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巷旧梦》小凡猫兔兔

7、暖阳

　　胡同口巷子里小孩的哭声刺耳，李褚故把眼前的玖梦扯到自己身后，完全没理会被推倒在地正在哭天喊地的男孩。

　　前方大院里门开了半扇 ，年过半百的妇人慌慌张张的跑出来，先是瞪了李褚故一眼，然后蹲下身子抱起了正在哭的男孩。

　　李褚故脸颊上还带着伤口 ，是刚刚和男孩的打闹时刮伤的，看着男孩趴在妇人怀里止不住眼泪 ，他都忍不住想翻个白眼。

　　明明就是一打一的局面 ，输了还好意思哭 ，这要是换做在他家院子里 ，指不定会被爷爷拿着棍子追两条街 。

　　妇人好一会儿才哄好男孩 ，临走前回过头：“李褚故，你这臭小子 ，等过两天我肯定要去给你爷爷告状 ，这星期已经是第二次动手打人了。”

　　李褚故抿着嘴，开口的声音有些稚嫩：“陈姨想去就去吧 ，我爷爷从小教我的是打架不能输 ，也没教过我打输了还要哭 。”

　　妇人伸手指着他 ，半晌说不出话 ，关门前冒出一句：“果然是你爷爷教出来的 ，没个好样 。”

　　李褚故站在太阳下 ，明明才八岁的年纪 ，背却挺得笔直。
　　玖梦在身后扯了他两把 ，小声的说着 ：“对不起，又是因为我 。”

　　李褚故扯出笑 ，擦掉了脸颊上刚刚粘着的泥土 ，回过头说：“怎么能是你的错，我刚都瞧见了 ，明明是他先动手推你的 。”

　　玖梦没说话，他盯着李褚故脸颊上的伤口看了许久，最终把人带回了家 。

　　两个八岁的男孩像是放养似的，李褚故家里只有一个爷爷 ，最近身子骨不太好 ，常常不爱出门 ，半个月前住医院去了 。

　　玖梦家里更空荡 ，父母两三年没回来了 ，他靠着姑妈带着 ，平日里三顿饭不少 ，但其他的也给不了。

　　玖梦把人带回了自己的小房间，熟练的从床头柜里拿出医药箱 ，在李褚故疼的吱呀叫的声音中 ，给人贴上了创可贴 。

　　夏日的晚风吹的清凉 ，两个男孩走出巷子口想着去小卖部买两个甜筒 ，李褚故怕玖梦吃多了会肚子疼 ，好说歹说了许久 ，才让他换了个小的 。

　　拿着甜筒走在小道上 ，李褚故问玖梦这个学期要不要去学校 ，玖梦舔着雪糕开口 ：“不一定，要听姑妈的 。”

　　李褚故有些不太开心 ，离胡同口最近的小学隔着三条街道，他总是一个人骑着自行车上学，这个年纪的孩子难免有些孤单 。

　　这老胡同里住的都是些老人，数来数去也不过三四个小孩 ，都是留守儿童 。

　　李褚故的童年没有玩伴，在八岁之前都是一个人在房间里度过的 ，有时爷爷会买些玩具回来，陪着时间最久的，就是那辆已经破了的小汽车玩具 。

　　玖梦的到来像是冬天的一阵暖阳 ，两家人隔着一条巷子对望 ，李褚故二楼的房间阳台上 ，正好可以瞧见玖梦房子的窗户 。

　　两个小孩靠着对望结识了友谊 ，刚开始的时候玖梦不爱说话 ，多亏了李褚故是个爱闹腾的性格，一来二去 ，也就把人带熟了 。

　　关于上小学的这件事，李褚故不像平常小孩 ，也许是从小爷爷的教育，也或许是骨子里要强的性子 ，他比一般的小孩子要独立很多 。

　　每天上学放学他都是自己骑自行车 ，偶尔爷爷有空就会在路口接他 ，没有空的时候，李褚故就一个人往回走 。

　　玖梦是因为身体的原因 ，不太适应人多的地方 ，所以关于上学这个问题 ，他的姑妈已经推了好一段时间 。

　　李褚故还是很期待两个人的一起上学，玖梦对学校的生活也有些向往。

　　两人在大门口分别，姑妈已经做好了晚饭 ，正在里头叫着玖梦，李褚故家里的雇来的临时保姆，也在里头催着他进去。

　　关门前 ，玖梦告诉李褚故，前段时间爸爸有打电话回来 ，说等他的情况再好一些就可以让他去学校了 ，男孩子总要学点东西 ，以后才能有出息 。

　　夜晚，月色清冷 ，李褚故站在小阳台望着对面的窗户，偶尔能瞧见玖梦走过去的影子。
　　不到九点 ，那边的窗户暗了下去，玖梦又到了上床睡觉的时间，李褚故盯着那片黑暗，许久之后才回了房。

　　爷爷是在第三天的早上回来的 ，带回来一堆的药 ，上头写了许多的备注和叮嘱 。
　　爸爸还是没有回来看望，爷爷倒是没有什么反应 ，李褚故却是绝对有些不舒服的。

　　家里临时雇来的保姆又给了一个月的工钱 ，因为爷爷身体不好 ，总需要一个人来负责日常。

　　之后的两年里 ，爷爷的病时好时坏 ，有时候身子骨健朗 ，能追着逃课的李褚故跑上两条街 ，有时候又能在病房里待上一个多月。

　　上了初中 ，李褚故性子比以前更加开朗活泼了些 ，身边的朋友多了 ，就会有难免忽略玖梦的时候。

　　那天放学回家，听着对面院子里传来的扫地声 ，李褚故突然想起已经好几天没见过玖梦了。
　　他放下自行车过去敲门 ，开门的是玖梦的姑妈，她带着碎花的帽子，手里拿着一个大扫把 。

　　开门后瞧着是李褚故，她有些意外 ，半晌后指着楼上说：“玖梦情况不太好 ，前天去了趟医院 ，刚吃了药应该睡了。”

　　玖梦的病情又坏了，这是李褚故忽略的点 ，他上楼梯的时候还在想，到底是什么时候把注意力从玖梦身上转移了 。

　　也许是上了初中身边的朋友多了 ，渐渐能玩的同伴多起来 ，这个曾经捧在手里的小孩，也就渐渐的忽略了 。

　　玖梦躺在床上面色苍白 ，刚推开门的一瞬间能闻到一阵药味 ，很像爷爷前段时间喝的中药 。
　　李褚故站在床边呆了许久，玖梦睡得很沉 ，也许是因为疼痛他偶尔会皱起眉，但却一直没有醒来 。

　　这天过后 ，李褚故推掉了偶尔与朋友相约出去打球的安排，每天放学准时到达玖梦房间。
　　他会和玖梦讲述着今天在学校的经历 ，讲着老师的教课内容 。

　　连着一段时间后 ，李褚故发现玖梦其实学的很快 ，数学题看了两遍之后自己就能摸索出来，这种学生在老师的眼里就是天才 。

　　李褚故开始发愤图强 ，成绩从一开始的倒数开始上升 ，到期末的时候已经能到班级前五。

　　老师惊叹着他的进步 ，但却不知道他只是为了学好 ，回去教玖梦。

　　也许是因为最近的陪伴较多，玖梦的脸色渐渐的红润了 ，笑容也就多起来了 。
　　两个少年常常坐在同一张书桌上写字 ，李褚故侧过头和玖梦讲语文古诗，偶尔两人也会一前一后的出去散步，在巷子外头的梧桐树下晒晒太阳 。

　　这一年的冬天格外的冷 ，爷爷又住进了医院 ，李褚故给玖梦带上围巾 ，两人肩并着肩往医院走 。

　　中途路过七号路的巷子口，那里的红绿灯坏了许久没修 ，李褚故牵着玖梦过马路，天上飘起了小雪，他侧身看着玖梦逐渐红透的脸颊 ，有些后悔没给人多加件衣服。

　　玖梦今年也满15岁了 ，虽说平时不怎么锻炼 ，但是营养方面跟得上 ，身体也是长得挺快的 。

　　李褚故站在他身边 ，发现两个人身材相差不多 ，在这时候他才猛然记起来，玖梦好像比他大 。

　　到达医院之后是一股消毒水的气味 ，玖梦很抗拒这种味道 ，但有李褚故在身边陪着 ，他也忍着抗拒 ，静静的在病床边上坐了一个多钟 。

　　爷爷挺喜欢玖梦，也很心疼这个小孩 ，他时常告诉李褚故要带人多出去走走 ，免得玖梦在家中会憋出病 ，本来身体就不好 。

　　李褚故听爷爷的话 ，在放假期间就会哄着玖梦出去逛逛 ，但近两年为止 ，玖梦出门离得最远的地方也就是市中心的那个公园 。

　　玖梦喜欢公园里的花 ，也许是家中从未出现过 ，因为姑妈对花粉过敏 。

　　星期一的大早 ，李褚故推着自行车出门 ，正好碰见玖梦从对面的院子里出来。

　　这是两人多年的习惯 ，玖梦总会把李褚故送到外头的小道上 ，看着他去学校的背影 ，等到瞧不到人了 ，然后自己一个人走回家 。

　　这天李褚故阻止了他 ，因为到了梅雨季节 ，天上飘着小雨 ，还有加大的倾向 。
　　他怕淋了雨玖梦会生病 ，所以强制要求人留在家中 ，但看着玖梦眼神中的期待，李褚故还是无可奈何的放下了自行车。

　　巷子里走出来两个少年 ，高一点的打着把伞 ，矮一点的手里拿着个包子。

　　李褚故偶尔抬头看玖梦一眼 ，叫他吃慢一些 ，玖梦会点点头 ，然后仰头问他要不要吃 。

　　这个时候 ，李褚故就会说他。
　　“我吃了三个包子 ，喝了杯豆浆 ，你就吃了半个肉包，现在又要找借口给我 ，怪不得长不高 。”

　　玖梦近些年来像是被宠惯了 ，也学会了顶嘴 ，往往这个时候就会仰着头说：“你肚子大多吃点 ，我肚子小少吃点。”

　　李褚故也是无奈 ，小雨转成了大雨，迎面而来的风带着点凉，他把伞朝玖梦那边倾斜了点，临走时又把另一把大伞塞进他怀里，吩咐的人赶紧回去，免得等会雨下大了。

　　玖梦时常都会点头应着 ，但等李褚故走过斑马线回头的时候 ，那家伙依然还在原地向他挥手 ，这时候他就会生气的剁脚。

　　16岁生日的夜晚 ，玖梦的爸爸回来了 。
　　李褚故第一次见到这个男人 ，他穿着一身看上去就价格不菲的名牌，手里提着个生日蛋糕 。

　　他带回来的有坏消息 ，玖梦的妈妈和他离婚了，没要抚养权。

　　玖梦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有点发愣 ，李褚故在后头盯着有些担心，谁知道玖梦只是发了会呆 ，然后说自己已经记不起妈妈长什么样子了 。

　　男人僵住了身子，等玖梦吹灭了蛋糕上的蜡烛 ，嘴里还嚼着草莓的时候问他：“要不要留一张梦梦的照片 ？”

　　要留张照片吗 ？李褚故看着玖梦。

　　玖梦笑着摇了摇头，说算了 。

　　男人没说太多，他带回来的也有好消息 ，玖梦最近的身体状况比好了许多 ，高一就可以去上学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