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福因才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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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福因才折
“自杀！？”若依冷笑：“是啊，也难怪...谁又会相信呢！？”
“她是花容月貌、一笑百媚的三夫人的女儿，泼辣蛮横，备受宠爱...而我呢？我也只不过是个毫不起眼的一介寒士之女的‘下贱’女儿，不守妇道、□□放浪，还不知廉耻的勾引自己的亲哥哥！——对于我和箫寒的相爱，她们辱骂的，可是毕竟只有我一个人呢...”
“关于我的死，你想知道她们是怎么说的么？”勾起一抹玩味的笑，若依戏谑地道：“她们说啊‘上天有眼，这个不要脸的死丫头好歹还算有一点羞耻之心，也知道自己是个丢不起人的贱货，她死了倒也好，我们玉家的脸，可都快被她丢光了！’”
淡然轻笑着审视蓝岚的表情，乳白色的冥灵神色复杂。
那是...被命名为‘幽怨’的心情么？
仿佛不敢看她的眼瞳一般，蓝岚悲悯地垂敛了眼眸。
“你...不相信么...”似乎是了然般轻笑，若依浅然一叹“蓝岚姑娘想必是对这样污秽的事情闻所未闻罢！”
“......”默然颔首，良久，蓝岚又缓缓摇了摇头。
“我还是曾经听人说过的...”她嗫嚅。
“......”
“你知道么...”伸出纤玉般的指尖勾起少女尖俏的下颌，若依一字一顿地说，“我其实，是很羡慕你的...”
所以，请你千万、千万不要不相信哦...
我所说的每一个字、每一句话，其实都是真实得...近乎残忍的事实呢...
淡淡地笑着，玉若依晶莹的眼瞳在月色中，溢出了无穷无尽的哀伤...
...为什么啊...为什么呢？
...我...为何会是如此的...寂寞啊...
苍天！而你又是何其的不公！！！
...若依...
蓝岚静默地凝视着她，不禁幽然叹息。
...若依啊...
微笑着讲故事的你，云淡风清，细语温柔地仿若在说一个无关紫陌，不与红尘的传说。平静得...是如此地...让人心疼...
......
宠辱不惊，去留无意。
你呀...是个无情的多情之人呢...
如此笑容优雅而又恬淡，气质却缥缈得正如同你的名——浮云若依一般，不食人间烟火。
“你...一定很孤独、很寂寞罢...”
“明明是那么优秀得近乎完美，以天人之姿，惊才绝艳，又冰雪聪慧，不染纤尘...
也许，就正因为如此，你才得不到幸福呢...
亲情、爱情，这些你最渴望得到的，却是你永远都无法触及分毫的...正因为你太优秀，就如同那九天之上的浮云，缥缈如斯，让人不由自主地望而却步...即使是奈不住景仰之心爱慕上了你，却也是不忍心将你强拉下云头的。只为不让你受到这俗世风尘的沾染...”
“高处不胜寒啊...若依姑娘，你之一生注定是要站在天上俯视着脚下芸芸众生的人，聪明如你，如何会看不明白这俗世的纷纷扰扰、生死浮华、过眼云烟？有些事，怕也是要放开的...既然与之无缘，又何必苦苦强求？人生本就是不如意事常有□□，失意每多而如意少，终古又有几人称屈！？须知道，福因才折啊...”
“福因才折...么？”细细地将蓝岚的话在心里玩味一番，若依不禁喟然“姑娘当真是比若依看得明白，想得真切...若依自负有经天纬地之才，却也自叹不及姑娘之二三。”
“不过是旁观者清罢了。”蓝岚赧然一笑“若论真才实学，我可不敢跟你比！”
若依不禁莞尔一笑。
“呵～心情好些了么？”看到若依终于露出了开怀的笑颜，蓝岚也感到了由衷的欣慰。
“那...以后就不要再去想那些悲伤的往事了，好么？”
“......”若依愣了一下，随即偏过头去，默然不语。
“你难道还无法忘掉那些事么？”蓝岚迷惑了。
“那样残酷的记忆...你想起来的时候，心...就不会痛么？”
“痛？”苦笑着反问，玉若依虚无的手掌轻按上了蓝岚的心口，“这里...”她细语呢喃“已经死了啊...在很久以前，它就死了...流尽了血，化作了灰。它啊...已经在很久很久以前，就再也感觉不到痛了...”
“你想知道为什么吗？”她深深地凝视着蓝岚晶莹的眼眸，倩然一笑“因为它啊，痛的太多了...它每一天，每一时，每一刻都在痛...整整十七年，它如今、早已是千疮百孔，体无完肤...”
“那些残酷的、伤心的、绝望的记忆于我，若依是想忘，却也忘不掉啊...只要一闭上眼睛，我就会看到她们恶毒而冷漠的眼神，就会回忆起那双修长又白皙手，如同梦魇一般从我身后伸出，然后无声无息地，卡上我的脖子...”
“那种窒息的感觉...虽然拼命挣扎着，却无法呼吸...
“我永远也无法忘记那个恶梦的夜晚——
绝望地伸出双手，即使是折断所有的手指，我也要掰开那双桎梏的魔爪...不论是牙齿也好，指甲也好，倾尽自己的一切努力，我却无法阻止自己的神志一丝一丝地模糊...直到我离开自己的身体，看着三姐微笑着，用绢帕一遍一遍地擦拭着自己的手指时，我崩溃了...”
“...我发疯一般冲着她大吼大叫，拼命地捶打她，撕咬她...可是，又能有什么用呢？我已经死了啊...”
“于是，成为了幽灵的我开始漫无目的地游荡在天地之间，也不知自己该做些什么。我不敢去看母亲和箫寒，帕自己看到他们悲恸的样子，不能自已。所以，我只能哀怨地彷徨，彷徨在街道与市井之间，什么也不敢去想。”
“这样的日子似乎过了许久，直到有一天，一位自称巫蜀的法师找到了我，他说他有办法送我回去，问我是否愿意。在那一刹那，我绝望的心复活了。于是我欢天喜地地跟随着他回到了家里。”
“可变故,便就是在那个时候发生了...”
“——如果，当时我只是一心一意地看着巫蜀为我准备法式，往后的许多事，大概也就不会发生了吧...”
“而我——如今却只有一次又一次地责问自己，为什么要听到呢...如若不是自己的一时冲动和好奇，自己便不会像现在这般痛苦和难过了吧——”
为什么要听到呢...为什么呢...
那样令人震惊又残酷的话语，为什么...要去听呢...
——“老爷三天前就将若依小姐许给了金陵枫家的三公子，这我还是从二夫人身边的锦姐姐哪儿听到的，决计不会错。”
——“真没想到若依小姐居然会以死拒婚——啧！看不出来啊～明明是那么知书达理的娴淑女子...”
“嗳～这你们就不知道了吧～我可是听说哦，咱们这位五小姐，和箫寒公子之间那关系，可是暧昧的很呢！”
“呀～居然有这样的事...”
“也难怪了...”
......
“直到听了丫鬟们私下里的窃窃絮语，我才明白过来，自己被迫陷入了一个怎样的陷阱之中！这样既得罪了枫家，又令父亲尴尬两难的境地，正是三姐杀害我的真正目的啊！如今，我是复活也好，不复活也好，都难逃一劫...
若是我复活了，我又有何脸面面对众人的眼光与蜚流短长！？若我不复活的话，那么面对这一切的，就将是我无辜的母亲！她苦了这么多年，我不能再让她因为我这个无能而懦弱的女儿，背负更多的痛苦！
可是...我还是逃了。
我不愿再回到这样黑暗又残酷的人世——你骂我懦弱也好，自私又不负责任也罢。总之，我是铁了心不回去了。于是，我就请求巫蜀找一个其他女子的魂魄代替我复活。
——就算是若依这辈子欠她的，下辈子，若依做牛做马，为奴为婢，再报答她的恩情...
见我如此，巫蜀便不再多说什么，就想办法从轮回中拉出了一条新死的女子的魂魄，将其借由招魂法式，送入了我的身体...
而那个女子的魂魄，就是蓝岚姑娘你。”
“......！？”
震惊地张大了嘴巴，蓝岚一时也无语了。
上帝啊～再来一道闪电把我劈死吧！为什么这样天方夜谭的事情会发生在我身上啊！呜呜呜～人家不过是一个平凡得不能再平凡的小女生，为什么您老这么地‘偏爱’我，还免费奉送了如此‘精彩纷呈’的‘美丽人生’给我。小女子实在是消受不起啊～～～嗷呜～～～
“真的对不起。”若依盈盈的双眼充满了歉意“你...不会怪我吧...”
“你这叫做‘先斩后奏’啊...”蓝岚苦笑着摊开双手“我还能有别的选择么？”
没有...
若依内疚地垂敛了螓首。
“唉...算了！”看她这个样子，蓝岚也心软了“看在你这么歉疚的份上，我就大人有大量，替你做这个‘该死的’替身吧！”
潇洒地挥了挥衣袖，蓝岚觉得自己也真是善良得伟大。
“唉～好人也不是谁都能当的呀！”她身有感触。
“多谢姑娘！”
止不住满心的欢心与喜悦，玉若依再拜言谢。“若有来生，若依定当作奴作婢以报蓝姑娘大恩。”
“依我看那，来生作什么奴作什么婢的就免了，玉大小姐你只要能日日祈福，祝我早日完成这个当替身的任务，蓝岚我就谢天谢地，感激不尽了。”
“是～”若依浅笑嫣然。
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蓝岚一抬头，才发觉天色已开始变得灰白。
“天快亮了么？”蓝岚皱眉“我都不知道，原来自己已经和你聊了一个晚上...”
“天亮了...我也该走了。”细细地理了理自己的衣裳，玉若依淡笑着抚了抚蓝岚的脸颊“这一走，我便是要去转世投胎了，即使是想回来看你，怕也是不可能的了。”
“你要走！？”蓝岚讶然“为什么？”
“这可奇了，我既是鬼，本就不该呆在这人世之中，只是心愿未了，才在这里等了许久，如今我有你替我照顾母亲，又对过去的许多事，许多人都释然了，尘愿既了，又何必苦苦淹留？”
“可是...”蓝岚蹙眉“那二公子呢？你要丢下他不管不问了么？”
“......”玉若依默然。良久，她轻叹一声，摇了摇头。
“就算是我对不起他罢，若依今生今世既无缘与他结为夫妻，如今也只能默默为他祈福，愿他忘记那段坎坷的恋情，找到属于自己的幸福...见到他幸福，若依也会幸福的...”
“可...”你...当真放得下么？
蓝岚有些迷惑。
玉若依淡然轻笑，“此身今已惯...”
蓝岚恍然明了。原来...却是这般...
此身今已惯么...？她浅笑。
这般地...抵死缠绵...呵～
抬眼凝视玉若依恬淡的笑颜，蓝岚微微颔首“保重。”
“嗯。”柔柔地，在蓝岚光洁的额上印下一吻，玉若依悠悠地浮至泛白的天空中，伴随着一缕缕渐渐明亮的阳光，一丝一丝地，消失在茫茫的碧落之中，不复存在。
恁得...如此凄凉...
瞬息浮生，薄命如斯，低徊怎忘啊...
箫寒，箫寒...你可还记得，我们绣榻闲时，并吹戏雨，雕栏曲处，同倚斜阳的日子啊...
可如今...
怕已是梦好难留，诗残莫续，赢得更深哭一场。也仅仅遗容在，只灵飙一转，未许端详罢。
重寻碧落茫茫。料短发，朝来定有霜。
便人间天上，尘缘未断，春花秋叶，触绪还伤。
欲结绸缪，翻惊摇落，减尽茴衣昨日香。
真无奈，倩声声邻笛，谱出回肠...
...永别了...
永别了。
静静地倚靠在玉若依曾寄住过地樱花树上，蓝岚呆呆地仰望着苍茫的穹宇，许久，她才缓缓地收回视线，淡淡地垂敛了眼睑。
“我最讨厌离别了...”
低声喃喃着，蓝岚扯起衣袖狠狠拭去了脸上滑落的泪水“因为，我真的好讨厌悲伤的感觉...”
风，轻柔地划过她散落的发丝，逡巡徘徊间，似乎带来了一丝若有若无的叹息...
此身今已惯...此身今已惯。
若依，你真的好傻啊...
好傻...
——此身今已惯，再会永无期...唯有心头恋，缠绵至死时...
而我...却比你更傻...呵。
第四章（完）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福因才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