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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学舌鸟(四) ...

  •   猎鹿人的莎拉小姐最近有点烦恼。

      倒不是少女怀春的恋爱问题,也不是工作上的麻烦。她如今已经很适应猎鹿人这边的事情,不会像初来乍到那样慌乱笨拙了。

      莎拉只是觉得最近的生意,好得有点过头。

      不过大厨只是乐呵呵地用铲子按着黄油在锅里擦了一圈,看着肉质鲜美的清泉林猪肉在平底锅里,边缘泛起可爱的颜色,滋啦滋啦地冒着油,“不管他们是为什么来的,那是他们的自由。一方面说明我的手艺不错。另一方面……店里的收益可涨了不少。”

      莎拉勉强睁大了眼,向后提了提隐隐作痛的肩膀,确实如此,店长给他们的工资也多了不少。

      然而开心不过几天,莎拉就更愁闷了。

      蒙德人的饮食中肉类占比很大,用来增添风味的香料也不少。柠檬草、肉豆蔻、百里香、迷迭香。

      如果不是普通人对元素里不耐受,色泽晶莹的骗骗花蜜兴许也会出现在餐桌上。厨师也很乐意在香料与蔬菜上下功夫,做出种种新鲜的尝试。

      比如蒲公英根,但那玩意被一致评价为“魔鬼的奶桶”。

      比如荨麻,这种东西处理起来有些麻烦,但作为佐料还算合格,而且有药用价值。唯独清洗起来比较麻烦,叶片上的绒毛很容易积攒滞留灰尘和其他脏东西。

      或许是因为对灰尘过敏,或者对荨麻叶片上残留了不干净的东西,厨师的手因此红肿,关节处甚至蜕皮。而恰巧西风骑士团正在追查手上蜕皮的家伙——

      没错,不是西风教会的事,与疾病之类的无关。

      只是据说挖掘尸体的恶人,挪动玷污了死者的身体,就会受到诅咒,手会蜕皮,变得很可怕。

      死者被惊扰的幽灵会趁着恶人熟睡之时,悄悄撕下他们手上的皮,即是报复,也是为了给其他人提醒。

      再加上之前有传言尸体的去向,是蒙德人的餐桌。厨师先生只好无奈地暂停了工作。

      ——巧妙的是,前几天客流量激增,钱包充盈的美妙,恰好被空闲在家的状态抵消了。

      莎拉对此毫不知情,如果不是玛格丽特小姐前来告知,她可能还在焦急地等呢。

      听到结果后莎拉已经傻了眼了,可还有好多客人等在门口呢。

      虽然这与她无关,可穿上工作服站在那里的她还是有一种无地自容的愧疚和不自在。

      而且说实话,莎拉有些害怕那些早早就握着报纸坐在外面的客人。

      他们都穿着便装,可面相气质却都有微妙的相似……自不必说,就是愚人众了。

      菲莉丝小姐的出现无疑是救星,她就像掠过春日柔嫩苹果树枝的风,吹开了一池冷水。

      她出现的时候,那些意不在早餐的客人有人咳了一声,便有人抖开报纸,或者百无聊赖地盯着桌子发呆——仿佛那上面有一副藏宝图。

      困倦的画家小姐身穿有褶边的女式衬衫,外面是黑色外衣,长发飞泻如瀑,直至腰背部。

      “一份满足沙拉,不加……咦,你看上去不太高兴?”

      她翠色的眼睛望进了莎拉的眼睛,嘴角掠过一丝轻浅的微笑,“有什么委……需要帮忙吗?”

      莎拉先是告知了菲莉丝小姐,猎鹿人的厨师不在,她自己能做的菜肴有限,风味可能也不如……不过满足沙拉还是能简单地做一下的。

      画家小姐却有些惊讶地挑了一边的眉毛,莞尔一笑,“或许我可以帮你的忙?我在烹饪上姑且算是经验丰富。”

      莎拉听她这样说,脑海中浮现的却是……厨师醉酒时形容的仰望星空,嘴角为难地抽搐了一下。枫丹,好像是枫丹吧,据说有味道奇怪的浓汤,女巫的魔药也自愧不如的神奇料理。

      “亲爱的莎拉,这种眼神真让我难过。”她故作低落地垂下眼睫,嘴角却漾起笑涡。“对于蒙德菜的经验也比较丰富哦。”

      大概是被那张花言巧语起来堪比凯亚骑士的嘴迷惑了,又或者被她脸上的笑不自觉地牵着鼻子走了……

      以至于莎拉看着她用夹子束起头发,穿上围裙,干脆利落地接手了工作后……

      莎拉简直怀疑菲莉丝手上是不是有一只神奇的画笔,不然怎么能做到那些料理……完美得挑不出错误,也如出一辙。

      等到店长找的临时厨师来,菲莉丝才从容不迫地收工。

      “我该怎么感谢您呢?”莎拉已经变成了星星眼。

      她歪头,想了想,嘴角的笑很柔和,“那每天早上记得给我留一个位置如何?”

      “您的下午茶也包了,您可以享受阳光和风,慢慢创作。”店长这么热情地表示,一方面是为了感谢,一方面她也清楚,菲莉丝如果下午也来,估计人流量就更多了。

      菲莉丝小姐有些窘迫地掩面,注意到二人疑惑的眼神才解释,“我是那种被盯着就会没办法做事的类型啦。”

      “这样啊,单就外在还以为您是蒲公英一样轻盈的女士,没想到也有像含羞草的一面啊。”店主善意地调侃道。

      店主以为菲莉丝是画家,还是因为曾经见她盯着店门附近的风景装饰画发呆,露出有些怀念又好像很寂寞的眼神,仿佛透过上面的雪山看见了什么。

      其实店主本人还真没发现画上有什么奥妙,只是貌似最近蒙德城流行这种风格。色调恬淡宁静的风景画,很多店里都有。

      一时失态被发现,菲莉丝也只是含糊过去,解释自己也是搞艺术创作的,看见了之后很受触动。

      或许是艺术家之间的默契?

      店主的眼神停在菲莉丝的手上时,也确实觉得这像一只画家的手。

      只是不清楚,她是画一些,不可描述之物的画师罢了。

      …………

      阮佳,也就是菲莉斯正在赶稿。

      距离死线还有长达三天,她却必须在今天完成作品。因为接下来的时间,她得遵照跟骑士团的承诺,帮忙探明窃尸案后的阴影。

      罗莎莉亚忙着去拷问。

      凯亚和迪卢克靠着纯水寥寥几句的信息似乎确认了什么,反正他们回去之后,骑士团就有了一些动作。

      阮佳现在已经魔怔了,她盯着碟子里的白面包,上面还有莎拉特地加的蜂蜜,她满脑子却都是白皙丰盈……蜿蜒而下的琥珀色液体。

      哦,还有浓汤,该死的蘑菇浓汤,这该死的奶白色。

      更糟糕的是,女主角的神情身姿都已经构思好了,男主角却还是一个可爱的火柴人。

      或许是记忆风暴伤了脑子,她脑子里蹦跳出来的不是曾经看过的绘画素材,而是握着大拳头肌肉夸张的兰百伽梨。

      ……还有同样姿势的提纳里。她现在还记得意外通过虚空和提纳里共享思绪时,巡林官纠结的眼神和抽搐的嘴角。

      长长的绒毛细密的墨绿色耳朵,惊惶抖动了一下。

      ——我在你心里,原来是这种形象吗。

      ……该死。

      她痛苦地捂住了自己的脸,要不是正在吃饭,出门在外,阮佳还想摸摸自己的腰子。

      倒是支棱一下啊。

      不过似乎是神听见了她的呼唤,阮佳慢慢地张大手指的缝隙,就从分割开的视野里看见了——

      腰。

      她的手指便像是被烫到的蜗牛触角,猛地收了回去。

      “怎么,一副被我吓到的样子?”蜜色肌肤的少年偏着头笑着看她,没被眼罩遮盖的另一只眼睛盈满了笑意。

      阮佳迷茫地抬起头对上他笑盈盈的桃花眼,他纤长的睫毛闪着光,衬得那一双眼像一钩朦胧的细长月牙。

      “你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跟一只黑猫一样。”她不自在地掩饰,强迫自己的目光从凯亚的领口处转移,不知道为什么,他今天穿着常服。

      那条细细的锁骨链,就像悬浮在橡木酒桶里的塞子,漂浮其上的诱饵,将人的目光轻而易举地诱捕进他精心织成的网里。

      凯亚蹙眉,真的就像被委屈的黑猫一样,露出了有些气馁又抱歉的神情,“抱歉,下次一定改正。只是……刚才我拉开椅子,你还在捂着脸咬牙切齿地在念叨什么呢?”

      “……唉,完全无视了我啊。”他故作苦恼地、长长地叹了口气,撑着胳膊肘托着自己的头,向对面的阮佳看过去。

      诉苦的话听上去,都像是在小小地抱怨和撒娇。

      凯亚似乎天生精通营造和睦的气氛,虽然表面上的和平,就如酒杯中的泡沫一样脆弱。但少有人能不受他的那种活力,以及近乎狡猾的魅力的感染。

      哪怕是在他年轻的时候,阮佳还是有点抵抗无能。蒙德城的骑兵队长,在好感度刷到一定程度后,对她的软肋弱点都了如指掌。

      如今的凯亚,让她想起了偷偷用肉垫扒着窗户瞧自己的黑猫。

      “好吧……这次怪我。不对,现在是当值时间吧,你怎么穿着常服来这里划水摸鱼?”

      距离约定时间可还有两天呢。

      ……还是说凯亚查到了什么新线索?他一向敏锐,或许是找到了突破点?

      “……划水摸鱼?”他无辜地摊开手,表示自己的坦诚。

      “这次是正当理由。”

      “那……跟任务有关?去我住的地方细谈,还是我跟你走一趟?”阮佳将盘子推到一边,就准备离开了。

      “哎呀,不要着急,至少现在不是。”

      ……所以?

      “只是工作时突然想到了你。”

      ……这个人设莫非还有什么疑点?

      “所以,要不要一起去走走?如果你有约的话……还请干脆利落地放他们鸽子吧。”

      “补上我们的约会。”凯亚直截了当地开口。

      …………

      画家小姐的手指搭在一起,指甲上泛着淡淡的粉色,修剪齐整,她下巴垫在上面,瞳仁里散出些笑意。

      她有双动人的眼睛,睫鸦翕动时波光流转,甜蜜得总让人想到蘸在水中扩散开来的粘稠糖稀,却又柔和得像堵满窗缝,滋长蔓延的晨光。

      “我在想,那天的贸然请求是否太过火。如果不是我在自作多情,这或许是你第一次约会?”

      这话她说的轻飘飘的,尾调上扬含笑,显而易见的调侃。

      凯亚瞥了眼她身后暗自打量的人,莞尔一笑,“原谅我苦于笨嘴拙舌,不知道该如何表达……单指私人意义上的话,的确如此。”

      他看上去无辜得就像等待被蛇诱惑的夏娃,馥郁香气的酒水,等着她来启瓶。

      “我确实考虑过装出游刃有余的模样。”骑士半真半假地抱怨道,他伸出一只手,掌心向上,又如释重负般叹了口气,“还以为自己会紧张到手心都是汗水呢。”

      虽然这么说,凯亚看向对面的女性,眼神可不像一个情窦初开的少年。

      正对着他的愚人众士兵能看得见这蓝发少年轻笑时眸中的情绪,时而像是旅人打量陌生的城市,又像是被雾霭所黯淡的遥远星尘。

      愚人众士兵想起了那名大人,这两人的神情何其相似。
      那位大人偶尔会回到一座被冰封的花园。他带着菱形宝石戒指的手指抚过画框上的人,像是鳞片发亮的蝴蝶触摸花蕊,却还是带着难见的惆怅,收回了手。

      仿佛那不是玻璃而是三尺坚冰,冰下的水流暗自汹涌,途径的过客倘若放纵了目光,便会坠入深渊。

      在一切尚未达到预定的轨迹前,大人能做的只有静待时机。

      愚人众士兵察觉到了那凯亚不经意的一瞥,便自然地将目光落在了报纸上,不再去关注了。

      凯亚若有所思,手指划过下巴,再说话眼里便都是眼前的女性了。

      午间虚幻的阳光照在她脸上,似乎过于苍白了。她偶尔用签子插一枚落落梅送到嘴里,嘴唇皮湿漉漉的。胭脂红、珊瑚红色的甜蜜果子,滚在白色的盘子里,透明的汁水沾湿了她唇边的细小绒毛。

      凯亚能从寥寥几行却足够令人瞠目结舌的战绩里,了解这个“学舌鸟”的累累战绩,窥见这女人白净的手指上,或许沾过多少脏血。说实话,他本人并不讨厌游走在黑暗中的家伙,他自己本也不是什么好人。

      但好感来的莫名,他偶尔想到她窘迫的面容,都会忍不住会心微笑。那种善意,或者说喜爱,以一种失控可怕的速度增长,如死灰复燃。

      凯亚想摆脱,但那就像在淤泥里挣扎一样徒劳。

      既然适得其反,他也只好无可奈何地放纵自己的想法,渴望在接下来的相处中让自己,不,或者说也替迪卢克了解一下这位狡猾的女士。

      “油嘴滑舌。”狡猾的盗贼小姐并不相信凯亚苍白空洞的恭维,却还是嫣然一笑,打量他,似乎在好奇接下来的辩白。

      “千真万确,亲爱的女士,我站在您面前,时常像是个可怜人得到了一位美得惊人的女俘。她过于神秘狡猾,以至于这家伙由于无法时刻正确领会而张皇失措。”

      凯亚不动声色地引诱对方坠进蓝色、迷离的梦里,他知道自己成功了。

      因为她垂眸轻笑,用叉子从盘里叉了一枚腌渍浆果,举在空中,凑近了他的唇。

      “还不够甜,我听到你的恭维里带着挖苦的意味。”

      凯亚把裹满了糖霜的浆果含进嘴里,细细咀嚼,舌尖甫一碰到,就让他疑心是否是莎拉小姐的偏爱,导致了甜度的过载。

      她捧着脸欣赏他皱眉的神情,眼角带着掩饰不住的快乐,像是终于打了胜仗的猫儿,施施然起身,倒了一杯浓茶给他。

      “好吧,看在你这样可爱的份儿上。你慢慢喝,我去补个妆,马上跟你来。”

      临走,阮佳瞧了一眼凯亚身上的装束,难得为难了一会儿,“唔……虽然骑马不是什么问题。”甚至龙也不是没骑过,各种意义上的骑。

      但她是做了家里摆烂的准备过来,根本没有骑马用的护具。

      好在凯亚已经准备了一切,阮佳也就放心回去了。

      没让凯亚等太久。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0章 学舌鸟(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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