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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甜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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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咔哒。”
病房的门被人推开,叶夕的目光不由得被吸引过去,不是之前的男护工,而是身材和自己相近的女孩。
“林可?”她回想起这个新来的护工的名字,试着叫了一声。
“嗯。”林可放下手上的纸盒,回应了她的话。
又是一个。
自己似乎说过让她不要再靠近自己了才对吧。
为什么她又来了呢?又来到自己这个怪物的身边了呢?
叶夕坐直了身子,等着林可走到自己的面前。
还是那副有些怕生的样子,垂落的刘海遮住了她的眼睛,让叶夕看不清她的眼神,有些高挺的鼻梁和看上去吹弹可破的雪白肌肤。
挺漂亮,要是再敢于抬起头就更完美了,叶夕的心里飘过这样的想法,但她当然不会闲着没事把这话说出来,昨天不过是说了一句她可爱,都能让她羞红了脸咬牙切齿,自己心里的这想法要是说出来恐怕自己要被打一顿?
不去想了。
她指了指桌上的纸盒“这是?”
“蛋糕。”林可熟练地拆着包装,随着纸盒的除去,淡淡的香气飘满了整个病房“今早我出去特意给你买的,以后还请多多关照。”
“多多关照?”叶夕并不是很能理解这个词语的意思。
似乎是请求照料和关心对方的意思吧?她猜测到,可这似乎也不对,明明自己才是病人,而林可作为护工,为什么会要自己多多关照呢?
纷乱的思绪让叶夕难以理清,最终她只是习惯性的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的知悉。
“需要我喂你吗?蛋糕。”林可指了指桌上的蛋糕,开口询问。
“倒也不必。”叶夕从纸盒边取过勺子,“我自己可以。”
蛋糕人口带着淡淡的香气,有点丝滑的口感和微甜的味道,布满了叶夕的味蕾。
“好吃。”下意识地,她就给出了自己的评价。
听到这个评价的林可抬起头来,原本藏在刘海下的双眼亮起点点的光“我在外边的蛋糕店挑了好久呢,看来真没有挑错,你喜欢真是太好了。”
“那家店叫什么名字呢?”似乎是美味的蛋糕拉近了彼此之间距离的缘故,叶夕又主动开口了。
“可酥。”林可想了想“那里真的人又多又热闹,口碑也很棒呢,那里的曲奇和冰淇淋味道也不错。”
“哦。”叶夕并不能完全理解林可的意思,但是看着林可那说起这些而亮起的双眼,她又不忍心去打断这个女孩的话。
“对了对了,下次有机会我们一起去吧!”林可的声音悦耳动听,清脆的像山泉的流水,有些冰凉凉的感觉。
“......”叶夕低下了头“我出不去吧。”
似乎是意识到了自己的失言,林可也瞬间停下了口中的话语。
病房里一瞬间又陷入了寂静。
“对不起......”林可的声音很低,但因为病房里寂静无声的缘故,叶夕还是听的很清楚。
“没关系,我吃完了,谢谢你。”叶夕摇了摇头,将面前的空托推到林可面前。
“嗯......那我会接着给你带的!”林可接过空空的托盘,收拾好纸盒“不过每天也要好好吃饭。”
看着离去的林可的背影,叶夕又开始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了,她抬起头,继续对着天花板发呆。
————
叶夕趴在窗边,盯着花园的铁门。
柏树的叶子沙沙作响,有些冰凉的风划过她的脸颊。
她紧了紧身上的衣服,黑色的发丝被风吹乱,零散的垂在耳边。
红姐在花园里给她那些花浇着水,稍一抬头就看到了叶夕探出窗外的脸。
“天凉了,窗关一下,别吹感冒了。”红姐的声音从花园里传到楼上,传进了叶夕的耳朵里,左耳进,右耳出。
她连手都没动过一下,眼睛依旧直直盯着那一道灰黑色的铁门。
门外依旧是寂静无声。
见叶夕没有理会自己的提醒,红姐浇花的动作顿了一顿。
“望夫石啊?”她语气中的揶揄分外明显。
叶夕懒得理她,她也不是第一次趴在窗台上等人了,没少被她开这些玩笑。
尽管她玩笑里的一些词自己也听不明白,无法理解,但红姐笑了,也许是什么好笑的词,她就也跟着笑了。
林可又出去了。
这也是叶夕在窗台边趴着的原因。
她在等她。
自从那天林可第一次以她护工的身份给她带了蛋糕之后,几乎每天她都会吃到林可给自己带的各种小甜点。
巧克力,曲奇,铜锣烧,蛋挞……都来自那家可酥的甜品店。
两人的关系倒也没有因为这点点的零食而有什么巨大的进展,见面时也还只是那沉默冰冷的氛围,甜点的香气像是丝丝缕缕的线,却仅仅勾住了双方的裙角。
林可基本每次带回的甜点都只有一份的量,自然全进了叶夕的肚子。红姐有的时候会在进门时拦住她,从盒子里随便掰走一块给自己吃,被叶夕在窗台上撞见一两次之后也就不再偷偷摸摸,光明正大的走进她的病房里拿。
每当这个时候,林可就会对着叶夕露出一个抱歉的表情,褐色的眸子微微弯起,从刘海下露出,泛着点点的光。
“不好意思哦……”她道歉的声音很轻,带着脆脆的回音。
没必要道歉。
叶夕的心里是这么想的,医院里的一草一木一针一线都是红姐自己的,就连面前的林可都是她请来的,一块饼干一只蛋挞又算得了什么。
可看着侧过脸对着自己小声说着抱歉的林可,她也只会以沉默和点头做回应。
即使如此,林可依旧不厌其烦地说着抱歉,说着她当天购买甜点时所看到的人和事。
鸡毛蒜皮。
这些根本就没有什么连贯性和丰富色彩的琐碎碎片也许是因为她细致的观察和敏感的记录性,串成了细细的河流,也串成了二人每日仅有的谈资。
尽管大多数时候,叶夕只会坐在床上安静地听着她的讲述,一言不发地看着林可那亚麻色的发辫泛起的淡淡光泽,和她那双时而平静时而荡起波澜的眼眸。
但不得不说,她或许不是一个好的听众,却是一个适合于林可的听众。
在她停下自己的言语时,叶夕总能在合适的时间接上一句“然后呢?”“为什么?”“接下来怎么样了。”
即使再零碎的小事,也比在这房间里单调枯燥一成不变的灯光要有趣些许。
她不知道林可的过去,也从未听她提起过有关外面的什么大故事。
她也没打算去问。
一来是叶夕自己也不确定外面的那些花花绿绿的新名词自己能不能快速去理解,二来她也没必要去知道林可那些过去的点滴。
反正在自己下一次发作之后,又会换一个新人,那又何必去深入了解呢?
同样的,林可也从未问起过叶夕的过去,也许是她保留了尊重或是礼貌,再者叶夕这一眼能看透的单调生活又有什么好问的呢?
算算时间,为什么她还没有回来呢?
病房里连挂钟都没有,叶夕也无法知道具体过去了多长的时间,全凭自己的感觉。
呆在这样的环境下,她连时间观念都是模糊的,只觉得自己今天等的时间格外的漫长。
漫长到即便是有些微冷地风刮过耳畔,却带不走她的困意。
想睡觉了。
按理说这种感觉只会出现在林可给她投喂完东西离开之后,她才会有午睡的困意。
但现在的她身上的困意不似作假,她脑海里浮现出关好窗子躺回床铺的念头,但她只是摆了摆头,把这个想法从脑海里甩了出去。
她突然又开始回忆了。
林可什么时候出去的?大概是挺早的时候吧,她记得那个时候的太阳还是艳丽的橘红色,还挂在柏树的树梢边。
而现在,太阳已经成了高悬于天穹之上一个没有温度的白色影子了。
她穿的什么衣服?灰色还是蓝黑色?只记得那身衣服的颜色并不鲜亮,她爬起来走到窗边的时候,林可只留给她一个模糊的背影和由近及远的“我出门了”的声音。
而她又在窗台上趴了多久呢?看着自己白皙手腕上刻印出的深深浅浅的印痕,窗台上的瓷砖有着细密的纹路,而现在,它们已经清清楚楚地来到了她的手臂上了。
也许已经很久了吧?久到她的手臂已经有些麻木,嘴唇也都在风的吹拂下有些干涩了。
她最后还是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关上了窗户,回到了床边。
她会不会不回来了?她又不由得去想。
就和之前的每一个来到过自己床边的人一样,只要见到自己发作的样子,就会离自己而去。而对于林可来说,一个自己都承认害怕怪物的女孩,呆在自己这样一个怪物身边,或许压力也是无法想象的吧。
那逃跑也就不显得有什么奇怪的了,不知道她现在又跑了有多远呢?又跑到了什么地方去呢?
比起被自己吓到离去,叶夕觉得,自己或许更讨厌的是他人的不告而别吧。
分明自己什么都没做,却要这样悄无声息就离开吗?好歹给自己一个理由吧。
叶夕的心里没来由的窜起几缕火焰,像是在她的心口上静静地灼烧。
无所谓了。
她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在心里对自己这么说了。
不过早晚的事,有什么好去在意的呢?即便现在不走,待到自己的症状发作,她同样也会离自己而去吧。
而现在只不过是提前了些许,自己又何必去在意呢?
可心头那丝丝缕缕的火苗在无声息地烧着,令她烦躁,令她不安。
脑海中的思绪也逐渐从理顺的线条变成了散乱的丝线,织成了一张乱七八糟的网。
叶夕思考不下去了。
“唉。”
她最终还是叹息了一声,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去叹息,她只是安静地闭上了眼睛,任由脑海里的困意将自己无声的吞没,一点点地没过自己脑海中那张凌乱的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