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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进入深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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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一个街边的,随处可见的摊子。鱼龙混杂,参杂烟酒气味难闻,林梅有些不适的捏了下鼻子。
没走几步,她就看到了爷三俩正无敞无棚的坐在街边,那情况,几乎是喝着马路的冷风,吃着车来车往的尘土。
她胸中顿时生起一些怒气,这人怎么能带两个这么幼小的孩子吃这种不干净的路边摊呢?
等走到那处,她看到一个面孔极其平凡的男人,还在喝着啤酒,半搂着一脸抗拒的何慎叙,而何谨时正蹲在旁边玩玩具。
天黑大概都没有徐武勇的脸黑,而黑中还透着醉意的红。
这是给孩子负面的影响!林梅沉着脸走到了他们桌前,而徐武勇看到一个这么漂亮年轻的女人来到自己跟前,眼神一下就不一样了。
“美,美女,你找我吗?”他指了指自己,嘿嘿笑起来。笑容猥琐又欠揍。
要不是看在这人是两小孩的姥爷,林梅真想给把手铐拍他脸上。
“徐武勇,我是这段期间负责照看小孩的警察,我叫林梅。我来是提醒你,这个点,他们应该在家里写作业,而不是在这种地方陪你喝酒的!”林梅霸气的把自己的警官证拍在桌上。
“警察小姐啊?哦哦……失敬失敬。我老头子没什么文化,就是看见两个孩子我太高兴了。”徐武勇指着地上那个袋子,有些得意道:“你看,我还给他们买了几百块钱的玩具呢。”
“林姐姐……”何慎叙开口了,“我想回家。”
“好好好,我们回去。”徐武勇把一嘴酒气都喷洒在他脸上,何慎叙小脸一皱。
他不喜欢这个徐武勇,但是,徐武勇却是何谨时真正的亲人。
林梅开了车过来的,就把人都送回了家里,在门口的鞋柜上她放下了钥匙,但又收回。她想,还不能完全把孩子交付给这样一个人呢!
她嘱咐好两个孩子睡觉,不要管那个男人,说完后她也有些疲倦,就悄然离开了,而在楼下,她恰好回头看到窗户边,何慎叙高高的正望着她。
林梅笑着对他挥了挥手,便开车离去了。
其实,一进房门,何慎叙就闻到了熟悉的饭菜味,桌面上还摆着饮料和杯子,家里一尘不染。
他打开了冰箱,里面放的那些新鲜的菜色,使他面色怔仲。他知道林梅对他们很好,甚至有些动摇,贪恋久了这些温柔,谁都很难推开。所以他走到了窗户边,想再看一眼,那个能够发光发热的存在。
林梅走了,甚至并没有说什么,这让他的心情也跌落谷底般难过。
他不舍也好,难过也罢,都在那消失的尾灯下,有了一个清楚的回答。
沙发上,徐武勇正呼呼大睡,何谨时也累的只打哈欠。
在这寒天里,他还是不忍心给徐武勇盖了个毯子,然后感受到了对方身上难闻的酒气,可能还不止,那些浑浊的东西他还不明白是什么。
他攥紧拳头,走到何谨时面前蹲下抱着他。
“哥哥?”何谨时揉了揉眼睛。“你怎么啦?”
他问:“弟弟,你想跟这个男人一起生活吗?”
他听林梅说过福利院,那里的条件艰苦,孩子每天都要做很多事情,福利院是抚养孩子长大的地方,而家才是让孩子幸福的地方。
何谨时现在还小,选择权几乎都在他手上,其实不管去哪,只要他和他的弟弟在一起,无论生活是苦还是幸福,他都无所谓。
不得不承认,他是讨厌徐武勇的,因为这个男人几乎占全了他心中对一个家长的缺点。但尽管如此,他也不能那么自私的把何谨时唯一的亲人赶走。
最终他也没听到何谨时的回答,因为小孩已经累得睡着了。
而何慎叙整晚都静不了心,无法合眼。
他早早的起床,把剩米饭挖出一半煮粥,然后将适合早上吃的菜热好。边做着,他又想通了。
这些事情他能做到就不需要徐武勇来做,他不期盼对方能够完全和何言或者徐芳一样尽心尽责,事事亲历亲为,但是,他只要偶尔像个家人一样给这个家注入点能量就行。
剩下的,他何慎叙都可以为弟弟做到。
大中午的,林梅和王队已经到了将近有一个小时了,徐武勇才停了鼾声,悠悠转醒。
他醉汉,猥琐的形象已经在林梅心里根深蒂固,她不认为这样的人能够承担的起一个好家长的身份,所以在路上,她就和王队提出了这个想法,甚至有些冲动的透露出自己想要抚养两个孩子的想法。
王队只是说:“你问过两个孩子是怎么想的吗?”
林梅摇摇头,但她想,以昨天晚上,何慎叙对徐武勇的态度来说,他是不喜欢这个男人的。
他们进屋子,闻到了冲天的酒气,王队本就没个好脸色,此时也没控制住,脸上露出了厌烦的一面。
林梅在卧室里看到了两个孩子,一个搬弄玩具,一个在看书。她轻轻敲了下门,问:“小叙,小时,你们吃过饭了吗?”
其实她也知道两个小孩一定没吃饭,她只是想找个开口的机会。
两个孩子都摇摇头,林梅便撑起一个微笑,走到了何慎叙旁边问他:“小叙,我想问你个问题,你要如实的回答我,可以吗?”
“嗯。”何慎叙放下了手中的书。
“我想问你,你愿意和这个叫徐武勇的男人,你的姥爷一起生活吗?如果你不愿意的话……”林梅停顿了下,就在她即将把后边段说出来时,何慎叙很快的回答了她。
“我愿意。”
“什,什么?”林梅惊讶地捂住了嘴。
何慎叙悄悄揪着自己手背上的皮肉,尽量让自己的声音不发抖:“嗯,我说我愿意和他一起生活。”
而林梅无法说出口的那些话,令她将近后悔了大半辈子。
过了几日,事情尘埃落定了,他们在火车站亲自送别了三人。
林梅装出为他们高兴的样子,直至看他们离去,她才控制不住地流了眼泪。
王队叹了口气,对她说:“人各有命,何慎叙的选择也是他认为最好的选择。”
这种道理她又何尝不懂,只是内心还是有那么一丝存疑:“队长,你觉得小叙他们跟这个徐武勇生活,真的会幸福吗?”
“这种事情,只有他们自己说的算。”
既然贪图了一时幸福,就不要怪幸福背后是悬崖。
徐武勇原本叫徐无用,小学都没读完,大把年纪了什么都没混出来,能做的就是工地搬砖,哪里需要往哪里搬。他结过婚,也离过婚,生下的就一个不成器的女娃子,不能给他养老也不能干活,他也就随那个吵闹着要孩子的前妻去了。
自此离婚,他的日子潇洒自在,甚至自由过头了,他有钱就花,反正没人跟他分,他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但最近几年,生活突然就不好了,因为他身体开始不能支撑他长时间去做体力劳动,所以他被工头辞职了。说是辞职还是文雅的说法,那时在工地,徐武勇根本就赖着不走,工头迫不得已给了他一笔钱,才打发这个在门口哭爹喊娘的无赖离开。
他揣着那些钱,小小的挥霍了把。想着钱生钱,他就整天泡在附近的一个棋牌室,开始因为赚了点钱洋洋得意,后来,一天他就全输光了,还倒欠了里面一个男人一万块钱。
天哪,这对他一个本来搬砖一天也就赚一百来块钱,现在根本连砖也搬不了的人来说,无疑是晴天霹雳啊!他本想跑,但那个男人可不是个好惹的主,随便派了个小弟打了他一顿,还把他那个又旧又破的房子抵押走了,那可是他的老窝啊!他死都不会离开那个地方的!
就在他无家可归走在大街上,想着自己该跳河呢,还是该压马路呢,有一个警察突然找到了他,告知他,他的外孙失去了父母,他是唯一能够抚养他们的人。
他这才知道,他那个天天只会骂他的前妻死了,他的女儿徐芳也死了。
他从未见过所谓的外孙,因为徐芳就没联系过他,也根本不在乎他的死活。他想,自己才不要收个拖油瓶在身边,刚想拒绝的时候,他转念一想,有个男孩给自己拾掇后半生,这不正是他一直以来的愿望吗?
而且他笃定,他女儿徐芳肯定攒了不少钱吧,只要要了孩子,这些就都是他的了,那么债他也能还上,生活也要变的好起来。
有这种天大的好事,一定是上天发善心了,看到他徐武勇这么可怜,所以又给他送钱,又给他送孩子。
这可把徐武勇乐坏了,连忙答应下来。而车票和随行的钱都是他在路上碰瓷碰来的。
那是一个开着豪车的英俊男人,还抽着雪茄,冷冷地甩给他十几张红票子。
“臭乞丐,别让我再见到你。”那个男人厌恶地说。
徐武勇朝他离去的车比了个中指,然后拍拍身上的灰,理所应当拿着那些钱的大摇大摆去买衣服,吃东西。
有了这笔钱,除了他内里的那些坏毛病,表面上,他还算个干干净净的人。
来到这里之后,他通过那个有点凶的警察得知了,他竟然要养两个孩子,开始他有点不愿意,那个大的跟他没血缘关系,而且万一不听话又麻烦,但是他又怕少一个孩子就少一分钱。这份纠结直到见到那个十三岁的大外孙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这个大外孙可比小外孙好啊,个子高,人长得白净,一副聪明又乖的模样,到了北京,什么好活找不到啊!
也许是人逢喜事,他越看那个原本被他定义为拖油瓶的小外孙越喜欢,就感觉这孩子长得跟他还挺像的。但是何谨时一开始并不理他,甚至从学校出来跟着他都不情不愿的,一直问:“林姐姐怎么没有来呢?”
他不知道那个林姐姐是谁,但为了讨好小孩,他特意花大价钱买了个高级玩具给他。而那个大外孙说什么都不要,他也不强求,反正他得瑟也得瑟够了,这俩小孩肯定得上钩。
那晚因为高兴,他就想喝点小酒,他不在乎自己的形象,毕竟那玩意已经离他而去很多年了。喝的痛快,连醉了都有人扶他回家,躺在软乎的沙发上,享受着照顾。
那几天,警察把遗产的数目折算成了钱告诉他。卖掉房子,他总共得到了二十五万!一笔巨款落到了自己头上,他开心坏了。
他开始妄想拿着这笔钱,说不定还能娶到一个听话的老婆,最好和他见到的那个林警官一样漂亮。
反正算啊算,他没有一分钱想到用在两个孩子身上,在他心里,这两个孩子是要给他赚钱的,怎么能花他的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