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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三章 ...

  •     林炎对指责声的恐惧来源于他从小的经历。
      他父亲曾是当地的煤矿管理人员,小时候家境优渥。
      但后来发生矿难死了十几人,父亲受到调查和多方责难。虽然事故最终定性为天灾,但周围人的责难声和厌恶憎恨的表情丝毫没有消退。
      他在学校里被严重排挤和欺侮,在一次校园暴力中胳膊骨折。
      母亲握着他缠满纱布的手泪流不止。如同导火索引燃,压抑许久的情绪喷涌而出,她受够了周围人的嘲讽和冷眼。她当日去外面酗酒,不幸在归途车祸身亡。
      母亲间接因为他去世的事情,成为梗在他心里的一根刺。他痛恨指责,更怨恨自己的无能连累母亲。

      在成名后,他仍拒绝让自己暴露于公众视线下。他害怕在无所遁形的网络下,曾经的过往成为他人的谈资和诟病的对象。
      “不打无准备之仗,方能立于不败之地”是林炎成名后别人给他的赞誉,但这句话背后的酸楚和伤痕无人知晓。

      母亲去世后,父亲日渐消沉,家境也一日不如一日。煤矿经营一落千丈,只能发放基本生活费。
      为了补贴家用,父亲周末开始在工地和餐馆辗转打工。生活的疲惫和愁苦的心境最终压垮了这位中年人,林炎在大二时接到父亲工友的联络,说父亲在工地上晕倒了。他急匆匆买票,第二天到达医院后听到父亲身患尿毒症的噩耗。
      林炎从主治医生那里得知父亲在他初中时就已身患肾病,需要多加修养以控制病情发展。
      但父亲为了让他安心读书,向他隐瞒了这个消息,仍旧出卖体力来赚钱养家。日复一日,最终拖垮身体,现在最糟糕的是已出现了危及生命的并发症。

      当日林炎从医院出来后,独自在附近的公园坐了一宿。
      他想起儿时父亲带他去动物园让他骑在肩上的情景,想起早出晚归的父亲总是在清晨给他做好一整天饭菜,点点滴滴历历在目。
      他在空无一人的黑夜里,狠狠哭了一场后,决定退学工作以赚取医药费,同时照顾父亲,随即他打电话告知辅导员退学的决定。

      几天后,当他满身疲惫从医院回到家在门口看到满眼担心的白越时,除了感动以外,更多的是无可奈何的心酸。
      两人当时虽然没有正式确立关系,但联络频繁,几乎每天见面,言辞动作中不凡暧昧。
      林炎觉得两人只差捅破最后一层窗户纸,只要他伸出手,就可以触碰到对面的人。
      但此刻看着近在咫尺的白越,他觉得两人之间横着一道长长的峡谷,即使看得见对方,也触不可及。

      距离两人上一次见面还不满一周时间,但彼此都觉得有些陌生的氛围飘荡在周围。
      两人进屋后,白越开口说:“炎哥,你怎么不接电话也不回短信。我去找你舍友,他们说你要退学。”
      林炎摸了把脸,说:“对不起……我太忙了……”
      “你真的要退学?出什么事了?问你舍友和辅导员,他们都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我……没什么……我家里出了些事,需要人手。”林炎垂眼看着地面。
      “出了什么事?”白越立刻问。

      林炎依旧看着地面,没有抬眼也没有说话。
      白越看着林炎,静静地等了会儿,发现林炎不会回答。
      他靠近林炎,轻轻环住林炎肩膀——以一种两人不会紧贴的姿势。
      然后在林炎耳边说:“炎哥,你不是自己一个人,难道你觉得我不在你身旁吗?”
      白越的声音很小,仅够两人听见,但每一个字都吐字清晰有力。

      这句话敲碎了林炎裹紧的铠甲,脆弱的伤口瞬间暴露在外,多日积攒的压力、抑郁和无助如同开闸的大坝喷涌而出,他再也忍不住了。
      开始他只是无声地流泪,慢慢地变成小声啜泣,后来紧抓着白越的衣服大声痛哭。
      白越什么都没有说,只是轻抚他的后背。

      林炎平静下来后,发现白越的整个肩膀都湿了。
      他的脸唰一下红了,局促地说:“我去给你拿件衣服。”
      林炎迅速从房间拿出一件自己的卫衣递给白越。
      白越说了句谢谢,迅速换上了。白越比林炎矮半个头,身型偏瘦些,卫衣在白越身上略显宽松。
      “都是我以前的旧衣服。你先凑合穿吧。”林炎眼睛红肿,不好意思直视白越,低头说。
      白越微微一笑,说:“衣服很软,很舒服。”
      “我去洗把脸,顺便把你的衣服洗上。你先坐会儿,我给你倒杯水。”林炎说。
      “好,谢谢炎哥。”

      林炎走进卫生间关上门后,用双手兜起一捧水泼到脸上。
      他耳边一遍遍回响起白越的话——炎哥,你不是自己一个人。
      一阵暖流涌上心头,他鼻子一酸,一行泪顺着脸颊流到下巴。
      他看着镜中的自己,眼圈红肿、眼底乌青、满脸憔悴,但他觉得压在胸口的大石头被挪走,身上是从未有过的轻松。

      走出卫生间后,他坐到白越对面,看着白越,开口叙说退学的原委。
      白越听闻后,严肃地看着林炎,说坚决反对他退学一事,劝他带父亲到学校附近边学习边为父亲治病。
      “伯父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让你安心读书。如果他知道你退学的事情,在他的生活里还何谈希望。即使伯父恢复健康,他还会有笑容吗……”
      白越对林炎的担忧心知肚明,接着说:“你可以继续打工,多打几份工。我和方桐会帮你,我们可以帮你照料伯父,陪伯父去医院。”
      然后他将银行卡塞到林炎手里,说是他唱歌的收入、奖学金和压岁钱。
      这笔近十万的钱着实解决了林炎的燃眉之急,让他不得不放下男人的尊严收下。
      林炎紧握着这张小小的卡片,心中说不出什么滋味,只觉得苦涩、感动、矛盾、受伤等各种情绪纠纠缠缠在胸口,让他呼吸困难。

      后来林炎带着父亲继续求学。
      父子两人在学校附近租了间十几平米的旧楼房。林炎将时间全部用于打工和照顾父亲。
      除了酒吧的工作,在方桐的推荐下,林炎去方桐邻居家兼职家教。两个月后又在邻居的推荐下,有了第二份家教工作。
      白越则将选修课压缩到最低课时,每周三次陪同林父去医院透析。实在抽不出时间,便拜托方桐去医院。同时也会抽空去林炎的出租房做些饭菜,照顾林父的同时减轻林炎的负担。
      就这样,父子两人的生活虽然艰难,但始终持续不断地前行。

      但时光没有允许他们走的太久。
      在一年后的寒冬腊月,林父因感冒引发急性肾衰竭,继而出现各种并发症,在ICU插着各种管子痛苦地治疗一周后撒手人寰。
      面对父亲的死亡,林炎从始至终没有掉过一滴眼泪。
      父亲隐瞒病情以及离去的事情,彻底摧毁了他的理智和思维,他只觉脑中一片空白,如同脑浆被冻住一般,竟不知该有何种情绪。
      两位至亲的死亡直接间接都与自己有关,这件事实让他无力承受。
      他对生存下去产生极大的矛盾和怀疑——双亲是为了自己过得更好而离去,我不应该辜负他们。但我要背负着这些活下去吗,活下去是为了什么,走下去的动力又在哪里。

      在林炎闭门不出三天后,白越破开林炎出租房的大门。
      他没有提林父,也没有安慰林炎——他是来向林炎表白的。
      “炎哥,我喜欢你。从你给我唱歌的那天起,我就认定你了。我们朝夕相处,我在你身边注视着你,你的温柔、内敛、坚强、细心,是我这十八年来最想珍惜和守护的东西。炎哥,你能让我有这个机会吗?”

      白越眼中含泪,注视着呆愣的林炎。
      他靠近林炎,双手捧着林炎的双颊,慢慢贴上他的唇。
      白越温热的舌尖无数次舔过林炎干涸的双唇,似是想驱赶干涸唤起它的湿润以及生命。

      林炎紧闭的双唇慢慢放松打开,在接触到对方的那处柔软后,林炎猛地抱住白越,像是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样紧紧勒住对方。
      他反客为主,激烈地亲吻白越,舌尖划过对方口腔的任何一处,直到舌头酸麻才退出。
      之后,他疯狂亲吻白越的脸庞,眼睛、鼻子、脸颊、下巴——任何一处细小的地方都不能放过。最后又回到双唇,重新开始新一轮的深入和纠缠。
      直至白越感觉呼吸不畅轻轻推开他,他才回过神来,看着眼前人沾满口水的亮晶晶的脸,他满脸通红,支支吾吾说不出话。
      白越微笑了一下,再次将一吻印在林炎唇上,然后抱住他,两人紧紧拥抱了好久。

      从此林炎有了继续走下去的动力。
      但除了指责以外的另一根尖针扎入他内心深处,再也无法轻易拔出。
      它名为恐惧——至亲因自己而受到伤害,这是他再也无法承受的事情。
      白越出事后,这根尖针将林炎的内心戳地千疮百孔血流不止。每次面对白越,他都心痛难当无法面对。
      白越被救出后,身体的伤痕恢复地很快。不可思议的是对方没有粗暴地侵犯他,而是事先做了充足准备。只是在被解救出的前几个小时,对方停止侵犯,开始用鞭子狠狠抽打他。
      这些鞭痕永远留在白越身体上,时刻提醒他们曾经的遭遇,让他们避不开也忘不掉。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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