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第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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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后，林炎在助理陈震的陪同下，准时抵达电视台录制现场。
看到林炎走进来，台长起身迎接，后面跟着导演、主持人、造型师等洋洋洒洒近十人。
“林总，欢迎您的到来。”台长喜笑颜开，“我亲自在现场盯筹备工作，预告也已经连播放数日，定超出您的预期。”
“谢谢陈台长在这么紧迫的时间内为我多方协调，多有失礼之处，您海涵。”林炎笑着回复，同时伸手与对方握手，“陈台长，之前我的助理也和贵台提过，我有个不情之请，希望最后给我十分钟自由时间。”
“说实话，对于这件事情，我着实有过犹豫。”台长直盯着林炎，接着说，“一想既然是林总的要求，那自然没问题。您是知道轻重的人。”
“您放心，定不会给贵台添麻烦。”林炎郑重地说，“陈台长，来日务必赏光让我请您吃顿便饭以表谢意。”
“林总客气。应该是我多谢您把第一次出镜的机会赏给本台。还望林总以后时常到本台坐坐。”台长边说边引着林炎往休息室走。
到休息室落座后，林炎闭目任由化妆师在脸上涂涂抹抹，他长吁一口气，在心中一遍遍回想最后十分钟要说的话。
他感到久违的紧张，到今天功成名就，他无数次在员工和客户面前发言，早已不是当年不善言辞、沉默寡言的人。
但此刻心中却极为忐忑，他在内心不停祈求：白越，求你看到。
采访直播准时于晚八点开始。
林炎提前两天拿到台本，准备充分。这是他第一次接受采访，电视台准备的话题都是最普遍的问题，无非是白手起家的过程、热衷公益的原因、企业管理的理念、对年轻人的忠告等老生常谈的内容。
主持人非常专业，幽默风趣，对话题的提及和展开时机都把握地恰到好处。
林炎没有空话和心灵鸡汤，他结合自身真实经历对每个话题展开论述，时而诙谐自嘲曾遭遇的失败和做过的糗事。整个采访过程轻松幽默而不乏深刻和反思，转眼已过一个多小时。
“下面是林总的即兴发言时间，这也是本次采访与往期不同的地方。请大家拭目以待，期待林总给我们一个与众不同的故事。”主持人微笑着面对镜头。
紧接着演播厅灯光变暗，一束圆形的白光打在林炎身上。
林炎深呼吸一下，继而抬起头，说：“我要向我的爱人道歉。”
此话一出，演播厅所有人都目瞪口呆。陈台长起身看着林炎的侧脸，仿若从未认识过此人。
林炎奋斗多年，现为当地家具行业龙头企业总经理、赫赫有名的企业家，旗下产品因简洁环保而深受追捧，管理极具人性化且待遇高，在当地家喻户晓。他热衷公益，最出名的就是名下专门资助肾衰竭病人的医疗基金会。
但他从未接受任何采访，也从未出席任何活动，从电视台、网络媒体到纸质杂志都未曾有机会一睹其真颜。
偶尔网络上出现的偷拍照片也会在几天后被删除。没人知道这位年轻的企业家成婚与否、经历如何，甚至连林炎公司的员工都觉得老板充满神秘感。
针对林炎要求自由发言的要求，电视台召开紧急会议设想过很多假设，也曾考虑过会是林炎的私事，例如表白、求婚某个女明星，但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竟是这种难以企口的私事。
俗话说，家丑不可外扬。两口子闹别扭的事情，普通人都不好意思与人诉说，甚至故意在外人面前伪装成幸福的样子，更何况是至今从未暴露过私生活消息的林总。
林炎感觉到这些眼光，他觉得胸口有些憋闷，背后冷汗淋淋，手有些发抖，只靠意志力强迫自己直视镜头。
“多年前，在我一无所有和最痛苦的时刻，是你陪伴在我身边，给我活下去的信念和力量。四年前，我没有保护好你，让你遭受到最惨痛的伤害。在你最无助的时候，我没有给予支持和安慰，反而逃避畏惧。我没有战胜自己的心魔，不仅让你独自舐伤，还在你滴血的伤口上划下数刀。”
林炎低下头，沉默了几秒，然后起身站到舞台最前方。
“在这段关系中，我罪无可恕。在这段感情中，我懦弱无能。如今我悔恨莫及。我自知没有任何颜面去请求你回到我身边。只求你面向光明，心向太阳，不要做出伤害自己或他人的事情！求你不要走进深渊！”
这时陈震牵着一只金毛走上台。它毛色有些发白，尾巴耷拉着，没什么精神。
看到林炎后，金毛晃了几下尾巴，安静地趴在他脚边。
林炎摩挲着金毛的脑袋，抬头继续。
“你一定还记得淘淘吧。我们搬新家那天，我把它送给你，当时它只有我手掌大小。四年前，它还很活泼，整天围着你来回转悠。从去年开始，它越来越安静了。带它去体检的时候，医生说它上年纪了，体力精力都大不如前。自从你离开后，它时常在门口蹲着，从去年开始只能趴着了……我把它放到阳台上，想让它多晒晒太阳，医生说那样对它的腿脚好。但没过几分钟，它又到回到门口了。”
“我只能把它的窝挪到门口。一开始我放了件你的衣服在它窝里，那几日它变得特别开心。后来可能是你的气息消散了，它便把衣服叼出来，之后精神更不好了……”
“淘淘可能没有几年了。它一直在等你，你有空来看看它好吗？”
林炎在近乎哀求的语气中结束了他第一次采访，也是最后一次。
直播第二天，林炎窝在办公室椅子里闭着眼睛，不知道是否睡着，听见敲门声后起身应声。
陈震走到林炎面前，递给他部分文件，说：“林总，这是今天寄给您的所有信件。全是客户发来的合同，没有疑似您爱人的信件。”
“好，我知道了。”
“林总，那个……有件事情需要和您商量下。”陈震欲言又止。
林炎点头示意他继续说。
“网络的评论等，是否需要处理？”
“目前有媒体直接提到我爱人，也就是白越的名字吗？”
“没有。大部分是关于您的臆测和评论。”
“那不用理会。时刻监控，如果出现白越的名字，立刻要求媒体删除。”
“好的。我明白了。”
“那就辛苦你了。”
针对林炎的直播，短短两天内网络不断发酵。
零星夹杂的“浪子回头金不换”“有情人终成眷属”等中性评论如抛入大海的小石子，在严厉指责和讽刺的浪潮下没有激起任何水花。
公司内部同样议论纷纷，如稀有物种的神秘面纱被掀开一角，众人纷纷渴望透过这一角窥探全貌以满足想象。
林炎在早上短暂浏览后，诸多指责在脑海中如滚动字幕般不停地轮番播放。
“瞧一瞧看一看，发家后始乱终弃抛弃糟糠的典型事例。”
“这是什么宣传销售套路。网络时代，还能找不到人？！非跑到这儿来作秀。”
“有句话——迟来的道歉比草贱。”
“什么企业家，什么青年才俊，呸呸呸！”
“三年前……人要是真碰到事儿了，现在骨灰都找不到了好伐！”
“早干什么去了！让爱人伤上加伤，还好意思腆着脸来道歉！贵脸皮真是厚！”
“万能的网络君来消息，这位才俊的父亲貌似是一起矿难责任人哦……好多受害者……有些事情是会遗传哒！”
“只能说那人眼瞎，择人不慎，这样出身的人，从一开始就该拒绝的吧……”
“世风日下，这样的人都成为榜样。我辈勤勤恳恳的工薪阶级只能默默无闻。”
林炎在公司以最快的速度处理完紧急事情后，就驱车回家。
到家后，他立刻拉上所有窗帘，静静坐在昏暗里。
淘淘跳上沙发，依偎在他身旁，头枕着他的大腿。这个家是白越走后林炎买的，是栋市中心的独栋别墅。
家里没有任何白越的气息和痕迹，淘淘是自己和白越曾经有关联的唯一证明，也是冰冷家里唯一的温暖，他伸手抚摸着淘淘的头。
是我照顾不周才让淘淘身体变弱了吗？林炎不禁想起白越对淘淘和自己的无微不至的照顾。
自从林炎工作后，两人对彼此的照顾就调换了位置。两人同居后，几乎所有的家务，包括对淘淘的照顾，都是白越负责。
白越并非没有工作，他在报社做法语编辑。白越精通法学，大学专业正是法语。林炎曾问他为何学习外语，白越当时说因为他想听懂歌剧。
他无论工作多忙，总是准时回家照顾淘淘，并且为林炎做好早晚饭。他时常随身带着电脑，利用一切碎片时间来编辑稿件。同时早起晚睡成了他的习惯，没有任何闹铃想起，但晚饭后、早饭前，林炎总能看到他坐在书桌前打字的样子。
林炎想起白越每天带着电脑上班前，总会笑着说炎哥加油的样子。
有些水滴忽然落到淘淘的毛发上，林炎伸手擦干净。但越擦越多，林炎有些急躁。
淘淘察觉到主人的情绪，从沙发上跳下来后去角落里窝着，圆圆的眼睛看着林炎。
林炎收回手，摸了下脸，发现自己哭了。
功成名就又如何，自己的恐惧和心魔没有丝毫消退……
住在市内的别墅又如何，当初那份可以解救自己的笑容不见了……
事业成功谈笑风生又如何，白越父母自始至终没有认可过自己……
他自嘲地想，现在和数年前一无所有的自己没有任何不同。
他依靠在沙发上，早上看到的指责声还是异常清晰，如同无数根细针刺入脑内。儿时的经历一幕幕闪过，他感到头痛欲裂。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第二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