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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六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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墙壁上左右两侧都贴着林炎的照片,整整齐齐,每侧两列,一列十张左右。
夕阳照进来,照片有些反光,但从门口看去,还是能清清楚楚分辨出照片上的人就是林炎。
方桐先行进入房间,然后略有粗暴地把林炎拉进门,用力甩上门。
门框闷闷地“咚”一声,回想在这间并不宽敞而安静的房间里,让人的心也跟着震了一下。
这是一间大约二十多平米的房子,装修简单合理,颇有日式风格——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整间房子趋近于正方形,四周墙壁是抛光的白墙,地板是白色大理石。
光线很好,入门即可看到两扇大窗户。西下的阳光照在两侧的照片上,波光粼粼,给照片添上一层暖色。
从门口开始有一条二米长的过道,过道左侧是立式鞋柜,右侧是卫生间。
左侧再往里是简易厨房,有电磁炉和洗碗池,现在洗碗池干净得没有一滴水迹,昭示着房间主人已有些时日没有来过。
通过过道后,左右两侧分别是一张小书桌和单人床。
床单被罩都是淡蓝色,整整齐齐叠在床上,和房间的白色相呼应,显得整间房子静谧整洁。
离床二十公分处便是贴在右侧墙面的照片,处在睁眼就能看到的位置。
林炎没有心思仔细观察房间的每个角落,此刻他的视线紧盯着房间内的照片。
除了一张两人的合照一样,其他照片都是他自己的。
但这些照片,除了几张他直视镜头露出笑容以外,大部分都是没有正面的照片,有侧身的、背面的、蹲身系鞋带的、开车门的、进出公司门口的、从酒吧出来的、和客户握手的……
——这些照片都是两人分开后的“偷拍”。
林炎仔细辨认这些照片,发现时间跨度很大,从两人刚分开的时候,到上个月他陪同客户从公司出来。
最近的一张照片竟然是他进入电视台时的情景。这张照片就放在距离枕头最近的地方。
在阳光下,可以看到照片上布满指纹。
林炎抬手抚摸着这张照片,手指颤抖。时隔三年,两人的指尖以照片为桥梁得以间接触碰。
白越竟然一直在自己身边,还这样关注着自己,无时无刻地关注着自己……
林炎只觉得心脏被拧着疼地一抽一抽,愧疚、悔恨、心疼、悲哀的同时,内心充斥着一种带有高温的近乎沸腾的热切。
——他急切想要拥吻白越。
林炎视线最后落到左侧墙壁正中央的双人照上,瞬间眼眶发红。
相片中白越有些慵懒地躺在床上,薄被盖到他的胸口处。
他半睁着眼睛,脸色发红,嘴唇微肿,脖子和锁骨上有些暧昧的痕迹。
自己则平躺在白越旁边,头埋在他侧脖颈旁。
——这是两人第一次情/事后,林炎拿出手机拍下的照片。
照片中看不到两人的双手,但当时林炎的右手紧紧握着身边人的左手。
拍照前刚刚放在自己嘴边轻吻过。
两人的第一次是在林炎大四那年的除夕之夜。
那天晚上白越从家里跑出来,到林炎的出租房时,已经晚上11点多。
除夕前一天,白越带林炎回家——那是他第一次见到白越的父母,也是唯一一次到白越家。
林炎当天虽然很紧张,但并没有特别忐忑。
他经常听白越说起和父母的琐事,认定白父白母是支持儿子决定的开明之人,同时白越在初中时已向父母出柜,对于儿子的性向问题也没有过指责。
他几乎可以确定他们不会不认可自己。
和林炎想象中的一样,白父慈祥中有几分威严,白母温柔美丽。
两人对林炎的到来表现地很热情。
白母亲手做了一桌菜,白父也不停给林炎夹菜。
林炎很感动,在父亲去世后,他很久没有感受到父爱。
他看着桌上的饭菜,看着面前慈爱的两位中年人以及身边带着浅浅笑容的白越,他觉得自己也过上了普通人的生活,也有家了。
平时和白越在一起,他觉得很快乐。
但白越性格安静,他也比较沉默,两人很多时候是安静地坐在一起彼此陪伴。
他总觉得家里缺乏些许烟火气——那正是他向往的东西。
当天白父白母亲自将林炎送出家门,他觉得一切都很顺利,满心欢喜地松了口气。
直到后来,面对林炎提出的一起回家看父母的提议,白越以父母太忙为由搪塞的时候,林炎明白了——白越父母并不同意两人在一起。
谈不上很失落,林炎想想又觉得很正常,毕竟自己现在什么都没有。
他觉得在自己功成名就的那天,就是他们接纳自己的时候。
但几年后,当林炎带着白越搬到新房的时候,白越依旧没有答应带他去见父母。
其实白越不知道的是,白父曾在这年单独见过林炎一次。
林炎是晚上九点左右在公司门口碰到白父的,显然白父已等他多时。
两人并没有一起吃饭,只是在附近公园坐了会儿,因为两人都知道白越一定做好饭菜在家里等候着。
在看到白父的瞬间,林炎已经猜出来意。
事实证明林炎猜测无误——白父希望两人分开。
林炎觉得很委屈,他说现在自己已经有了足够的经济实力,可以给予白越富足的生活。
白父没有说太多,只是问林炎和白越在一起真的开心吗,不管遇到什么事情都能够对他不离不弃吗。
白父对林炎肯定的保证没有太大的反应,他只是告诉林炎:希望你永远记得今天的承诺。
这是林炎最后一次见到白父,再次相见时白父静静地躺在一片雪白中,跪在他面前的白越浑身包扎着雪白的绷带泣不成声。
那片雪白练成一片,如同刀光一样,刺地人眼睛生疼,林炎从此再没有用过白色的东西。
和白父白母第一次见面后的第二天就是除夕之夜。
林炎像往年一样看着春晚煮了盘冻水饺,切了些熟食,炒了两盘青菜。
林炎以为今年的除夕也会是独自渡过,但没想到接近凌晨时分听到敲门声和白越的声音。
“炎哥,是我。开门啊。”
林炎立刻起身开门,颇为惊讶,“怎么忽然过来了……家里亲戚都走了?”
“还没呢。我和家里说了声,就出来了。”白越的脸颊冻得有些发白。
林炎双手给他捂着脸,说:“这个时候,能打到车吗?你不会是跑来的吧……”
“就是跑来的。晚上吃多了,顺便消消食。”白越冲林炎眨眨眼。
“路上人那么少,即使是男人也是有危险的。以后不许这样了。”
白越笑着点点头,抬手搂上林炎的脖子,贴在他耳边说:“炎哥,我给你带了新年礼物。”
林炎笑着一声,说:“前年送了一套保暖内衣,去年送了一套围巾帽子,今年是不是袜子内裤啊?”
“不是。今年来点儿特殊的。”
白越松开林炎,从包里拿出一个小纸盒和一个小瓶子。
林炎看清楚后,脸立刻红了,抬头静静地看着白越。
两人在一起已经一年了,不是没有过冲动和感觉,但始终没有做到最后一步。
白越曾表示过希望顺其自然做完,但林炎始终觉得自己和简陋的出租屋配不上白月光般的人儿。
他希望在更好的地方,用更好的自己来拥抱最好的白越。
林炎的想法,白越很明白。
白越知情知趣,有时候他不需要对方说话和做任何表情,就能对他的所想所思心领神会。
白越环上林炎的腰,紧紧搂住他,身高的差距让他只能贴在林炎脖颈处,“炎哥,我是真的想和你在一起。”
当晚,白越拉着林炎一起进入浴室。
在热水下,他们互相拥抱着亲吻。
狭小的浴室中温度剧升,不多时就充满了白茫茫的水汽。
林炎只觉得自己如同喝醉酒一样,头脑不甚清醒,视线朦胧,周边什么都看不到感知不到
——除了眼前人和身体温度的沸腾。
他等不及白越擦干身体便抱起他往外走,白越的脱鞋稀稀落落地留在浴室门口。
他轻轻放下白越,整个人笼罩上来。
他紧张地手指发麻,却清晰地感知到指尖所过之处的温度同样火热。。
从浴室出来后温度骤降,但这丝毫没有影响两人之间火热的温度。
他看着白越微微颤抖的长睫毛,感觉像是羽毛轻抚在心头,他心跳地厉害,从心间涌出的一股股强烈酥麻在身体里四处乱窜狂躁不已。
林炎看着白越,吻上他的长睫毛,说:“白越,哥会疼你。”
白越回视林炎,“炎哥,我信你。”
林炎再也忍不住了,其实从白越说出那句“我想和你在一起”的时候他就一直在强忍。
虽然白越对他百依百顺,但他始终在面对白越的时候小心地隐藏着自卑。
他曾经无数次想占有白越以换取安全感,无数次想着白越来疏解自己的欲望和不安。
此刻,他抛去任何杂念,只想和身下的人合二为一,彼此占有。
他用所有的耐心来调动白越的感觉,用最细腻的神经来感知白越的反应。
当他听到身下人夹杂着痛苦地轻哼一声,他立刻停下,慌张地问是不是弄疼了。
“炎哥,我爱你带给我的所有痛苦。”白越声音微颤。
这句话带给林炎的震撼是惊天的。
他理智地分析过白越是如何喜欢上自己的,他能用清晰的节点来划分两人感情变化的过程,他也能简单明了地说出白越爱上自己的原因,以及自己爱上白越的原因。
但他竟没有想到白越会如此爱自己。
世间有几个相爱的人可以接受对方带给自己的痛呢?
事后,他还是紧紧抱着白越不放,在他耳边许下诺言,“白越,哥这一生都疼你”。
然而,他没有遵守诺言。林炎看着满墙的照片,流泪了。
他想起白越当晚说过的话,“我信你”“我爱你带给我的痛苦”,当年他不过以为这是两句恰到好处的情话。
直到今天,他才真正懂得这两句中饱含的分量和决心。
“林炎,你自己过来看这是什么!”方桐的大吼将林炎从回忆中惊醒。
林炎顾不上擦眼泪,赶紧过去看方桐手里的东西。
——一张他搂着年轻男孩进别墅的照片。一条他曾经带过的项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