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华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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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间已入了夜，也许是因为太累的缘故，廖羽即使是站着的，也在不停打瞌睡。等到风吹得他冷了，意识稍微回笼了些，他打了个激灵，晃了晃脑袋，鼻音浓重地嘀咕了句：“鸥北殊，别过去。”
鸥北殊回过头，见他只是在说梦话，就没再理会。他抬起手，擦了把额头上的汗水，衣服上满是污泥，冰冷的露珠时不时滴落在皮肤上，就跟针扎似的疼。
他举起铁锹，插进湿软的土里，面前隆起的坟包，被星光照亮了半边。他呆呆地站了会儿，然后弯下腰，捡起廖羽削制的木牌，随意地坐在地上。
“你刻的字好难看。”廖羽不知何时走到了他的背后。
“你来刻？”
“我的更丑。”他说着，一边靠着鸥北殊坐了下去。
“你不必在这等我的。”
“我知道，想走我自己会走。”
“你可以躺着睡一会儿。”
“可否借你的腿一用？”
鸥北殊没有同意，也没有反对，他只是认真地沿着木牌的纹路刻字。等感到腿有些麻的时候，他才发现廖羽已经睡熟了。
不知是不是月光太好，廖羽的脸部轮廓比以往要柔和许多。
他醒着时，总在你耳边喋喋不休，“鸥北殊”“鸥北殊”地叫着，那么大个人了，却总想着依赖别人。
现在也是，不管他同不同意，自顾自地就枕着他的腿睡了，明明那么疲惫，死撑着不肯回去就算了，还留在这拖累别人……他应该把他踢开，然后转头就走！
想是这么想的，他的身体却没有动作，后来干脆就算了，闭上眼——就这样将就地过一夜吧。
廖羽聆听着鸥北殊的呼吸，直到它变得平缓而有规律，才慢慢地睁开眼睛。
他喜欢看着鸥北殊睡觉，无论是阳光下的他还是月光下的他，都唯美得好似一幅画。
他真想现在就伸出手去碰碰他，沿着他的下颌线一直往上到他的颧骨、太阳穴、头顶然后再往下，走过他宽宽的额头、高挺的鼻梁直到他柔软的嘴唇。
他咽了口唾沫，心脏“扑通扑通”地上窜下跳，他滋生了某种可怕的冲动，等意识到时，他已按着鸥北殊亲了起来。
后者先是睁开眼，随后抬起右手，像拎猫似的捏着廖羽的后颈皮，麻利地往旁边扔了去。
“疯了么？”鸥北殊问。
“……”廖羽脑子里一片空白，懵懵懂懂地坐在地上，模样看起来既有几分天真可爱，又有几分委屈巴巴。谁又忍心责怪这样的他？
鸥北殊叹了口气，他其实并不在乎，就像动物会根据自己的本能行动一样，人偶尔被欲望支配又有什么奇怪的呢？尽管目前的情况确实有些尴尬……
“我……”廖羽羞愧不已，脸色通红。
作为一个大他五岁的哥哥，鸥北殊自认为廖羽是到了一生中关键的时候了，他有义务帮助他树立正确的情感观念——虽然鸥北殊对此也是一窍不通。
“廖羽，我问你一个问题。”
“嗯！”
“我好看吗？”
“啊？好看……”
“那就没错了，人总是会被美的东西所吸引，所以你刚才的所作所为也不过是本性使然。但是，你得记着一件事。”
“什么？”
“像这样亲密的行为，你只能跟情投意合的心上人做。”
没想到鸥北殊会说出这样的话，廖羽被他逗得有点哭笑不得。
他很想告诉鸥北殊，自己不是傻子，有些事还是明白的。但他最终没有告诉，归根究底是因为他清楚，只有顺应了鸥北殊，这个“意外”才会有一个看似合理的解释。
他郑重地点了点头，像只哈巴狗似的摇着不存在的尾巴，大声道：“我知道了！”如此做作姿态，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他的心思并不单纯。
所以鸥北殊决定，要给予廖羽一些惩罚。
他从打板子想到吊悬崖，又从关水牢想到罚扫大街，最后灵机一动，有了主意。
一回府，他便唤来管家，刚吩咐下去，那些个侍女就眼瞅着下人们从仓库里搬出来一把椅子，正想着谁那么倒霉，要坐这玩意儿的时候，廖羽袖子一挥，一屁股坐了下去。
“人来了！少爷，人来了！”管家大声喊道。
廖羽定睛看去，正疑惑是什么牛鬼蛇神，结果来的是一个模样俏丽的少女，她的后面还拖着五六十册书籍，随随便便拿出一本，都是很能让人面红耳赤的。
侍女们一瞅那书名，都捂着眼，满脸羞怯地迈着小碎步往门后一躲，却仍不忘尖着耳朵偷听。
廖羽咽了口唾沫，却是吓的，他总有种非常不好的预感！
“我就罚你在这儿听秋儿姑娘讲故事，什么时候她讲完了，你就什么时候获得自由。”鸥北殊淡淡开口，随后走进书房，准备整理关于这次黑箱子事件的资料。
“等等！”
他停住脚步。
“别忘了吃药。”
“嗯。”
廖羽目送他的背影消失，然后抬起脸，以一副慷慨就义的神情，道：“讲！”
鸥北殊回到书房，从抽屉里拿出两张纸，上面都有同一个人的署名——吴让，他蹲下身，按下其中微微凸起的地块，等待了大约三秒左右，床与墙之间就出现了一条地道。
进到地道深处，是一个小的储物间，现在在最中间的圆桌上，就有一个打开的黑箱子。他摩挲着它光滑的表面，然后手一使劲，盖子合上了。
他将它翻转过来，取下用来掩人耳目的木板，在箱子底部有一张黄色符纸，上面写着：“周唯已死，小心月华——吴让。”
鸥北殊的手不自觉地握紧。
“你究竟在哪……”他不禁喃喃。
“等等！秋儿姑娘，你能不能跳过那些……奇奇怪怪的情节，我是说……额……”廖羽脸红到了脖子根，说话也不利索了。
“不行，去掉就不完美了。”
“你去掉也不会对剧情有什么影响啊。但是你现在放在这里讲……就很很……很不合适。真的！”廖羽欲哭无泪道，
“‘交流’对每个人都很重要，尤其是对热恋中的情侣而言，它既是彼此之间表达心意的途径之一，也是加深感情的手段之一。你这个榆木脑袋，啥都不懂，还在那里胡说八道！”秋儿说着，又抽出一本《小娘子别跑》。
“鸥北殊！鸥北殊！！”廖羽真后悔自己长了耳朵，情急之下，他只好大喊鸥北殊的名字。
“怎么了？”鸥北殊急急忙忙赶了过来，看到的却是秋儿姑娘坐在廖羽腿上，一只手贴着他的唇，另一只手绕到了他的背后，因为鸥北殊的突然出现，她的双颊更是染上了羞怯的绯红，气氛怎么看就怎么暧昧。
“……继续。”鸥北殊松了口气，随后加快脚步，走了出去，路上顺便吩咐了下人们，谁也不许进去打扰。
“喂！鸥北殊，你给我回来！”廖羽绝望地喊道。
“他走了。继续听故事吧。”
“我不！！！求你了姐姐，放过我吧……”
“哼！没门！话说有一只蛇妖，爱上了一个书生……”
“又是书生！！！”
饱受折磨的一天终于结束了，廖羽生无可恋地仰头看着天花板，直到门吱呀一声，一线光亮透了进来，他慢悠悠地转动了下眼珠。
“早点睡。”鸥北殊说。
“等等。”廖羽叫住了他。
“怎么？”
“我想洗个澡，可以吗？”
“嗯。”鸥北殊拿出钥匙，解开了锁扣。
廖羽抓住他的袖子，问：“你生我的气吗？”
“没什么可生气的。”
“是么？”廖羽有些不甘心，眼里灰扑扑的。
“还有事？”
廖羽摇了摇头，勉强扯出一个笑容，说：“没事，你去休息吧。”
屋外有些冷，廖羽紧了紧身上的衣服，他看着黑漆漆的前方，想到了话本里的鬼怪，虽然不至于害怕，但心里不知为何总有些不适。
沿着蜿蜒的小路走，他来到湖边，水面上有无数萤火虫在飞舞，它们散发的淡黄色光亮，温柔而又饱含意境。“叮当”——不知是什么在响，廖羽转过脸，随即眼底撞进一抹鲜红。
她静静地站在柳树前，长长的睫毛扇呀扇，就像两把小扇子，而那一双棕色的眼，不得不让人联想到珍贵的琥珀，其实最令人惊艳的还是她的嘴唇，小巧玲珑，粉嫩可爱，无论谁见了，都像凑过去啄一下。
“你是谁？”廖羽并不惊异于她的美貌，只是很奇怪这里怎么会突然出现一个人。
“华月。”
“华月？”廖羽从没有听过这个名字。
“给你。”她说着，取下了头上的玫瑰发簪。
“我不用……”话还没说完，她就消失了，只在刚才站过的位置留下一个发簪。廖羽犹豫了一下，还是选择将它捡了起来。
“廖羽！！你给我醒醒！！”
发生什么事了？
“快点，把他绑起来！”
鸥北殊？他为什么那样看着我？
“少爷，快点躲开。”
为什么对我刀剑相向？
“簪子！注意簪子！”
簪子？为什么要抢我的簪子？你们都去死！你们都去死！
就像提线木偶一样，他的身躯可以随意扭曲，即使他曾经是那么美丽，但在此刻他就是一个令人恶心的怪物。
他手脚并用地爬行着，嘴里咬着的簪子随着他的动作，发出“叮当”“叮当”的响声。
“廖羽，把簪子丢了！”鸥北殊说着，三步并作两步走了过来，廖羽赶紧退后，与他拉开距离。
“听话，过来……”鸥北殊尽量放柔语气，哄道。
“呃呃呃呃……”廖羽说不出话来，只能发出最简单不过的音节。
“过来，我不会伤害你的。”鸥北殊张开手臂。
廖羽警惕地看着他，接下来，谁也没意料到他竟然会掉转过头，跳进湖泊，鸥北殊飞身过去抓住了他的手……
放满火盆的屋子里，廖羽裹成了一个粽子，沉重的锁链束缚住了他的手脚，他甚至不能离开这张床。屋外但凡有人走过，他都会吓得浑身出汗，嘴里发出类似犬类低吼的声音。
“廖羽，廖羽，看着我，认识我吗？”鸥北殊摆正他的脸，使廖羽正视他的眼睛，并问。
“呃呃呃呃……”廖羽张开嘴，对着鸥北殊的脖颈就要咬下去，结果鸥北殊拿起一根木棒，往他嘴里一塞，无处下嘴的他，只能发出“呃呃呃呃”的声音。
“廖羽，你不会有事的。”鸥北殊站了起来，绕过火盆，走了出去。
“呃呃呃呃……”泪水哗哗哗地涌出眼眶，他动也不能动，身后似乎有什么东西贴着他。那冰凉的体温，奇怪的触感，还有“丝丝丝”的声音，只会让人想到——蛇。
“华月好冷，公子……”她的手慢慢地伸进他的衣服，下巴搁在他的肩上，说话时总会扬起性感的尾音。
廖羽战栗着，想要逃离，腿脚却使不起劲，他茫然四顾，内心充满了绝望。
“怎么办？我饿了……可以吃掉你吗？”
“鸥北殊！！！”
刚恢复说话能力，廖羽开口就是鸥北殊，华月眼神阴冷地看着他，拳头不由自主地握了握。
她捂住廖羽的嘴，冰冷的气息瞬间就把他包裹了起来，她咬牙切齿地说：“你爱他么？为什么这么不识好歹？你拿了我的东西，便是我的人！可恶……”耳听着脚步声近了，她往后退去，直到消失在墙壁之中。
“砰！”门被粗暴地推开了，鸥北殊加快脚步走了进来，他小心翼翼地轻声确认道：“是你叫我吗？廖羽？”
“鸥……北殊。”廖羽伸出手，示意鸥北殊靠近些。
“又要咬我？”鸥北殊皱了皱眉，几下绕过火盆，来到床边。
“鸥北殊。”他的手触碰过他的唇，心脏“扑通扑通”的，一滴泪从眼角滚落。
鸥北殊抓住他的手，按在床上，问：“怎么了？好些了么？昨天晚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你还记得吗？”
一连串问题砸的廖羽晕头转向，他略有些埋怨地看着鸥北殊。
“饿了？”还没等到廖羽回答，他就走了出去，再回来时手里提着一个食盒。
“鸥北殊。”
“有什么事你就说，不要一直叫我，怪烦的。”将食盒往床头桌上一放，随后把菜碟子拿了出来，此时他是背对着廖羽的，所以没注意到他陡然变化的神情。
廖羽就像是看到猎物的虎斑，凶猛残暴地扑向鸥北殊，恶狠狠地咬了下去——他好饿……
鸥北殊无奈地叹了口气，想到幸亏自己多备了一根木棍。
廖羽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他，嘴里“呃呃呃”的不知在说些什么。
他又把他嘴里的木棍取了下来。
“鸥北殊！！不要……”
“嗯？”
“不要……离……离开……”
“我得去找把你变成这样的家伙。”
“别……别去。”
看着面前趋于柔弱的廖羽，鸥北殊很不适应地离远了些，他指了指桌子，说：“你先吃点东西吧。”
注意到鸥北殊的动作，廖羽心下一沉，他道：“你去吧，离我远点也好。”
“好，有事再叫我。”
门开了，又很快合上了，廖羽咬着牙，眼睛逐渐变红。他喃喃道：“拿了我的东西，便是我的人了，为什么要离开我？为什么要离开我？为什么……”
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华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