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GAD】祸心》苏佳霖

3、说明信

　　Chapter 3 说明信

　　格林德沃坐在城堡广场对面薯条餐车前的长椅上，看着灰鸽子扑棱着翅膀在残雪上行走。

　　进入三月，布鲁日的天气终于是暖起来了。不刮风的时候，甚至能让人感到一阵暖意。

　　格林德沃盯着一只愣着的鸽子看了一会儿，想着鸽子这种生物的眼睛怎么会这么没有生气。不，其实大部分的生物眼睛都没什么生气，好像只有人类的眼睛比较擅长传达情绪。

　　邓布利多的眼睛里似乎有很多情绪，但又不明显。不过和他无趣的家庭生活相比——格林德沃又想到了每天晚上从监听器里传出的枯燥的“滋滋声”，几乎都要打起冷颤——已经很像一个活物了。

　　自从他听了五天邓氏父子的夜间流程并一无所获之后，终于决定不再折磨自己。有这个时间，还不如给哥哥哈默尔恩和混蛋色/qing狂老爹下点绊子来得有产出。

　　老爹已经上了年纪，便要他手下的几个儿子尽数收集欧洲的基督圣物。明眼人都知道，这是老爹所设下一场测试。现在各方势力看着老爹的面子，还维持着表面的和气，但只有有能力的人，才有可能活下命来。否则，一旦决出最后的赢家，其余几个人都会被清理掉。

　　就算是老爹亲生的孩子使出各种手段都未必能保命，更别说他一个见不得人的养子了。格林德沃非常清楚，底下的人是怎么揣测他和老爹的关系的，“靠着漂亮脸蛋上位”。他冷哼了一声，想着这群酒囊饭袋平日里搜集情报的准确度低得笑死人，在这件事情上倒是猜得挺准的。

　　正想着，视线里出现了一双黑色皮鞋。他的视线向上，看到邓布利多站在他面前。他已经脱下了厚重的外套，换上深棕色的夹克衫，外翻的领子边是米色的摇粒绒。他显得略长的棕色头发，遮挡住他蓝色的眼睛。这让他不知为何看上去有一种无辜的羔羊的感觉。

　　“给。”格林德沃抬手将一盒浇满了番茄酱和黄芥末酱的薯条递到邓布利多面前。大约邓布利多三餐都吃得很规律，很少有机会吃餐车，所以当他看到这么一大盒比手指还粗的薯条面前的时候，明显愣了一下。

　　他接过来，点点头表示感谢。

　　格林德沃向旁边挪了半个身位，示意邓布利多坐在他身边。

　　番茄酱和黄芥末酱被倒得到处都是，让邓布利多不知该如何下手开始品尝。他干脆脱下黑色皮手套放在一边，左手捧着盒子，右手则拿起薯条，也不顾会被酱料弄脏手。

　　格林德沃盯着邓布利多看了一会儿，然后从上衣口袋里抽出一个信封来。他用食指和中指夹住，递到邓布利多跟前。

　　双手因为薯条而忙得不可开交的邓布利多无法接住那封信，但是他知道那是什么，有些欣喜地说道：

　　“说明信？”他笑得眉眼弯起，似乎在为格林德沃感到高兴，“太好了盖尔，你终于可以进入图书馆了。”他刚说完，便又疑惑地问道：“但你刚刚在圣殿的时候为什么不直接给我？”

　　“直接给你怎么让你出来吃薯条？”格林德沃理直气壮地回答，“你们神父真的都很古板。就凭这一点，我都不会愿意从宗教学转到神学的。”

　　邓布利多没说什么，只是略有些无奈地摇着头笑了笑，好像听到什么任性的孩童的语句，却也不做辩驳。

　　格林德沃试着将信塞进邓布利多夹克的口袋里，却发现那是个假口袋。他吹了声口哨说道：“古板神父的障眼法可真多。”然后不由分说地拉开夹克的拉链，试图寻找内侧口袋。然后他精准地将信封滑了进去，又将拉链拉回，拍了拍邓布利多的胸口：“这下行了。”

　　这一连串行云流水的动作显然是攻破了邓布利多安全距离，他再次像一只受到惊吓的羔羊那样，愣在原地。他左手还举着薯条盒，右手捏着一根薯条，样子有点滑稽。

　　然后他笑了起来。这是格林德沃第一次听到邓布利多出声地，连续地笑，让他联想到新生婴儿看到从未见过的事物时的那种笑容。

　　“盖尔，”邓布利多用右手手背擦了下上唇，“从来没有人对我做过这样的动作。”

　　“你很反感？”

　　“倒也不是反感。”

　　“又来了，暧昧的回答。”

　　“该怎么去描述呢……”邓布利多侧头想着，“很……”他将这个音拖长，“很新鲜？”

　　格林德沃沉吟了一会儿，然后评价道：“阿尔你知道吗，我觉得福克斯说得对。”格林德沃望着邓布利多，“你一定能当上一位非常好，非常称职的主教。”

　　“嗯？”

　　“你充分做到了祂要求你们的——‘你们的言谈常要温和，像调和上了盐；要知道应如何答复每个人。’你的话总是得让我想很久。”

　　邓布利多低声笑道：“我很荣幸，自己的语言没有那么寡淡。”

　　“确实有很多启发。”格林德沃说着，侧身，上手去够邓布利多盒里的薯条。靠近的时候，余光里看到邓布利多的略长的头发轻轻抚上自己的脸颊。

　　他伸出食指和中指，攫取一缕，顺着邓布利多的头发，感慨道：“你的头发长得真快。”

　　他冰冷的指尖能感到邓布利多的脸颊有一些微微的发烫。

　　----------

　　邓布利多端坐在自己房间的书桌前，望着说明信。

　　他脑海里还盘旋着刚才晚餐时分他和父亲的对话——

　　“你是说，我的校友？”帕西瓦尔接过说明信，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些与平常不同的自豪表情，但是很快，他的眉头又锁了起来。

　　“有什么问题吗，父亲？”

　　“神学院的赞助人已经不是吉利尔默了。”他指着这封信的落款处学院的名字，“一个多月前的事情。赞助人现在是费罗基金会，所以神学院的前缀都改成费罗了。学校很重视这件事，还给所有系友发了通知邮件。”

　　“或许校务办公室更新滞后了。”邓布利多道。

　　“网站上的信息有可能会，但是发出的说明信不会……赞助人引发的院系更名一般都会被视作头等大事……”帕西瓦尔又仔细地看了看这封信，“这位……格林德沃先生，要进圣殿图书馆？”

　　“是的，他正在做相关的研究。”

　　帕西瓦尔从鼻梁上拿下眼镜，叹了口气说道：“我的儿子，我不想恶意揣测别人，更何况是面对一位学者，但是……”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措辞，“这位格林德沃先生似乎正在犯下一桩罪孽……他出于某些原因说谎了。”

　　“……”

　　“我知道这很难相信，可是阿尔，”帕西瓦尔略显沉痛地说道，“你应该劝解这位先生迷途知返。”

　　邓布利多垂下眼睛，默默应道：“会的，父亲，我会的。”

　　回忆至此，他突然打开了电脑，嘴角竟然露出了一个满意而奇异的笑容。

　　他照着那封说明信，一字不落地将内容打印在屏幕上。唯独在落款处，将“吉利尔默”改成了“费罗”。然后他将新的说明信打印出来，仿造了系主任的签名。

　　做完这一切，他从抽屉里拿出了已经被他破坏掉的银色窃听器，神色像是满足，又像是惊恐。然后他凑近那枚窃听器——

　　——印上了一个那一端不会听到的吻。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