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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瘟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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瘟疫是很严重的东西,部分国家在国土内闹了瘟疫的时候会把整个村子都封闭起来,然后进行焚烧处理。
这个年头死掉的人太多了。被魔头杀了是死,尸体腐烂令人染上瘟疫再被人烧了也是死,没有药得不到救治,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身体一点点败坏下去也是死。
特别是在医疗条件更加落后的大聚地处。这里连医师都没几个,医术也大多算不上高明,大概率是死马当成活马医,前段时间卓不群还处死了几个打着医师旗号招摇撞骗的神棍。
大聚地内,拿得出手的医术高明的医师几乎是伸指可数,包括白杨伪装的“白老”在内,满打满算也就七人。
在这里,连基本的草药都是由白杨等等医师出谷采得,可想而知,到时候面对众多的病人,肯定也会是限量供应的。
谁会被选择,谁会被放弃?这是一个太过残忍的答案了。没有人想说出来,也没有人敢说出来。
但很明显,不会是面前神色痛苦的这个年轻人。
萧溯原本以为桑迟是一个内心很强大的女人,却不料仅仅认识半天就看到了桑迟的眼泪。忙转过头去,害怕桑迟见他老是盯着她哭的样子又会一言不合拔刀砍人。
卓不群脸色阴沉苍白,看得出来他的心情颇有些烦躁不安。就和他短暂的正面交锋而言,萧溯认为,卓不群应该是一个喜怒不行于色的人,能令他的脸色勃然大变,出事的人必将是他非常亲近之人。
带着跌跌撞撞泪流满面的桑迟,卓不群是他们的主心骨。天塌下来他都必须顶着,这是首领的权力,也是首领的束缚。
白杨从袖中拿出了先前用来恐吓萧溯的银针,像模像样地用指捻着,在这躺着的年轻人脑门上晃荡了几圈,旁人看起来颇有些不明觉厉。
萧溯此时此刻的感觉十分奇妙,因为早在凡间帮他爹打算盘的时候,萧溯就曾经听说过“丘梦泽医圣白凌白仙师”的鼎鼎大名,其医术更是被吃瓜群众吹得简直就是天上有地下无,令萧溯十分神往,憧憬着有朝一日能够有机会得见。
其实萧溯并不明白为什么师尊当时在苍穹山脚下要诓骗于他,骗他“我是苍穹山的当代掌门人”。
父亲曾经再三再四地叮嘱过他要去苍穹山求道,但萧溯私以为,父亲执念的重点其实是“求道”,而非苍穹山。或许是因为苍穹山乃是当今修仙第一大派,名声最盛的缘故吧。
就萧溯自己而言,他对于修道其实没什么执念,对于苍穹山就更谈不上什么执念了,反而是从小听到大的“丘梦泽白仙师”那出神入化的医术更加令他神往。只可惜这么多年也没听过白仙师收过什么徒弟。
却不料,自己竟这么轻松地就得偿所愿,成了他的入室弟子。
他一定是怕他的主动吓到我吧!就和师尊伪装成“白老”的动机差不多。
萧溯小朋友一顿脑内风暴猛如虎,自己勾勒了一个稍微偏离真相十万八千里的框架,又非常人才地自己完成了逻辑闭环。不愧是一位骨骼惊奇,脑回路更加惊奇的我们的起点文主角。
终于有机会正面见识师尊的医术了!萧溯兴奋莫名,屏息凝神。
白杨的脸色十分严肃。周围的卓不群,桑迟还有一众护卫等,表情也十分严肃。
白杨收敛了那副贪婪和猥琐的气质,仙风道骨的虚影又开始显现,总能让人不经意地幻视——这是遇见了哪位下凡的活神仙。非常具有信服力。
他的手腕先绕着躺在床上人事不省的年轻人脑袋顺时针转了三圈,再逆时针转了三圈,众人的眼神也紧紧地黏在他的手腕上,跟着左转右转,转得眼花缭乱,仿佛在举行什么神秘的仪式。
能把卓不群他们放进来,看来这年轻人得的“瘟疫”不是什么有强烈传染性的东西。萧溯看热闹看得心情更加怡然自得了。
“喝!”
白杨突然暴起,怒喝一声,气冲斗牛,气冠山河。萧溯被吓得一激灵,神游的魂也迅速被拉了回来。
可是怒喝归怒喝,声势和排面是有了,白杨手中的银针却是始终没有扎下去。仿佛有一层透明的防护罩拢在那个叫“王安”的年轻人头上,让银针丝毫不得寸进。
汗水大滴大滴,肉眼可见地在白杨苍老的脑门上凝聚。青筋突起,脸颊微红,彰显着他确实是在用力。
卓不群紧张道:“白老,可是空间有异?”
白杨摇了摇头。
卓不群的心猛的沉了下去:“没办法对他施针吗?请您告诉我,这孩子可还有救?”
白杨先是点点头,又摇摇头。
那就是有救。卓不群和桑迟连带着吃瓜群众萧溯都纷纷松了一口气。
装神弄鬼的白杨终于说话了,老脸一红,道:“你们这么多人看着,我有点紧张,扎不下去。”
卓不群:“……”
桑迟:“……”
围观侍从:“……”
吃瓜群众萧溯:“……”师尊,我只能说,不愧是你!
卓不群挥手屏退了一众下属,房间里面只留了他自己,萧溯,桑迟,医师白杨以及那个半死不活的病人王安了。
许是人群撤退的动静太大,一直眉头紧锁,神情痛苦,呼吸微弱的王安艰难地睁开了眼睛。目光在面前的白杨,萧溯,桑迟身上逡巡一圈,最终定格在了卓不群身上。
王安直直地盯着卓不群,眉目舒展,神色温柔,目光却眷恋执拗,像是死也不会放开。
卓不群却不见刚才那种心急如焚的模样,面无表情地回望着他,眼神却是复杂得让人难以解读。他的嘴角随后勉强扯出了一个关怀的,安抚的微笑,就像上司关怀他的下属。
王安闭上了眼睛,眼角滑落了一滴眼泪。
屋子里的气氛莫名奇妙地紧张了起来。
王安虽然又闭上了眼睛,但到底是清醒了。清醒了的话,睡过去也不是一时半会儿的事情,正好方便白杨施针。
“喝!”
梅开二度,白杨暴喝一声,气势如虹。
这次确实真真切切地扎进去了,就扎在王安的眉心,不偏不倚,离眼睛极其近。
声音破空,威力之大,堪比暗器偷袭。王安也明显被吓得呆了,瞪大着眼睛望着白杨,眼泪也不流了。
卓不群眼皮一跳,想要说些什么,但到底没说出来。继续保持缄默。
桑迟站在一旁,手死死地捂住嘴,让自己的声音不漏出来。
萧溯不忍直视这画面:太残暴了。
“啊呀!”
在这近乎凝滞的空气中,一声惊呼响起,是白杨的声音。
白杨又羞涩地红着脸,道:“不好意思,好像这次又紧张了一下,把位置扎错了。”
众人为之绝倒。
扎针可是一件一顶一危险的大事,白杨却接连不断地出着幺蛾子。王安的眼泪如再次被打开的水龙头,终于顺畅地继续流了下来。
“咳咳……呕……”
只见那王安不知是气急攻心还是怎样,居然张口就吐出了一大滩淤血。白杨灵巧地一闪身,骚走位完全避开了他的喷血攻击。
反倒是卓不群,定定地站在那里,雷打不动,纯黑的衣角被带上了几点暗红的血迹,很快便和衣服的颜色融为一体,不仔细看决计看不出来。
桑迟脸色一变,正想要发作,却被卓不群单手拦下来了。
经过前面这几通闹腾,卓不群已经完全调整好了状态,又恢复成了和萧溯初见时那副脸上仿佛焊着面具的样子。
他谦逊礼貌地朝白杨一拱手,道:“为了不打扰到您的医疗进程,那我就带着桑迟先行告退了,下属年纪尚轻,不懂事,多有得罪之处,还请白老海涵。”
说到这里,卓不群顿了顿,颇有深意地加了句:“白老的医术我是信得过的,想必定会还我们一个活蹦乱跳的王安。”
白杨但笑不语。既不像一般近功急利的医师那样拍着胸脯打包票,也不像某些胆小怕事的人连忙跪下说“不敢不敢”。
这样的白杨却叫卓不群有些陌生了。
卓不群定眼探查,才在白杨的眼神里读出了几分自以为掩饰地很好的倨傲。心下立刻定了定,与桑迟一同出门了。
王安吐了血之后又睡着了。与其说是安然入眠,倒不如说是昏迷更加贴切。一时间,房屋里醒着的人,竟又只剩下了白杨和萧溯两个。
萧溯记得,之前师尊白杨曾经教导他过:命里有时需得苟,命里无时还得苟。遇到事情不要莽撞,先苟成一团才能度过眼前的危机,才能有所谓的“以后”。
苟起来猥琐发育,慢慢变得强大了,谁都打不过你,谁都敬畏你,你不要的东西也会被送到你的手上,你想要的东西自己去抢来就是,反正也没人可以拦住你。举个不太恰当的比喻,:就像现在的抽魂魔壭源祈一样,谁也不赞同她,谁也争不过她。
萧溯深以为然。
是以,从进入聚地开始,萧溯便谨遵师尊教诲,将“苟”文化进行到底,话也不多说,多说多错,人也低调,除了脑子几乎是一刻不停。
两师徒的二人空间,萧溯终于敢壮着胆子上前去了。
“白老,您是故意把他们支开的吗?”萧溯用手戳戳王安安然的睡颜,为了严谨,他并没有唤白杨“师尊”,担心隔墙有耳。
“哈,当然,我都表现得这么明显了……”白杨头也不回道。
“别动!”白杨刚回头,差点心肺骤停。
“谁让你上前来的,给我退下!”
白杨却不复之前那样淡然,反而瞬间如临大敌地看着萧溯。
萧溯:“……?”
萧溯不解道:“白老,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白杨一个飞踢,把萧溯踹出了几米外,直接飞到了墙角。收了力,痛是不痛,萧溯打了个滚又翻身起来,一屁股坐地上了,懵懵然不知道为什么。
“瘟疫!瘟疫你懂吗?这玩意儿传染的!”
白杨快被这小兔崽子气得老年痴呆了,恨铁不成钢道:“我聪明的小药童,请回答我,你见过不传染的瘟疫吗?”
萧溯的笑容凝固了。
萧溯哭丧着脸,不装了,道:“师尊,如果我死了,你可得记得千万要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