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鬓磨》不貔

3、第 3 章

　　五.
　　将符咒放进包裹，桃木剑背在身后，王方知最后检查了一次确定自己没忘记什么东西。

　　之前得到道友的传信，北边出现妖物伤及无辜百姓需要铲除，王方知接到信后立刻收拾东西，准备奔赴北边。

　　“哥哥。”王鸷睁开眼睛看见的就是王方知整装待发的样子，之前他们都是一起去书房练字的，如今王方知这个样子，王鸷一时慌了神。

　　想起自己还有一个拖油瓶没有安顿好，王方知转过身来，他揉了揉王鸷的头发，“我有要事出门一趟，你自己在家好好待着，厨房有吃食，吃完饭后你自己去书房练字，我很快就会回来，我回来后可是要检查你的功课的。”

　　王方知用如同对待小孩子的语气说道。

　　“你要出去了......”王鸷只抓到了这一个重点，他的声音失落整个人明显的低落了下来，连眼底的光都没有那么明亮了。

　　王方知想安慰王鸷，可是却又不知道从何说起，除妖险恶，王鸷如今这个样子，虽然留他在家中王方知并不会完全放心，但也总比跟自己出去前路未卜要好。

　　这样想着，王方知狠下心来，“听话，好好练字，等我回来看。”

　　说完不再看王鸷湿漉漉的眼神，王方知拎起行囊转身头也不回的就走了。

　　眼睛一直盯着王方知的背影，王鸷希望他可以回头看一看自己可是他一次都没有。

　　放在被子上的手慢慢握紧，被子被他抓出褶皱，王鸷看向门口，目光不似之前他的眼神坚毅，似乎做出了什么重要的决定。

　　“人呢？”走到北边的树林里，王鸷有些懊恼地说。

　　明明走进树林前他还看见王方知的身影，怎么进了树林后他一个闪身就消失不见了？

　　认真的看着树林里样子都差不多的树木，王鸷还时不时低下头来希望可以从地上看见脚印。

　　可是他什么收获都没有，只能漫无目的的在树林里走着。

　　本来在听到王方知的叮嘱后，王鸷应该安安分分的待在家里吃饭练字，然后等着王方知回来检查。

　　可是就在王方知走了没多久后，王鸷的脑海深处突然有了一个捉妖很危险的念头，这个念头一出现王鸷一下子慌乱了起来，再加上这一段时间他一直和王方知形影不离，王鸷一下子就把王方知的话丢在了脑后，不管不顾的跟了出来。

　　但如今，这个林子里树都是一个样子的，岔路也有七八条，王鸷在林子里迷了路。

　　就在王鸷疑惑自己应该走哪一边时一个惊讶带有些许哽咽的声音从他身后响起，“我终于找到您了！”

　　“束手就擒吧。”四方符咒结成雷阵，那只狼妖被困在阵中动弹不得。

　　王方知手持桃木剑，他站在阵外剑尖直指狼妖的眉心。

　　“咳，我技不如人再次落败，但我大仇得报今生已无怨无悔。”狼妖露出快意的笑容，他在阵法里因受了重伤，狼妖半躺在地上手按住胸口，却没有办法阻止胸腔中不断翻涌的血腥气。

　　“大仇得报？你报仇的方式就是用妖力杀掉那屠户全家吗？！冥顽不灵！”听到狼妖毫无悔意的话语，王方知厉声道。

　　“你是道士，当然帮着人说话。你们人巴不得我们妖怪死绝吧。”狼妖扬高声音，他的脸色苍白漆黑的衣袍被血浸染，“我自知作恶多端，日后死在你们手中我也不会有所怨恨，甚至会束手就擒。可是，我的妻儿有什么错？我妻子刚刚生产就被那屠夫扒走了皮，我的孩儿，也被人类豢养，饲养的如同败犬！

　　“他怎敢！伤我妻儿，毁我家庭。那我不如也让他尝尝这生不如死的滋味。”狼妖眼镜猩红，他恶狠狠地说。

　　“那屠夫固然不对，但你也应知因果循环报应不爽，你有千万种报仇的方式，却独独选了最不该选的一种。”

　　“将仇雠一家挫骨扬灰，替我妻儿报仇雪恨，快哉！”狼妖扬起头，求死之心毕露，“你不是要惩恶扬善替天行道吗？动手吧，小道士。”

　　“冥顽不灵。”王方知低声说道，如同叹息。他握着桃木剑的手微一颤抖，但是很快他收紧自己拿剑的手，左手结印撤掉雷阵，同时右手出剑，桃木剑被道法加持，锋利无双直直刺穿狼妖的眉心。

　　狼妖的双眸猛的扩散，他的身体一僵眼底的郁气与不甘却在转瞬之间消失不见。狼妖启唇喃喃，但是他的声音过于微小王方知并没有听清。

　　抽出剑，狼妖失去支撑倒在地上化为原形。

　　而就在王方知杀死狼妖的刹那，距离他的不远处的树林里一股强烈的妖力爆发出来。

　　妖力强劲的整座森林都因此震颤。

　　一只大妖。

　　王方知皱起眉，表情严峻。又有一只大妖问世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收起剑王方知快速向感受到妖力的地方赶去。至于感受到那只大妖妖力时心底那抹诡异的熟悉感，则被焦急赶路的王方知放到了脑后。

　　“我终于找到您了。”听到那声哽咽的呼喊，王鸷转过身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不远处一个相貌端庄温文尔雅的男子眼眶发红激动的看着王鸷。

　　这个人......看着男人王鸷皱起眉，这个人似乎很眼熟，可是他却想不起来自己从哪里见过对方。

　　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王鸷并没有出声询问对面的是谁，而是默不作声冷淡的看着对方。

　　男子被王鸷的目光看得身后一凉，他原本以为王鸷必死无疑却没有想到如今竟在此遇见了，那王鸷知不知道当日的事自己也插了一脚。

　　想来是不知道的吧，不然根据王鸷以往的脾气，他早就被扒皮抽筋了。

　　这样想着，男子露出了端庄友好的笑容，“族里的人都在寻您，我就知道您吉人自有天相，定会安然无恙。可是您怎么也不和族里人说一声，让我们平白担心。”

　　男人的话王鸷一句都听不懂，他的眼底闪过一抹疑惑，表情更加冷漠。

　　“你......”王鸷眼底一闪而过的疑惑男人并没有错过，男人眼底闪过一抹玩味，他继续恭敬地一拜，“我是族中的长老李墨砚，和其他长老商量好了寻您回去。”

　　男人一字一句道，他一边说着一边观察着王鸷的表情。

　　王鸷就算遮掩得再真实，他现在也终究只是一个心智不全的妖，听到长老口中要带自己回去，他一下变了脸色，“让开！”

　　“让开？”李墨砚飞快出手轻而易举的就擒住了王鸷，手心扣住王鸷的脉门他一下子感受到王鸷体内所剩无几的妖力。

　　“我说你怎么躲躲藏藏的，原来虚弱至此。弱小的我一个指头就可以捏死您。”李墨砚也不再掩饰，他的眼睛里冷光一闪而过一向温润的脸上恶意尽显。

　　“放开我！”王鸷挣扎着可是却并没有什么用，他无法逃脱。

　　“您还是省省力气吧，要是乖乖听话我可能还会让您痛快点。

　　“哦对，我忘了，您已经不认识我了。那您不妨就在此地长、眠、吧。”李墨砚说着抬起另一只空的手，“您带给我的功劳我一定不会忘记。”语毕，他的手成爪直直的拍向王鸷的头顶。

　　“啊——”王方知感到散发出妖力的地方时，听到的就是一声凄厉的惨叫，同时另一股强大的妖力蔓延开来，这是与之前完全不同的妖力。

　　内斗？王方知心里有了一个猜测，他抽出桃木剑右手握住，左手拿了几张黄符，一副应战的准备。轻着步子王方知慢慢的靠近。

　　虽然两个妖怪缠斗许久，都有损耗，但是毕竟是两只大妖，王方知不能掉以轻心。

　　家里还有人在等他回去。

　　距离两只大妖越来越近，王方知的动作越发得小心翼翼，他踏出的每一步都经过细心斟酌，甚至连呼吸都放缓了。

　　经过最后一棵树，眼前是一片空旷的平地，王方知看清了全部。

　　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血腥味，两只大妖的气息有一只已经完全消失了，只剩下另一只妖气骇人，王方知凭借自己多年修炼才勉强可以喘过气来。

　　眼前一个男人站立着，男人背对着王方知。而在不远处，一个男人低着头依靠在树上，王方知细细观察才能断定，那人的胸膛不再起伏，脖颈上暗青的瘀痕显而易见。做事随心所欲的大妖，动手的方式也格外残忍，那个男子明显是被人用力扭断了脖颈。

　　做事随心所欲的大妖，动手的方式也格外残忍。

　　这样想着王方知握着剑的手又收紧了几分，他在想自己要怎么才能打败这只妖怪。

　　只是，这只妖怪的身形背影有些眼熟。

　　就在王方知思索自己究竟曾经在哪里见过这只妖的时候，大妖猛地转过头来，它双目猩红眼睛直直盯着王方知所在的地方。

　　“王鸷！”在大妖转身的瞬间，王方知看清了他的面容，怎么会......

　　怎么会......王鸷不是应该在家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又怎么会如此残忍的杀死自己的同类。

　　“你......”王方知放下剑他想问清楚王鸷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又怎么会突然间有了如此大的妖力可以击杀另一只大妖。

　　然而还没等王方知问出话来，王鸷就突然出现在他的面前，将王方知抵在树上，大手紧紧的钳住王方知的颈。

　　“咳。王鸷......”王方知挣扎着想要掰开王鸷的手，可是王鸷的力气太大了，他无法呼吸。挣扎之中王方知注意到了王鸷猩红的眼睛，以及血脉之中不停涌动的力量。王方知的心慢慢冷了下来，之前父亲的话语再次浮现在脑海。

　　“有些玩意儿养在身边，反咬你一口时它可绝对不会心软。好自为之。”

　　反咬一口吗？

　　王鸷捏着眼前人的脖颈，他太过于脆弱的，脆弱的王鸷只要一用力他就会立刻失去呼吸，脆弱的想要看他身上沾满血迹的样子。

　　王鸷的手慢慢放松，他低下头凑近王方知的颈间，他想要咬开王方知的喉管，把王方知的血液吸干。

　　看着王鸷离自己越来越近，脖子上的钳制消失了，王方知找准机会他抬起手一掌打在了王鸷的脸上，他终究还是没有下狠手，最终只是将王鸷的脸打偏，自己及时逃离了桎梏。

　　至于那一掌的力道，凭借王鸷大妖的恢复能力，连一个巴掌印都不会留下。

　　站在一旁冷眼看着被打了一巴掌后如同雕像一般站着的王鸷，王方知收回自己的桃木剑伸出手揉了揉自己的脖子，他出手时是手下留情了，可是王鸷却没有。脖子上的淤青不知道得几天才能消下去。

　　王鸷站在原地，眼底的血色慢慢消散下去，意识也慢慢回笼，他猛然惊醒刚才将王方知抵在树上差点将其扼毙的事情还在王鸷的眼前。

　　“哥哥......”王鸷侧头寻找王方知，在看见王方知的瞬间王鸷快步向他走去，王鸷伸出手想要抱拥住王方知。

　　看着王鸷的动作，王方知后退一步，他微抬下巴示意王鸷看向那一地散碎的肉块，“不解释一下？”

　　王方知对自己的抗拒使王鸷动作一僵，他失落的垂下手头也低下了，如同在暴雨中孤立无援的幼犬。

　　沮丧的看向那零碎的尸体，王鸷很快的转过身来，他飞快的摇摇头一双眼睛湿漉漉的，似乎被满地的血和肉块吓坏了，“我不知道。”

　　王鸷并没有哄骗王方知，他最后的印象只停留在那个自称长老的人想要杀了自己的时候，至于其他王鸷并不能想起来更多了。

　　“可以啊，背着我偷偷跑出来，现在还学会撒谎了？”并没有相信王鸷的话，王方知语气严厉。

　　王鸷从没见过王方知这个样子，他一时慌了神，可是他真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能支支吾吾的从零碎的记忆中回想以及说不知道。

　　“不知道？”王方知被王鸷气笑了，他强压着怒火最终还是没有办法对王鸷说出一句重话，最后王方知不在理会他也不在看他，转身自己走了。

　　看着王方知毫不留情的背影，王鸷更加沮丧了，他多么希望王方知可以像之前一样揉揉自己的头然后等着他一起走，可是没有，王方知连一点眼神都不愿意分给他了。

　　可是王鸷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

　　委屈得快要哭出声来，哥哥为什么不相信他。这样想着王鸷还是抬起步来悄悄地跟在了王方知身后。

　　反正来的时候就是怎么来的。

　　有始有终也挺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