘴角微有些抽搐,忍不住扭头看向接引人。
对方依旧是温和淡笑的模样,见谢煜看过来,还从拢着的袍袖中抽出了一只手,微微向前一送,对他做了个“请”字。
“……行吧。”感受了一下/体内丝毫没有松动的契约束缚力,谢煜咬咬牙,转身踏上了向上的阶梯。
刚踏上白色阶梯,谢煜就感受到一股彻骨的寒意从脚底窜上头,激的他控制不住打了个寒噤。
他不禁弯下腰摸了摸台阶,触手的温度十分柔和,哪里有方才感受到的半点凉爽。
好在这股过于提神醒脑的感觉来的快去的也快,只几息就消失不见,快的好像是错觉。
谢煜这才有空仔细观察一下脚下的台阶。这里的台阶跟刚才的石台阶不同,通体呈白色,更为光滑,触摸时的手感也很细腻。
不像石头,倒更像是玉的质地。谢煜这么想着,脚下的步伐没停。
前行的过程中谢煜发现石阶并不全是由同种白色石头构成,间或夹杂着之前看见的普通青石台阶。
排布没什么明显规律,石阶的整体基调还是呈白色。
白色的阶梯一直向上延伸,道路两旁本来零星的能看见几棵树,但越往上两边覆盖的雾气越多。
雾气蔓延开来,连来时的路一起掩盖住,最后目之所见都只剩白茫茫的一片了。
谢煜抬头望天,不知什么时候,一直呈现黄昏的天空也过度到了死寂的白。
天地同属一色,身处其间,无故也平添了几分寂寥。
石阶蜿蜒向上,谢煜闷着头走,不知过了多久,道路前方的雾气中浮现出一个椭圆形的轮廓来。
离得近了,谢煜才看清楚这原来是个人。
那人半蹲在地上抱着头,鬓发散乱,双目紧闭,好像就着这个姿势睡过去了一般。
若不是能从对方紧绷的双肩看出有呼吸的起伏,如此形状倒更像一块石头。
想到刚才平台上那些人沉浸的模样,谢煜没贸然打扰,他侧身绕过了这人,继续向上走。
但自从看见了这个人起,就好像触碰到了什么开关一般,前行的单调风景开始变得滑稽了起来。
像打开了未知的一个又一个盒子,谢煜先后从雾气中看见了闭目盘膝坐着的人;躺在阶梯上似乎在睡觉但嘴里念念有词的人;明明睁着眼坐着,但双目无神的人……
“这可真是有意思。”谢煜一路走来,像是在逛什么奇异的展览。
经过这么多人,他也大致有了些判断。
就比如刚才绕过的人应该就才“睡”着不久,谢煜对目前为止看到的穿着最富贵的人有深刻的印象。
那似乎是一个看起来很年轻的小公子,眼角眉梢都全是挣扎着想要努力醒过来的样子。
“也不知道我睡着会是什么样子。”谢煜自言自语道。
“什么睡着?”他脑海中浮现出了熟悉的声音。
“你倒是挺会挑时间起床啊。”谢煜没好气地回了一句。
“咳……”长生干咳了一声,开始转移话题:“吾也是很努力的!不是吾你怎么能不眠不休这么快走到中洲。”
“那不是天道做的吗,跟你有什么关系?”谢煜一副压榨劳动力你还有理了的表情。
“你怎么知道?!”长生惊讶地脱口而出。
“我就随口一说,你还真招了。”谢煜都无语了。
虽然早就发现重生后身体机能似乎好的过分,但罪魁祸首就这么果断承认了他是没想到的。
场面一时有些尴尬。
“……有关系的。”好半晌长生才闷闷地回了一句。
“嗯?”谢煜刚绕过一个人,没听清种子含糊不清的话语。
“吾说……有关系的!”长生放大了声音重新强调了一遍,“你的身躯是用长生树的树干重塑的。”
“……”谢煜沉默了一会后“哦”了一声。
“你就不能给点别的反应吗。”长生非常不满。
“好吧,嗯……总之,这听上去有些奇怪。”谢煜斟酌了一会,给了个评价。
“哪里奇怪了?”长生在这个话题上莫名地有些执着。
“比如,按照你这么论的话……”谢煜吊人胃口般地拖长了音。
“我是你爹?”
长生:?
长生:???
“你看,你还只是一颗种子,我却是你前任的树干做的。”谢煜有理有据。
长生:…………………
长生本能地想出言反驳,话到嘴边却又说不出来。它才懵懂明白了人世间的伦理关系,突然就要带入自己,这使得它短暂的陷入了自我冲突的悖论中。
谢煜这边已经忍不住了,趁长生被带到沟里开始沉思的功夫抬手无声地捂着脸开始狂笑。
这边谢煜笑了半天,想着长生差不多该回过味来了,他轻咳一声,拉回了对方的注意力,一本正经地道:
“你刚才说,我是天道帮忙重塑的身体对吧。”
长生应了声“是”。
“你肯定也是天道培育出来的种子。”
长生沉默了,理智上它想说谢煜说得对,但是总感觉有一种莫名的不对劲。
果然,谢煜的下一句:
“既然我们有相同的创造者,在人间这就是有同一个爹了。”
“所以我们是平辈啊。”
“这样,我也不占你便宜,你喊我一声哥就行。”谢煜忍着笑说完了他的提议。
长生:……………
虽然它还没有想明白,但它再也不想跟谢煜讨论这个话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