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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深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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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婆不在以后,鲁乞爷爷收留了辛达,辛达被召去了图书馆那边做事,学着整理名册,认了陈保罗做师父。
而我心情一落千丈,把自己和小妮关在了家里,封闭起来不想出去。我在家里也总是发脾气,哪里稍微不顺心,又是摔东西又是飙脏话。
小妮看见我这副模样,都噤声缩起了肩膀。她噤声前说了一句,陈保罗说得对,我脾气果然跟他从前一样。
而陈保罗在外头约见我的时候,我也大声说不见!
斯温先生在门外劝他,我的坏脾气来了,让我一个人静静就好。
对别人发脾气过后我又后悔。
你脾气还是那么差劲,自己不高兴随便发人脾气,这样的话你不应该得到别人的爱。我对自己说。
小妮鼓起勇气走来,她依赖地抱抱我,“你干吗总对自己发脾气呢,我爱你啊。”
我抱回去把下巴磕在她头上蹭着,“对不起,吓到你了,我也爱你。”
她劝我别这样啦,要是变得和阿婆一样的下场,她该怎么办?她倒不怕我发脾气,她也爱发脾气,但是她一见到我,她什么脾气都没了,只想我好好的。
彻底一了百了也好。只是心里的话,我没有说出来让小妮担心。我干脆放她出去玩,她见辛达去学习整理名册了,去灌木丛便没那么好玩了,所以就乖乖待在家里陪我。
即使独自在一旁发着脾气,我也不会冲小妮发一下脾气的,我疼爱弥补着小妮,尽量平静与她相处,我们面对面时常还是感到奇异。
我在书桌前动笔写写散文的时候,她眼神满含憧憬崇拜地看着我,“我没有想到过你长大以后是这副模样。”
“是啊,活成了这样,真失败。”
她嘟起嘴,“你在否定我吗?”
我改口给她希望,“你很厉害,成为了一名写作人,小时候隐隐觉得自己以后是会有梦想的人,并且有作为去完成,这种直觉是对的。”
她轻摸摸我的脸侧,“我就靠你了,靠自己的信念长大。我在那些过去里没有放弃过,可能越早越有憧憬与冲劲,可惜你在那时候萎靡戛然而止了。”
我感到很抱歉,低头落泪看着她,交叉握着自己不安的手。她抚上我冷冰冰的手,微笑着说:“你无需感到抱歉,解脱了也好,你看我们见面了能一起生活多好啊,我们可以自己做自己的父母。”
“傻孩子。”我把她抱在怀里,教她习作。
我们继续聊起了天,在有关于写作的方面。她有很多问题,比如你为什么会开始写作呢?
“你每天都在重复相差无几的生活,当你开始写作的时候便有了不同,去了另个精神世界的窗口看到不同的人生日子。很多时候写作就是发泄出来,也保持自己的思想意识活下去,没想到有时候又招来了更多的不开心。”
她声音稚嫩,“为什么不开心。”
“我也不知道,可能负荷过重。”
我曾自问过,后来有时已经写得不开心了,为什么还要写呢。可是不写呢,生活也是如此没有任何改变和起色,横竖似乎都一样,又似乎大不同。我要做的就是把事情过程转变过来,让我做的事,真正变成褒义的目的,去在乎享受过程,不去看结尾以后的事,在收笔结束的时候,于我而言,就结束了。我将它完整了,由心而生,对得起自己和笔杆足够了。
小妮踩在凳子上,去打开了窗户透气,趴窗台上张望外面,问道:“人必须每天开开心心的吗?不开心的话是不是对不起别人。我那天哭的时候,有个小伙伴说我是倒霉货。”
“真正的负面与丧,难道不是去否定别人的经历带来的痛苦吗,所以你有什么好对不起的,只每天强行让自己与周围的人必须开心的人,才是不能面对自己的懦弱的胆小鬼,他们虚张声势,他们不懂一年四季的更替,才有真正的自然美丽。”我并且劝她,“那种人才不是你的伙伴,他才是真正的倒霉货,遇到这种人离他远点。”
我和小妮聊天起来渐渐安心多了。
我们晚上睡一起的时候,总是听见空气里那种滚滚而来很磅礴的声音,轰隆隆的。她形容这种声音就像我一样,她觉得我很近,实际上我离得她又很遥远。
她用细绳把我们的手腕绑在一起,她担心我走掉消失,所以想绑在一起,我要是有什么异动,她便能察觉。她看着我又说,不过,毕竟只有自己是永远不会抛弃自己的,她相信我。
我和小妮互相讨论到,所有人都会离开你的,父母、朋友和男友都是过客,或许是因为相处之间糟糕的原因,或许是因为时间冲刷下的改变,或许是因为生死无法避免的分离……但你与他们之间不一样的是,无论发生什么,即使是生死离别,你都会永远和自己在一起共赴前路。所以那些让你不开心的人事就远离他们,学会一件事,去他妈的。
我同先时已不同了,我已有家了,我在哪里家便在何处。我们共同这么认为。
小妮好奇我生前为什么没有结婚成家呢?
看够了暴力的爸爸,我总是把男性想得很坏,很不信任他们。所以我很难去组建一个崭新的家庭,很难去适应别人,尤其觉得和前半生没有交集的人去组建一个家庭,过大半辈子,那真奇怪。
我不信任我会去真正爱上别人,但我相信我会开始爱自己,当我爱自己,别人也会来爱我,我回馈与否又是另一件事了。
小妮说什么时候能长大?
是啊小时候总是盼望着长大,长大以后我是无悔的,没有一点想回到童年的日子。我回忆从前,从小到现在,日子快的时候很快,慢的时候很慢,整个人常常很恍惚虚无。
小妮觉得我不够喜欢从前的她。
…………
这个小女孩有天甚至在家里出现非常可怖的样子,她浑身上下都很难受,痛得在地上打滚,到后来也不能躺下休息,只能趴着缓解身上出现的伤痕。
她身上无缘无故出现一些莫名其妙的淤青,有时候又是浑身红肿,像是藤条刺鞭打出来的伤,她痛吟着一直哭疼。
她的脸颊高高肿着,像被人狠狠扇过巴掌,耳朵也被揪掉似的沁红,整个人瘦骨嶙峋,很是瘦瘦小小。叫人万般心疼。
我焦急问她这是怎么回事,有血滴到地上的时候,她任由鼻血留下来抽噎道,你忘了是妈妈打出来的鼻血。还有她身上周而复始的淤青红肿,这都是爸妈打的。她低落地说,隔一段时间,这些伤痕就会周而复始出现,尤其是内心的。
我眼睛发红安抚着她,喃喃道:“什么时候能好?”
“不知道。”她摇摇头捂着心口,“后来你没有再挨打了,我就不痛了,很快就好了,这段时间怕吓着你,我一直压抑着。”
有阿婆的前车之鉴,我很担心受伤的小妮也出什么事。我先想到了能化解仇恨怨念的判官小神,跪在地上虔诚请求他出现帮帮小妮。
感应到我的请求,判官小神若隐若现浮出身影立在高台之上,他伸出手朝小妮发出一股光芒安抚疼痛的她,他也宽慰我,小妮不会灰飞烟灭的,她的生命力顽强,灵魂顽固。她很特殊,是人也是魂。你小时候经历过,你已经遗忘了。
可惜的是判官小神最多只能缓解一下小妮的疼痛,并不能完全杜绝这种可怕的情况出现。眼下,他常借轿子现身来见我们,我不开心的话,他便会出现静立在附近。他确实像光明里的守护神一样,默默无声关注着我和小妮,偶尔替她疗一疗伤。
判官小神疲累的时候,他告诉我,他无能为力,本来他是要把我收去地下的,但是一念之差放了我在灵界自己化解。他没有看错,我是能自救的,不要太寄希望于旁人身上,他只能缓解我们的一点痛苦,而不能根治,最主要的是靠自己。
小妮身上反反复复出现伤口,那曾经鞭打出来的痕迹,那些流出来的血液,都令她万分痛苦,她仍然痛得在地上打滚,痛得冒烟气。当我看着她来势汹汹又发作之际,感到不能再坐以待毙,我便焦急抱着小妮出门去找陈保罗和鲁乞爷爷了。
大家看见了,都尽了绵薄之力安抚小妮。
鲁乞爷爷也只能暂时缓解一下小妮的痛苦怨念。他蹙眉叹气,他和判官小神都没有办法,他们没有那么神通广大,都是定数,他们的职责只是管理,为失去方向的灵魂引路做启明灯。
鲁乞爷爷还对我说了一番沉重点化的话。
他凝重道,每分每秒过去了,你还沉浸在过去的苦痛深渊里,那么就会有无数个你在那过去的时间里受苦,你在那地狱深渊里不断重现着过去,就像身处无间地狱,无数个灵魂在瞬间六神无主地撕心裂肺起来,她们悲痛欲绝,哭天喊地,小妮只是其中一个啊。
我有很多痛苦的事释然不了,很难缓解。而且我从小到大自尊心太强,以至于经常拉不下脸来,也放不下心中的恨怨,自尊心过胜是把双刃剑,一面带给我便利,一面也让我陷入痛苦的境地。
我说,我控制不了自己,是这些糟糕的事情不断似病毒涌入脑海,这不能怪我。
鲁乞老爷爷一再叹气说,时间过去了,你已经和以前是不同的人了,每时时每刻都是另一个新的自己,为什么要为难她和你呢?
我就是来这个世界上看看的旁观者,不参与什么,看看我就走了。这是我烧炭那时的想法,我没有料到我还是被牵绊住了。
我继续像个幽灵一样生活着,而一个遍体鳞伤的小女孩始终跟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