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怪物又怎么样》鹭华

4、想见她

　　长长的走廊在叶夕的面前不断的延伸，走廊上只有昏暗的灯光。

　　这是哪里？

　　没有人能够给她答案。

　　她向前走去。

　　这条走廊又会通向哪里？前方是出口还是别的什么地方？

　　至少，这里不是医院。

　　她熟悉医院里几乎每一条走廊，除了被铁门锁住的四楼往上。

　　掉了漆的扶手，浅灰色的墙壁，昏暗的闪烁的日光灯管，一切都那么的陌生，那么的冰冷，让她舒服不起来。

　　自己不是应该躺在床上好好地睡觉吗？想到这里，她低头看了看身上的病服，点点的记忆浮上脑海，拼凑成线索。

　　不知道为什么林可会突然来到病房里，自己和林可在花园里散心，之后又在楼梯间分别……

　　自己在这里，那林可会在哪里？

　　她也在这里吗？又会在哪里呢？没来由的，叶夕又想起了她的脸。

　　好烦躁，真的好烦躁。

　　心境不知为何在想起林可的瞬间，剧烈的波动了一下，不知理由的烦躁感充斥在叶夕的心头。

　　“林可？”她张嘴喊了一声，这好像是她第一次大声叫别人的名字吧，她在心中暗暗想到。

　　可惜，没有人回应，声音在空旷的走廊里传开，然后渐渐的消散。

　　奇怪。

　　这里究竟是哪。

　　叶夕回过头向着自己身后看去。

　　长长的走廊，掉漆的扶手，昏暗的灯。

　　她再次回过头，同样的东西再一次出现在眼前。

　　见鬼。

　　她心里低声骂到。

　　没有了回去的路，她试着侧着身贴着墙走，但即使如此，两边都是一模一样的，望不到头的走廊。

　　不对劲。

　　这奇怪的感觉，奇怪的地方，令人不悦又不安。

　　要是，要是能有人陪在自己身边就好了。叶夕心里冒出这样的念头，她不由得在心里嘲笑起自己来。

　　明明自己是个怪物来着。

　　居然会害怕？害怕这种看起来阴森诡异的地方吗？

　　好吧，的确是令人吃惊，她的心有着些许的颤抖。

　　林可呢？

　　这个问题又一次出现在她的心里。

　　这条昏暗无光的走廊，还真是，让人不爽。

　　叶夕一拳砸在了她靠着的墙壁上，但这也仅仅只能宣泄出她心中些许的不安罢了。

　　好烦躁，好烦躁好烦躁。

　　不安，烦躁，对某人的担心，处于陌生环境下的恐惧，对未知事物的好奇……纷乱的情绪混合在叶夕的胸口，汇聚成破坏的欲望和冲动。

　　破坏欲像是黑色的焰火，在她的心里无声的燃烧起来。

　　不能这样。

　　她在心里告诉自己，不能这样。

　　可声音太过微小，在黑色的火焰面前，不过是杯水车薪。理智在一点点的被黑色的心火所占据。

　　她倚靠在走廊的墙壁上，灰白的墙灰扑扑的往下掉，蹭脏了她的衣服。

　　但她毫不在意，合上双眼，双手合十，顺着墙滑坐到了地上。

　　黑色的心火仿佛是变成了具象，那不祥的黑色的液体又一次从她的身后蔓延开来，却没有凝聚成什么固定的形状，只是围绕在她的身边，像一滩漆黑的沼泽，随时准备将她拖入深渊。

　　耳边传来腐蚀的轻响，叶夕不敢睁眼，她不愿再看到自己所破坏的场景了，她的心里只剩下了唯一一个念头。
　　停下来。

　　她想让自己的身子不要再流淌出那些可怕的液体，不要再伤害到其他的人。

　　双手合十，闭目祈祷。

　　这是她唯一能做的方式了。

　　奇怪的是，她好像闻到了些许的香气。

　　这是……？她熟悉这种香气，这是在花园里最普通的花香。

　　可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出现在这陌生的走廊里？还是说，自己仍然在医院里呢？

　　闻到这熟悉的香气，心头的火焰不知为何熄灭了些许。下一瞬，叶夕感到有些目眩，再下一秒，她便不再记得任何的东西了。

　　——

　　再睁眼，面前是熟悉的天花板，没有丝毫的改变。安静的病房，有些发黄的玻璃窗，熟悉的床。

　　叶夕爬起身，对上了红姐的目光。后者不知何时来到了病房里，翘着腿坐在床边，手上正拿着那一支原本放在床边的花，放在鼻端轻嗅。

　　“我昨晚……没去哪里吧？”她有些迟疑，那陌生的走廊，是自己的梦境……？还是梦游？

　　红姐凑到了她的身边，似乎是听到了什么不对的问题。

　　“嗯？不会啊，你不是一直都住在这里吗？”她顿了顿“是不是做噩梦了？那你一定是没睡好。”

　　她把手上的花往叶夕手上递过去。

　　“下次晚上就不要去花园了。”红姐脸上有几分不满，语气也带上了责怪。就像得知自己家的小猫咪半夜爬墙出去鬼混一样“还乱摘我的花。”

　　叶夕点了点头。

　　红姐看了看她，转身拉开了病房门。

　　“对了，林可在哪里?”叶夕突然开口问出了这个问题。

　　许是离得太远，红姐已经关上门出去了。
　　她并没有得到答案。

　　看了看自己手上的花，正散发着淡淡的花香。

　　不想了，那就是一场梦，而林可也应该正躺在楼上自己的房间里休息吧。

　　她躺回到床上，听着窗外风吹过树叶的声响，看着这熟悉的天花板发呆。

　　——
　　自从那天从花园回来之后叶夕就接连两天没有看见过林可了。

　　既没有来病房里找她，也没有再送吃的来。

　　反倒是红姐隔三岔五往她的病房里跑，也不说话，也不问什么，就看她几眼，然后又走了。

　　不知为何，叶夕还是喜欢林可那种会呆在自己病房里的行为。

　　“林可去了哪里？”她在一次红姐进入她病房的时候找到了机会，问出了这个问题。

　　“在楼上，她这两天感冒了，在房间里休息。”红姐语气淡淡，还带着点不耐烦“不然你以为我会愿意整天往你这跑？”

　　感冒了？

　　叶夕感到意外，会是因为自己之前和她一起去花园的缘故吗？因为陪着自己去花园所以着凉了感冒了？一连串的问号浮上叶夕的心头。但她知道这些问题不合适问出口，即便是问了红姐也不一定会说。

　　“我想去看看她。”思索再三，叶夕小心翼翼地提出了这个请求。

　　离开病房，去对于她来说算得上是禁区的楼上，这或许并不会被允许，但她还是想试一试，至少也要能够见到林可一面，试一试不亏。

　　“......”盯着叶夕的眼睛看了半天，红姐没能从她的眼睛里读到什么信息，或许是她生来就善于隐藏，又或者她根本就没有带有什么感情。

　　“理由？”

　　出乎意料的，红姐并没有一口否决掉叶夕的请求，反而问了这样的一个问题。

　　“......”叶夕垂下了头。

　　自己为什么想要去找林可？她生病了又关自己什么事？这些问题她的脑海里并不能组织出具体的答案，但在脑海里倒是一直回响着模糊不清的声音。

　　“我想见她，就是这样。”思来想去，最后还是只得出了这样的一句话。

　　“我想想吧。”红姐没有立刻给出她的答复，点了点头，离开了叶夕的房间。

　　自己为什么要想去见林可？

　　叶夕眼睛盯着天花板，脑海里又一次回想起刚刚红姐对自己抛出的问题。

　　因为什么呢？她在自己的脑海里思索着词汇，因为林可病了，自己很担心她？为什么会去担心呢？因为她是由于自己的原因才生病的吧。可这又有什么必要的联系吗？叶夕的脑子有些卡壳，转不过弯来了，心里的感情好像披上了一层迷雾，她只能模糊的感受到自己的感情，贫乏的词汇和经历却难以表达出自己的心理波动。

　　这种感觉又是怎么一回事，她想知道答案。

　　林可或许会知道吧，她想试着去问问，或许会有一个满意的答案也说不准。

　　好像又找到了一条自己要去见林可的理由呢。她在心里和自己说。

　　这些等见到林可再说吧？她会想着自己吗？

　　窗外的枝叶发出沙沙的响声，一如少女有些纷乱的心绪。

　　叶夕又坐在床上，接着盯着天花板发呆了。

　　——

　　不知道过了多久，病房的门又一次打开了。

　　叶夕把视线从天花板移到了门边，却没有看到自己想见到的那个身影，眼神中的失望一闪而没，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怎么，这么想她？”红姐的语气中带着几分揶揄和调笑，但叶夕没有接话，只是默默地低下了头，似乎是默认了她的话。

　　“......”红姐皱了皱眉头，沉默了片刻“伸出手来。”

　　虽说有几分疑惑和未能见到林可的可惜，但叶夕还是老老实实地伸出了手。

　　纤细的针管将冰冷的液体从静脉注入叶夕的身体。

　　叶夕看着那支针管，那是她熟悉的镇定剂。

　　不过比起她床头柜里所准备的那几份，红姐手上这支的剂量明显的要小上许多。

　　看着针头离开自己的手臂，叶夕抬起头，眼神中带着询问。

　　“小剂量的镇定剂，不会让你睡着，但应该足够避免你一会又发作了。”红姐捏了捏叶夕的手腕，叶夕眼神暗了暗。

　　她不想让红姐看到自己手臂上的针孔，那是她自己注射镇定剂时留下的痕迹，就好像不愿意让主人担心的猫咪。

　　后者似乎也确实如她所想一般没看见她手上的针孔，红姐只是轻轻放下了她的手。

　　“跟我来吧，一会记得控制好情绪，我可不想你把我住的楼层给掀了。”

　　红姐的语气很平静，但叶夕的眼睛里有了几分期待。

　　自己可以去见林可了吗？

　　不知为何，平静的心湖泛起了几圈涟漪，如同细小的石子投入水中，激起些微的波纹。

　　穿过那道铁门，叶夕看到了铺着地毯的楼梯，踩在上面有着软软的感觉，穿过有着明亮灯光的楼道，她第一次来到了这栋建筑物的四楼。

　　而这层的布局也与楼下大同小异，除了房门不再是防爆的铁门，而是换成了厚重的实木门，楼层里还散发着淡淡的香气，也许是烧着什么香薰之类的东西。

　　紧跟着红姐的脚步，最后她们停在了一扇实木门前。

　　“是这里吗？林可在这里吗？”叶夕开口询问，得到的是红姐的微微颔首。

　　红姐在门上轻叩了几下，房间里很快就传来了回复的响动。

　　“红姐，什么事？”屋里传出询问的声音，有些许的鼻音，但依旧能隐约听出往常的清脆。

　　是林可没错。

　　咔哒。

　　厚重的实木门打开了，林可从房里探出头来，红姐对着她点了点头，而站在她身后的叶夕则是有些好奇地向着屋内打量。

　　“诶，叶夕？”她的声音中带上了几分惊讶，似乎是没有料到叶夕会出现在这里。

　　“她说她很想见自己的护工，我就把她带上来了。”红姐将叶夕往自己身前一带，后者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诶！小心！”

　　林可眼疾手快扶住了她，加上红姐也没有放开拉着叶夕的手，叶夕并没有摔倒在地，抬脸却对上了林可有些发红的脸颊，呼出的热气直直的打在她的脸上，有些痒痒的。

　　叶夕看着林可，她眼里带着几分担心，全然没有注意到两人之间那几乎不存在的距离。

　　“叶夕你没事吧？”林可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她盯着叶夕的眼睛，褐色的眸子里还带着急切。

　　明明自己才是病人，怎么反倒关心起自己来了？叶夕心里不由得想。

　　“我没事，那个，距离是不是有点太近了。”叶夕站稳了身子，回答到。

　　后者这才后知后觉，但却没有把她推开，反而是一把把叶夕抱进了怀里。

　　“感情真好呢。”红姐不知什么时候走远了“一会记得把她送下去。”

　　留下四目相对的两人安静地呆在了原地。

　　林可的怀抱十分的温暖，让叶夕感到有些猝不及防。

　　不是才两天没见吗？

　　奇怪的感觉又一次爬上了叶夕的心头，但她还是没有把林可推开，只是任由对方抱着自己的身体。

　　一如一个任他人摆布的玩偶。

　　轻轻地拥抱了片刻，林可松开了叶夕，后者只觉得好像离开了什么温暖的东西，有些呆呆地抬起头。

　　“叶夕你真的没事吗？没有吓到或是不舒服的感觉？”林可的声音将叶夕拉回了现实，她又问了一遍。

　　好像还行吧，自己本来就没什么大事，也没有摔倒，自己还没有脆弱到因为这种事就会被吓到的地步吧。倒不如说，林可这个突如其来的拥抱，反而更令自己感到些许的不解和疑惑，甚至有点惊吓。这个拥抱是什么意思呢？还是说，这和自己心里所感受到的那种奇怪的感觉有关呢？

　　叶夕搞不明白，她选择不再说话，沉默地看着面前的林可，亚麻色的头发有些散乱，似乎是刚睡醒不久，喘息的鼻音也能隐约听出她的身体状况并不算是特别的好，但即便如此，她还是对自己表现出了关心。

　　这来自对方的关心，让叶夕心头蓦的一暖。

　　“我没事。”叶夕语气平静“我来看看你。”

　　林可点了点头，把叶夕带进了自己的房间。

　　进门那一刻，叶夕发现林可的眼眶边缘似乎有些红，好像是刚刚哭过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