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如你，你多娇》半截粉笔

4、第 4 章

　　月上梢头，朱雀街上早已经人影攒动，锣鼓一响，不知是谁喊了一声，“长公主来了！”人群开始闹哄哄一股脑地往城楼方向挤过去，场面堪比大型追星现场。

　　若是萧绵在，一定会惊奇这长公主的流量竟然比21世纪的流量明星的还要大。

　　城楼上两排侍卫左右而立，中间众星拱月般一衣着华贵的女子垂手而立。晚风吹起那面纱，面纱底下的容颜若隐若现倒是平添了了几分神秘感。

　　红唇轻启，清冷的声音一出场下嘈杂的人群瞬时安静了下来。

　　“今日腊八，举国同庆，愿诸君万事顺遂。今日御尚坊准备了点心，朱雀街的京都住户人人有份。” 声音微哑，在旁人听来凭添了一丝魅惑。

　　语毕，底下一片欢呼。

　　不多时，长公主以身体抱恙为由，早早离去，百姓也刚开始还在好奇什么公主今日戴了面纱，为何声音沙哑，这下全都有了解释。

　　虽有些失望但听说有彩头，纷纷去领御尚坊的点心去了。

　　城楼另一侧的石梯上一抹倩影在前呼后拥下缓缓走下，遣散了一众侍卫，才摘下面纱，薄薄轻纱底下是如意的脸。

　　她终究耐不住长公主的软磨硬泡，还是陪她做这冒充长公主的荒唐事，坐下来时双腿竟然有些发软。

　　待擦干手心里那层薄薄的虚汗后，偏过头来问身侧站立不安的绿珠，“公主可回来了？”

　　“未曾回来，如意姐姐，殿下为何偷偷出宫，万一被人发现我们……”

　　如意淡淡抬眼，绿珠立刻闭了嘴　。

　　“今夜之事，烂在肚子里。”

　　“是。绿珠只知道绿珠一直陪在公主左右，伴公主登楼。”绿珠垂下眼睑。

　　公主醒来后性格不同以往，这几天来陪公主做的荒唐事越发的多，绿珠只是以为和亲之事伤了公主的心，也没有多想。

　　朱雀街的枣树下，小贩正往锅里下馄饨，煮锅里热水翻腾，馄饨翻飞，四周雾气氤氲。小贩手持漏勺搅动，突然右手一样馄饨出锅，正正落入左手口沿破了豁口的白瓷碗里，撒上香菜葱花，滴上一滴香油。

　　“馄饨好咯！”喜笑颜开走上旁边的木桌旁边。

　　桌上两个男子相对而坐，一个着黑袍一个着素衣，气度不凡，穿着不菲，那姿态仪容让人想到天上谪仙，不可亵渎侵犯。

　　那小贩不由得把到嘴边的吆喝声收了回去，把湿乎乎还沾了葱花的手到身前的围裙上一抹，这才重新端起馄饨走了过去。

　　“客官您慢用。”声音刻意压低了些，少了平时的乡野粗鄙之气。

　　那白衣男子点了点头，没有什么神情，倒是向对面的黑袍男子看了看了一眼。黑袍男子立刻会意，从腰间掏出一琔银子扔给那小贩，“不用找了。”

　　小贩伸手接住，先是一惊，随即一喜，眉开眼笑地走了。

　　“看来这萧绵倒是深得人心啊。”齐旭举着筷子，咬了一口馄饨。

　　刚吃一口便蹙了蹙眉头，低声抱怨，“这馄饨怎么这么难吃。”随即放下了筷子。

　　抬头看对面的齐漓，下筷极快，却吃相好看不失优雅，这街头难以入喉的小食倒叫他吃出了珍馐美食的感觉。

　　齐旭不动声色的挑了挑眉，谁说西齐二皇子百般挑剔，他二哥明明是享得了锦衣玉食也食得了人间烟火。

　　想着又静静捡起了筷子，一口一口吃了起来。

　　“恐今夜来的还不是长公主。”放下筷子，齐漓淡淡说了一句没头没脑的话，一时间齐旭有些蒙。

　　“啊？”

　　齐漓望着城门方向深深看了一眼，没有言语。

　　今夜城楼之上那女子虽然表面上淡定从容，到其实早已经慌张得不成样子，始终紧紧握着的拳头，他一直看在眼中。

　　但真正泄露她身份的并不是她那慌张的情绪和青涩，而是袖口露出来的那截棉衣。

　　北唐皇宫女眷面料分三等，蜀丝缎锦是上等，苏锦誉绫是中等，棉布印花是第三等，而城楼上那女子虽然外袍是上等衣料，但里头棉衣却是三等的布料，北唐宫女的衣料。

　　收回目光，齐漓慢慢起身，边走向马车边淡淡开口，“去客栈。”

　　齐旭吞下最后一个馄饨跟了上去，还未来得及上马车，便觉有风拂面，车内似有物被抛出，直冲他面门而来，齐旭一侧身，眼疾手快地接住，一条马鞭落入手中。

　　“尹风不在，从现在起这里没有西齐七皇子，只有东岳五公子李离歌的侍卫小柒。”

　　冷冷的月色下齐旭看着手里的马鞭觉得自己的心此刻比这月光还凉上了几分。

　　刚想着开口做垂死的针扎，腆着脸开口，甜死人不偿命的语气撒娇卖萌，“二哥……”

　　“做不了，就滚回西齐。”马车里的人漫不经心地开口，明明是淡淡的口气，让人听着却是威慑力十足。

　　齐旭正要说的话被生生堵了回去，只得讪讪改口，“做的了做的了。”

　　偷偷跑出来的齐旭自知理亏，像个弱肉的小绵羊，撇着嘴任凭他二哥宰割。

　　“走吧。”

　　长长的甬道上忽然穿来哒哒的马蹄声，接着是车轮滚过青石的声音，一辆素色的马车自黑暗处驶来。
　　驾车的是个黑袍少年，嘴角带着一丝不羁的笑意。
　　那少年看着前方的巷道里花花绿绿的灯笼嘴角笑意加深，出声道，“二哥，我们就要到了。”
　　“谁准你来这烟柳之地，嗯？”车内传来沉沉的声音。

　　齐旭一愣随即反应了过来，“二哥当真好鼻子！”

　　车内人没有答话。
　　这么大的胭脂味儿，有没有三百斤？
　　黑袍少年眼珠一转笑出了声，“二哥，你既然要假扮李离歌，你也要学到精髓，那淫贼可是无美人不欢。”
　　“况且李朝皇帝早已知道我们到了李朝，我们若不去觐见恐落人口实，但去着烟花柳巷意义就不同了。”黑袍少年故意延长尾音，“来这里，一是能证实你就是西齐浪荡不羁风流倜傥的五皇子，二来明天也好跟李朝皇帝交差，一路舟车劳顿，夜里颠鸾倒凤一通，想必在他皇帝老儿看来也是合情合理。这个借口妙也不妙？”
　　“我看借口是假，想寻花问柳是真。”平静如水的声音透过夜色，传入黑袍少年耳中。
　　少年挠了挠头，“知我者莫若我二哥，哦不，现在是五公子。”
　　“也罢，今夜随你。若是你……”

　　“若坏了你的事，我就自觉滚回西齐。”齐旭狗腿般地接话。

　　不料车内人话头未停的意思，“坏了我的事，打断你的腿，让你再也出不了西齐王宫。”

　　齐旭冷冷打了个颤。

　　这次倘若事情失败，以北唐那位的阴狠程度，打断腿倒成为一种奢求，估计会死的连渣都不剩。

　　齐旭摸了摸鼻子，才认真道，“二哥，我不会故意惹事。”

　　说罢抬手挥鞭，马车飞速朝前方的巷子驶去。

　　“功名利禄请往他处，寻欢作乐请入此门。”朱红楼阁站着两人，一个着黑袍，一个着素衣。
　　“醉仙阁！”黑袍人嘴里自言自语道，“妙极，温香软玉在怀，管他是神仙也一醉不起。五公子，这家最大，装潢最好，题诗也最妙，这三最不知配不配得上我们的五公子呢？”
　　齐漓没有理会齐旭的自言自语，径直走了进去。
　　齐旭看着那背影忍不住勾唇，他这不近女色的二哥进着烟柳之地也竟然是如此坦坦荡荡。随即又摇了摇头跟了上去。
　　大厅里好生热闹，一张张华丽的红漆矮几整整齐齐摆在厅内，男男女女席地而坐。

　　中间留出的空地上搭着半指高的木台，置一把藤椅，一张木几，几上有香炉轻燃，椅上有伶人面纱遮面，抱着琵琶弹奏。旁侧舞者和乐而舞，脚腕银铃错杂清澈。若不是知道这是青楼，还真有一种进了大户的宴会的错觉。
　　一经打听才知道，原来因为佳节才举办了这场宴会，宴会一直持续到子时，宴会结束后，该抱得美人归的抱得美人归，该牵着美男归的牵着美男归，春宵一刻值千金，楼上厢房都已经准备妥当了。
　　齐旭听了宴会流程，不禁拍手叫好，爽朗大笑，“果然是醉仙阁，曲终人散之时，即是春宵暖度之时。哈哈哈。”
　　掌柜见新来了客人忙着上去迎客，看两人穿着气度不凡，态度更是恭敬。
　　“二位爷，楼下已经客满，我带您二位去楼上包厢，包您二位满意。”
　　“不必。”齐漓看着角落里的一张空桌径自走了过去。
　　“那怎么成，那里位置太偏哪里比得上楼上。”掌柜见两位气度不凡，心里认定是富贵人家的公子，极力推荐着楼上的包间。
　　齐旭看了一眼早已在角落里坐下的齐漓，朝那掌柜笑了笑，“楼上就不必了，我们公子没来过烟柳地，不想太张扬。”
　　掌柜立刻会意，讳莫如深地笑了笑。
　　“帮我们沏壶好茶，再上几个小菜。”说着从腰间掏出一锭银子。
　　掌柜遇见出手大方的主，欢欢喜喜地伸手接住，转身去准备酒菜了。
　　角落里齐漓已经坐定，自顾自喝起了茶水，齐旭也坐下为自己倒了一杯茶。
　　“五公子，此地还喜欢？这么多美人怎么有没有喜欢的？”齐旭边喝茶润喉边调侃齐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