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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逃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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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啊!!走!!!”
为什么会突然变成这样呢?廖羽实在想不明白,他从地上爬了起来,伸手往额头上一摸,全是血。
肺部好像进了灰尘,呛得很,他不得不扶着树干,大口大口地喘息着。
廖羽继续往前跑着,闪电时不时闪过天际,隆隆雷声盖住了他的心跳。突然,他的眼前晃过一道黑影,他本能地往后,没想到刚好碰着了树根,他仰面倒在了污泥里。
回忆慢慢涌来。
在他找到华月坟墓的那天晚上,秋儿出现了。当时她光着脚丫坐在树枝上,头发散落两肩,她冷着一张面孔,显示出对一切都无所谓的姿态。
“秋儿姑娘?”
她转动了下眼球,并不应声,反而拿出一张纸,念道:“‘原来我所见到的华月,在很久之前就已经去世了。是谁扰乱了她的安宁,将她拽到了现世呢?’廖羽想。
这个时候,华月出现了,她看着面前的少年,露出了怜悯的笑容。她为了成全这样一个蹩脚的故事,所以配合着演了一场爱恨情深的闹剧,然后又装扮成受害者的形象,给予他指引……可笑的是,他还蒙在鼓里,自以为已经接近真相!
为了能在月圆之夜得到他,华月总得做出一些选择。所以她将廖羽引到了远离鸥北殊的地方。华月会让他知道,拿了她的东西,便是答应成为她的人,绝无可能叫第三者抢了去。
鸥北殊,必须死。”
华月面色惨白,道:“不……”她真想向廖羽解释,但是……
秋儿继续念道:“看看她的手,就在前几秒,这双手还感受过鸥北殊脖颈上的温度,但现在,上面只有鲜红的血液。
鸥北殊暂时还没有死,他被吊在悬崖上,有一只巨大的红蛇看守在那。
廖羽会过去救他么?如果去救的话,华月将不得不追杀他,如果不去,鸥北殊绝对活不到明天早上。”
脑袋嗡嗡地响着,廖羽对面前的一切都很是懵懂,但他听清楚了秋儿的话,且不管是真是假,他都必须过去。
“快走!!”华月喊道,随后无数黑色的藤蔓紧紧地缠绕住了她。
“黑色藤蔓缠绕住了华月,在接下来的一个时辰内,她都不能移动。廖羽是否能抓住这个机会,去到悬崖,打败红蛇,拯救鸥北殊呢?”
秋儿飞身下来,抓住他的胳膊,将他往前一甩,说:“走!”闪电映照着她的脸,显示出堪比亡者的恐怖。
廖羽头也不回地奋力奔跑了起来,呼呼的狂风从耳边吹过,纷纷扬扬的落叶被裹挟着满天飞舞。冥冥之中,似乎有什么在指引他方向,他好像确实看到了鸥北殊的身影,就在那高高的悬崖之上。
“丝丝丝……”一条大红蛇挡住了他的去路。
廖羽抽出软剑,片刻没有犹豫地挺身而上。
随后战斗在他斩下蛇首的那刻结束。
“鸥北殊!”他趴在地上,向下伸出手。
“廖羽?你怎么在这?”
“快抓住我。”廖羽双眼通红,声音也不由得放大了许多。
鸥北殊咬着牙,道:“我动不了。”
他二话不说,就跳了下去。
“抱紧我。”廖羽道。
鸥北殊因为失血过多,有些晕眩,他紧紧地搂着廖羽的腰身,冰冷的气息打在他的脖颈上,后者咬了咬牙,神色越发沉郁了起来。
他小心警惕地攀爬着,突然,天边飞来一只鹰鹫,它那尖利的鸟喙好比最锋利的刀子,要是被啄上一口,定然会多出一个血窟窿。廖羽现在可没手对付那玩意儿,便将鸥北殊护在崖壁跟自己中间,如此,鹰鹫的所有攻击就都落在了他的身上。
时间不知过去了多久,等他们好不容易快要爬上去时,磨损过度的绳索竟然开始断裂,千钧一发之际,他抓住了一块岩石,才避免了粉身碎骨的下场。
“鸥北殊。”
鸥北殊没有回应,廖羽用下巴贴着他的额头,才发现他正在发烧。
“鸥北殊……”廖羽绝望地呼喊着他的名字,他的手颤抖着,快要失去力气了。
鸥北殊艰难地撑开眼皮,“嗯”了一声,随后,带着廖羽飞了上去,两人重重地跌落到地上。廖羽顾不得自身的伤,爬起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找鸥北殊。
“啪啪。”秋儿鼓掌道:“真是精彩。不过,我骗了你。”
“什么?”
“你看看,他究竟是谁?”
她粗暴地抓着她的头发,拽了起来。
“华……月?”
华月凄惨地笑道:“公子……”
秋儿附在她的耳边,嘲讽道:“看到了么?生前你什么都不是,死后也不会有人来爱你。所以,你凭什么背叛我?”
廖羽不知道这两人现在是在抽什么风,他也不想管,他只要知道鸥北殊没事,其他的一切都与他无关。他木木地坐在地上,后背已经血肉模糊了,他却一点也不觉得痛。
“我明白了。”华月妥协地闭上眼睛。无疑现在的结果,对秋儿来说,很是不错,她心情愉悦地拍了拍她的脸,然后撑着膝盖站了起来。
“不过有一件事我没有骗你,鸥北殊确实在我手上。”猜到廖羽不会相信,她还特地拿出了一个瓶子,“你应该认识这个?”
廖羽闪电似地冲了过去,一把夺下瓶子。
“如果你还不快点回去,他就死了哦~”
廖羽咽下所有的怨恨,马不停蹄地往回赶。这一路上,他想了许多,也曾有过怀疑,但是当他看到手中的瓶子时,又不得不选择相信。
这是鸥北殊贴身携带的药瓶。
说来实在奇怪,待他回到府中,里头竟然空无一人,他四处搜寻,才在书房门口看到了一串脚印,他推门走了进去。
屋里头十分昏暗,借着月光,他依稀可以辨认出桌子、椅子、屏风,再往里走,他听到了低低的压抑的喘息声。
“鸥北殊?”
他摸索着来到床边,结果被一只手拽了过去,鸥北殊反手将他压在床上。
“你去哪了?”他问。
“我……对了,你快吃药!”
“药?是你拿了我的药?”鸥北殊的语气非常得不好。
“不是我拿的。”廖羽辩解道。
“不是?那怎么在你手上?”
“我可以跟你解释!”
“哼,解释?”他说着,伸手掐住了廖羽的脖子。
“咳咳咳……鸥……鸥北殊……”廖羽难受极了,眼角流出眼泪,然而鸥北殊却丝毫没有松手的意思。就在他觉得自己快要死掉的时候,一股力量将他带了出来。
他们来到一座破庙。
“你待在这儿,不要出去,只要撑过满月就好了。”
“我凭什么相信你?”
华月撩起袖子,露出布满黑色纹路的手臂,说:“看到了吗?我之所以无法反抗凤秋,就是因为这些东西。你要出去,我也没有办法,只是,我警告你,这里是我唯一一个可以确保你安全的地方。”
“鸥北殊……”
在穿过他的心脏之前,华月控制住自己的手,慢慢地收了回来。
“你是傻的么?刚才,是谁要杀了你?”
“……”
“两天后便是满月。”
然而,那天廖羽收到了一封信。
“满月的这天晚上,廖羽还是来到了墓地,尽管华月已经做出了许多努力,来保护他的安全,但他最终还是选择了自投罗网。为何?因为在这天晚上,百鬼将会从沉睡中苏醒,它们会一拥而上,将花小曼的母亲的灵魂蚕食殆尽。”
凤秋确实很会玩弄人心。
廖羽将信纸付之一炬,跨步走了出去。
鲜红的圆月就像是一张血淋淋的大脸,乌黑深邃的天空星光黯淡,他穿过阴森恐怖的丛林,沿着溪流,来到墓地。
秋儿已等候多时。
“还记得我跟你说过的《小红蛇与书生》的故事么?”
“……你究竟有什么目的?”
“小红蛇喜欢书生,而书生喜欢的却另有其人。小红蛇想方设法地讨好书生,却一点用都没有。
所以小红蛇决定要在满月这天吃了书生,这样他便永远都无法离开自己了。
但是,那天,书生就像是知道会有这回事一样,他欺骗小红蛇说自己爱他,然后从背后用匕首捅伤了小红蛇。他带着小红蛇的力量,就这样离开了。
这就是故事的真相。”
“你说的书生跟小红蛇是?”廖羽已有了猜测,但等她亲口承认,还是吃了一惊。
“鸥北殊和鲛珠。”
廖羽总算明白了,原来自己承受的这些,不过是在替鸥北殊受过……
然而,事情真相是否真的如此,就不得而知了。
“你说鸥北殊喜欢的另有其人,是谁?”
“秘密。”
此时,血月刚好升到天空正中,原本平静的墓地开始变得嘈杂起来,似乎有一万个人在细细碎碎地说话。秋儿把所有的玫瑰发簪融合到一起,狂风席卷而至,飞沙走石间,只听一声清脆的响,华月来了。
银白色的长发温柔地散落在雪白的两肩,隆起的胸脯上缀着一朵玫瑰,红得仿佛要滴出血来。她的眼睛是淡淡的蓝色,就像浅海,鼻梁虽然不高,形状却很是好看。她说话时,露出几颗贝齿,声音柔柔的,就像清风拂过。
“廖羽公子。”她羞怯地低着头。
“……”
“你……你爱我么?”
“我……”
秋儿拿着笔,正要书写,忽然,背后响起了鸥北殊的声音。
“廖羽。”
廖羽如梦初醒地寻声看去,果然看见了鸥北殊。还不待他回应,秋儿突然面目狰狞地冲了过去,掐住他的脖颈,提了起来。
“老东西!好大的胆子!”
原来是老婆婆……
只要秋儿稍一用力,她便会魂飞魄散。
廖羽本就为她而来,又怎能眼睁睁地看着她消失?
不过,他还是高估了自己的实力,几个回合下来,他不但没能近得了秋儿的身,还被治得死死的。最后一次倒在泥沼里,秋儿走了过来,拖着他扔到了华月的脚下。
“你不是想回到鸥月幽身边?那就别辜负了她。吃了吧,重新做回你的人。你不是已经给过他选择的机会?所以也用不着内疚。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接下来就看你如何选择。”
“秋儿。”
“什么?”
她欲言又止地摇了摇头,随后慢慢地走到廖羽身边,轻轻地捧起他的手,张开嘴,咬了下去。
廖羽的耳边只剩下牙齿咀嚼皮肉的声音。
鸥月幽坐在高高的白玉宝座上,手支着下巴,底下通报的下人来来去去走了也有十几趟,然而这对母子不知闹什么别扭,一个跪在门口不愿进来,一个坐在殿里不愿出去。这种局面持续了三天。
“少爷,廖羽小少爷还是没有找到。小姐让我跟您说,她准备带人去一趟黑街。”
“嗯。”鸥北殊示意他可以退下了。
“母亲。”他大声道:“您难道还不准备给我一个解释么?”
鸥月幽垂眼看着手中的玫瑰发簪,它的玫瑰边缘是金色的,在簪柄和簪首的交接处,坠着一颗明珠。
它与秋儿手里的那些是如此不同,不仅光泽更加亮丽,而且那颗珠子也像有灵性似的,能够随着拥有者的心情变化呈现出淡紫、深蓝、霞红等颜色。
“她能不能复活,可全看你。”烛光摇曳,鲛珠拿着手指一下一下地敲击着桌面,鸥月幽便又拿回了那支作为交易的发簪——她回忆到。
她又看着侍女用托盘托起的另外一支发簪,簪柄是银色的,簪首依旧有一朵玫瑰,不过花瓣边缘并没有缀金,那颗明珠也普通得很,想必是量产的产物——这是鸥北殊带来的。
“西西,去拿纸来。”
叫西西的侍女戴着一张狐狸面具,穿着打扮跟平常的侍女都很是不同,一袭紫色长裙,飘逸而又优雅,手腕摆动时,那银镯子就会叮铃铃地响动,她赤着脚,自脚踝处有一个太阳状的图案。
她取来一张纸,随后双膝跪地,将纸举过头顶。鸥月幽划破手掌,鲜血滴落,白色的纸面瞬间开出了几朵鲜红的梅花。
簪子轻轻点了下去。
墨痕从纸面渗透出来,并逐渐形成字眼,而这些字眼又逐步汇成故事——
“为什么我就是写不出好的故事?!”秋儿摔掉了手中的笔,趴在桌子上哭了起来。忽然一阵风,窗叶摆动着,一只精卫停在了窗台上。
“我们做个交易吧,把你的身体给我,我把我的能力给你。”
“什么能力?”
精卫啼鸣,抽屉应声而开,起初她只看到一层朦胧的雾,但随后里头的东西便显露了轮廓,是整齐摆放的一排玫瑰发簪。
“拿起来,书写吧。”
她犹豫不决地看着,但最终还是拿了起来。
她这样写道:“这天,秋儿做下了一个决定,她要将自己的身躯赠予这位不速之客——精卫,而精卫将完成她的夙愿,创作出一篇独一无二的故事。”写罢,烛火熄灭,一切归于寂静。
鸥月幽又读到许多,比如:夜遇华月、玫瑰定情、黑街遭袭、真假难辨、墓地温情……最近的便是——借尸还魂。
“原来你是这个意思……”鸥月幽苦恼地皱紧了眉头。
她抬起眼,看着门外鸥北殊跪得笔挺的身姿,自嘲道:“我可是一位母亲……”这样想着,她毫不犹豫地捏碎了手中的发簪。
随着她的动作,纸上又出现了一排字样,这排字样跟前面的都很是不同,它是歪曲的、血色的、一笔一顿仿佛在倾泻仇恨,但是却只有寥寥几字。
——华月,吃掉了自己。
幽蓝色的火焰从纸的中心烧了起来。
她闭上眼睛,悲伤地笑了。
鸥北殊等来了鸥月幽的解释,随后,他便骑上马,快马加鞭地直奔墓地,在他抵达前,远远地看见了白梓幽。
“小白……”
“尽是给我们添麻烦!为了找你,我落下了好多工作!”
“对不起!”
“对不起有什么用?你觉得你自己很行是吧?”
“没有……”
“没有你一个人到处乱跑?要不是刚好有个老婆婆告诉我你在这边……”
“老婆婆?”
“啧!这是重点吗?你今晚就给我跪在这!”
廖羽垂下头,算是接受了这个惩罚。
“小白。”
听到鸥北殊的声音,白梓幽回过头,大声问:“兄长,我罚他,你有意见么?”
鸥北殊摇了摇头,道:“给我点药吧,我给他上药。”
白梓幽眼角一瞥,嘲讽道:“再不上药,血就止住了呢。”
廖羽悄悄地将手藏进袖子里。
从白梓幽手中接过药膏,鸥北殊慢慢地走近廖羽。廖羽从未如此紧张过,随着他的身影投下,熟悉的气息又将他笼罩了起来,他低头看着地面,不敢与鸥北殊对视。
“还有其他地方受伤了吗?”
手上冰冰凉凉的,涂过药膏的伤口正加速愈合,但是相反的,背上的伤口仿佛更痛了。
“没有了。”廖羽道。
鸥北殊抬眼看他,没说什么。
次日一大早,当廖羽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府中,管家急急忙忙地赶来说:“不好啦,少爷出事了!”话音还没落下,廖羽便一阵风地消失不见了。
推开门,廖羽直奔卧室,鸥北殊正趴在床上,不知是睡着还是醒着。
他小心翼翼地走了过去。
“我被马蜂蛰了。”鸥北殊转过头,面向廖羽。
“蛰哪了?”
“背。桌子上有药,能麻烦你给我上一下药吗?”鸥北殊坐了起来,然后当着廖羽的面大大方方地脱下衣服。他背过身,让廖羽看他的背。
上面确实肿起来了一块。
廖羽拿起药,往手上倒了点,慢慢地涂抹在肿块上。
“你为什么会被马蜂蛰到?”
“不知道,等反应过来时,就被蛰了。”
“你这么强,还被它蛰了,那这马蜂怕不是成精了?”
“可能吧。你能够给我看看你的背吗?”
“为什么?”
“万一你也被马蜂蛰了呢?你没办法看到自己的后背吧?”
“我能感受到我没有被……”廖羽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他扭过头,问:“你知道?”
“我读到了一篇很精彩的故事。故事里有一个人也叫廖羽,他勇敢保护他人的姿态,我到现在还记忆犹新。”他顿了一下,继续说:“勇敢的人总是会受伤的。”
廖羽忍不住笑意地嘴角扬起,后知后觉地哈哈笑道:“鸥北殊你居然被马蜂蛰了!哈哈哈……”然后红着脸,咳嗽一声,别扭道:“那你……也给我看看……我有没有被马蜂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