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泉几程[无限]》妳欢

21、021

　　说着自己是主谋，但是却直言何玢才是主导者，余先初眸色瞬间冷了下去：“他是夺你的运，但让你转生借命也要你的配合，不是吗？”

　　“确实，你说的也没错，”老妇人眼神闪过一丝羞耻，垂下目光，道，“早些年我是乐见其成的，毕竟永生的诱惑太大了，可是，我不想再错下去了，活了这么多年早已经活够了，到如今，我早就对他没了爱，可配合何家已经成了一种习惯。

　　我知道，我一个既得利益者根本没有资格指责何家的所作所为，可那些被卷进来的人始终是无辜的，我不想看到他们再丧命了。

　　这些年，我也在想办法，可始终无法改变何玢的主意，所以，我只能尽最大的可能让那些人快逃。”

　　“啧，你无论想不想办法都改变不了事实的，主要是，何家这些亲戚也没几条命可以丧了，”余先初审视着眼前的老妇人，看她的神色不似作伪，于是不冷不热继续问道。“那个孩子怎么回事，你生的？”

　　老妇人摇头：“不，也许是他何家作恶太多，何玢子嗣艰难，他一直无法生育。

　　不过，这其实也算是件好事。因为如果这个世界上真有他的亲骨肉，他也只会欣喜于拥有了一个绝顶匹配的新容器罢了，他何玢，眼里并没有骨肉血亲这种东西。

　　至于那个孩子，表述为孩子其实不算准确，他是何家养出来的邪物，没有生不生这一说。

　　他是祠堂里怨灵凝结出来的，先是薄薄的一张人皮，然后逐渐填充血肉，等有了神智，才变成一个正常孩子的模样，然后，会变成何玢。

　　所以，外面人看何玢对孩子宠爱有加，其实那并不是事实，他不爱他，或者说，不完全爱他，他最爱的永远是他自己……”

　　“祠堂？怨灵？”余先初倒吸了一口凉气，“我是否可以理解为，那个孩子一开始是何家的祖先，只是在一遍又一遍的被何玢夺舍？”

　　老妇人没有出言否认，在余先初提出这个假设时，她眼前不可控制的闪过那些她曾无意中窥见的一二画面。半晌，点点头：“是的，也算是一种利益交换吧，所以平日里他才会好心好意的供养‘他们’，就为了‘他们’可以在转生借命时，帮助他。”

　　“供养，怎么供养？”

　　“自然是用人命在养。何家曾经也是人丁兴旺的，何玢还有两个兄弟，也算家宅和睦。

　　只是某一天开始，有人开始失踪了。消失一两个下人的时候，还没人意识到问题的严重，直到隔壁那个戏楼都空了，直到他的兄长和胞弟也不见了……”

　　余先初挑眉，说的言简意赅：“所以是，原本他家就是会这种邪术的，但是终于不满足只是长生了，所以决心设局拉你下水？”

　　老妇人眼色一黯，显然不是很想提起那段过往。

　　“嗯，我的命格极好，你知道什么叫‘朱雀乘风’吗？算命先生说，我是千年难得一遇的财星官星旺相，不可多得的贵人命。

　　何玢信了，娶我过了门。确实，从那时候开始，何家的生意就越做越大，事事顺利，到今天已经是这里的首富了。可我呢？我又得到了什么？一直被关在内院里，从没有从这个命格里得到一丁点的好处。我想，可能算命先生也不知道，朱雀会折足，会被困在漫长的生命里吧。”老妇人自嘲笑笑，满脸的悲伤。

　　“或许死呢？想过吗？”余先初的声音没有起伏，听不出情绪。

　　老妇人认命的闭上了眼，平缓了情绪后才解释道：“我现在就已经死了，你看我离开得了何宅吗？
　　他防备我防备的厉害。我活着时候，专人看着我，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我死了，因着他早就加高过何宅所有门的门槛，我跨不过去，走不了……”

　　余先初没想到何宅那个畸高的门槛原来是这个用途，她心上像是被打了一拳，目光不由得飘向窗外。

　　她深深叹了一口气：“那您想要我做什么呢？帮你逃出去？”

　　老妇人摇摇头，竭力劝阻道：“我逃不出去的，肉身早就没了，而且，活着对我来说其实是一种折磨，你不必顾虑我。我是想要让你们快逃，过了今夜，想走就走不了了，那个邪物会杀了你们所有人的！”

　　余先初直视着老妇人，沉吟再三开口道：“如果，我杀了那个邪物呢？”

　　老妇人眼底划过了一丝诧异：“你，能杀了他？”

　　余先初说的并不笃定，她耸耸肩：“总要试试吧，如果他计划杀光我们所有人，而我求活，那，只能他死了。”

　　一个活人和一个死人讨论关于生与死的话题，总归有些别扭，厨房里，一时间陷入了一阵漫长的沉默。

　　但老妇人没当余先初在开玩笑，她神色有些凝重，喃喃自语道：“也是，他杀了这么多人，是该要付出代价的……”

　　余先初又细问了一遍何家的转生借寿方法，老妇人一一知无不言。

　　比如，她和何玢的转生的时间并不一致，她因为没有宗族的人帮助，只能靠何玢自己出门去找八字匹配的人成为她的容器，所以比较慢，每次都会是以新娘的身份再次出现。

　　而他的转生其实是由祠堂里的那些鬼东西定下的，等到孩子凝出来，还有一个漫长的培育期，需要不断的进食血脉亲人的精血，直到成为一个正常的孩子，然后，何玢会转生到新的小孩子身上。

　　这个家族就是这样，实现了一代又一代的平稳过渡。

　　这法子，虽然老妇人说的时候语气语调很是平静，只当是在讲述一些与余先初无关的事，但她多少还是有些不适。

　　她微微蹙眉：“我听冯思雪说，如果等她变得年轻了，就会变成你的脸，你会自动到她身上，所以她……”

　　“她逃了，是吗？”老妇人语气平缓，笑了笑，“其实，她烧了我的尸体时，我就在她面前，不妨事的。她所担心的被我夺舍，你就放心吧，她只要明天之前不回何宅，我就没办法再往她身上渡了。
　　天一亮，我就可以真正的离开这个世界了……”

　　老妇人的嘱咐十分妥帖，余先初被这三言两语解释都给感动了，一一记在心上。

　　生怕老妇人不放心，她还点点头，保证道：“你安心去吧，很快我也会送何家这一家子的妖魔鬼怪去见你的，你且等着！”

　　她话说的直接，听罢，老妇人先是一怔，随后眼睛弯了弯：“好，姑娘，那我就先谢谢你了。”

　　厨房里烛火闪了一瞬，她的身影就直接消失在了余先初眼前。

　　老妇人走得太匆忙，完全没给余先初反应的机会。等到她回过神来的时候，也只能长长叹一口气，对着厨房的白烛鞠了个躬，权当道别了。

　　然后，余先初拉开门就往灵堂那边跑。

　　余先初一边跑，一边在认真思考如何斩草除根。其实老妇人的话里早就暗示过了，邪物是要靠何家亲属供养的，现在活着的都已经被自己放跑了，还剩的，只有灵堂里的那点灰了吧？

　　直接要了何玢的命不难，但他如果直接转生到那个小邪物身上，很容易拖拖拉拉，反而得不偿失。

　　所以，还是必须得先把那个小邪物除掉。

　　这么想着，不由得加快了步伐。

　　事实上，这一路上余先初心中有诸多疑问想不分明，可在她再一次回到灵堂时，只这一眼，这些问题突然就都有了答案。

　　何管家去取的那个碗，大小可以选择，为什么偏偏是那么小的一个？

　　那个碗普普通通，为什么又偏偏材质花纹和缸如此相像？

　　这世上哪有那么多巧合。

　　余先初走进院子时，大铜盆里火已经灭的差不多了，她看着零星跳动的火星子，眼里满是喜悦，当下心里就有了主意。

　　她上前走近了大铜盆，此时，院子里完全没有热气灼人的不适，她又伸手摸了一把，果然和自己猜的一模一样，一点都不烫。丝毫感知不出来，片刻之前这个盆子里曾经烧掉了一具尸体。

　　大铜盆没有想象中那么重，但挪动起来也不轻松，就这几步路，已经把她累的够呛，直后悔没有拉个壮丁来，哪怕冯思雪在都会好很多。

　　余先初靠在缸边喘了好会儿等力气恢复，隔不多时，她站直了身子，直接一股脑的把铜盆里的各种灰烬倒进了水缸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