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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失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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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杨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他越是叹气,旁边围观的萧溯就越是忍不住胡思乱想,胆颤心惊。
但想了一会儿,萧溯又发现了不对的地方:“不对啊,师尊,如果这里的瘟疫会传染的话,那为何让卓首领和桑迟小姐也近身来?就不怕传染给他们这些重要人物吗?”
萧溯越想越对劲,觉得自己好像已经抓住了白杨话术里的漏洞,“嘿嘿”一笑:“师尊,您又在逗我了吧,哈哈,逗不着。”
白杨淡淡地朝萧溯横过眼神,幽幽然道:“这瘟疫对结丹期以上修为的修士无效……”
“小子,你到结丹期了吗?”
萧溯于是闭上了嘴巴。
师尊之前教导过他,人菜就得少说话,不然多说多错。在什么什么“宫斗剧”中,指定活不过40分钟就得领便当。40分钟,就是不到3刻钟,这宫斗剧竟然强悍如斯!太残暴了。
“还有,我可没有说要收你为徒呢,一名小小药童,倒是一口一个‘师尊’喊得乖巧,攀关系十分娴熟啊。”
白杨的话语中明显藏着笑意,听起来很有打趣和调侃的意味,但萧溯从白杨那偷偷指向门外的手指方向读出了他的提醒。
萧溯心中一凛,自知理亏。自此便低垂着头不说话,彻底贯彻落实自家师尊的“警世危言”,任旁人看来也是一番虚心悔过的样子。
白杨带着笑看着小鸡仔儿一样安分下来的萧溯,颇为欣慰地捋了一把自己的胡子,又道:“……不过,能让他们进来,主要还是因为另外一个原因。”
萧溯呆呆的,条件反射式回道:“……啊?”
“但凡是肉体凡胎,只要是没有跳脱于六道轮回之中的飞升仙人,不管是结丹也好,元婴,大乘也好,或者是最接近飞升的化神期也好……都不能对抗自然事物的发展规律,都有一定的几率感染上瘟疫。”白杨摇头晃脑,看起来更像一名道法高深的神棍,而不是妙手回春的医师。
“所以……?”
萧溯还是挺迷惑的,有几率感染瘟疫还把他,卓不群和桑迟他们都放进来?这又是什么逻辑?
白杨恨铁不成钢,自家这徒弟怎么一会儿聪慧一会儿憨傻,一会儿成熟一会儿幼稚,一会儿谨慎一会儿莽撞的,矛盾得像个神智不清的小制杖。
“……所以,我何时说过床上躺着的这位王安小兄弟,是因为染了瘟疫方才如此的?”
萧溯眨巴眨巴大眼睛,试探道:“所以……他得的不是瘟疫?”
白杨笑眯眯地望着他。
“诶诶诶你这是干什么,怎么跑得还更远了点?回来回来。”
回过味儿来反应出“没错师尊就是又在耍我/我已经成了师尊的玩物/罢了/这个薄凉的世界/成年人都不可靠/我只能相信自己/但是为什么师尊居然会把我踢开/搞得很严重一样”的萧溯,蹲在了土屋的墙角处,自闭地用手指在地上画着圈圈。
他慢吞吞地抬头看着白杨,目光幽怨。
“只是演习一下嘛,哎呀,虽然我们现在看的病人不是感染的瘟疫,但是我们以后肯定会去诊疗患瘟疫的患者的,提前演习一下也挺好的,这不是帮你培养一点忧患意识吗?”白杨捋了捋胡须,老气横秋地说教道,“正所谓生于忧患,死于安乐也……诶,后面怎么背来着……”
萧溯还在那里蹲着,一声不吭。
“哈,不过我觉得你小子真的很怪,感觉凭你的智商不应该会随随便便就上手才对,何况我也在进大聚地前几次三番叮嘱过你,多看少说,谨慎行事。”白杨眼睛微眯,虽然脸上还是戴着面具般的假笑,但是笑意却不达眼底,“为何你总是不听劝呢?”
“我……”萧溯刚想反驳,却突然发现白杨说的话……好像没有任何问题。
等等!
是了,我记得我从前分明是很沉稳早熟的性格,但是为何……
第一,在和师尊见到第一面的时候我就上手去动了他的头发,师尊说那是“油漆”但我觉得肯定不是,它肯定具有一定的危险性……
第二,在万剑山的幻镜里面,面对那剑灵的挑衅,我居然毫不避讳地当面怼了回去。虽然说的是我的内心想法,但是剑灵可是比我厉害无数倍的老妖精,我真的不怕它杀了我吗?我到底是哪里来的底气……我甚至还同他讨价还价签了比主仆契更近一步的连魂契,这样的风险简直不可估量,我怎么敢的?对了!我为何知道“连魂契”!?师尊从未向我谈起过……
第三,摸沈小时的脸蛋。这样想便这样摸了,发现他不是寻常孩子的真相,这是非常不礼貌的行为,我以前不会这样做的……
第四,沈谷主明明一直都在开玩笑,实际上他既救了我又送了我一把剑,是一个合格的长辈。要说开恶劣的玩笑,师尊比他过分多了,虽然都没感觉到恶意……可为什么,每次一看到沈谷主我就忍不住厌恶,我不是那种知恩不报的人……
第五 ,师尊每次开玩笑,要不就是在试探我,要不就是在哄我开心,要不就是在教我道理。我明明知道,却为什么眼泪都快掉了好几次了,我真的不是一个爱哭的人……难道我是在装可怜以博得他的同情?还有,为什么我的胸腔中……仿佛……有怨气在郁结。
第六,瘟疫事件。师尊确实叮嘱过我在大聚地内要谨言慎行,我当时也真的铭记于心了。王安看起来本是一个重要的成员,桑迟和卓不群看起来都对他极为紧张,我却不知死活地上前去碰触他……先不说不知道他是什么病症的时候这样可能会传染到我,就说如果他有一个好歹,这样肯定会连累我和师尊的……
蛛丝马迹连成了一条线,在萧溯狂转的脑袋里翻天覆地。思绪万千,一时难以理清,他终于发现了自己的反常,就好像有一个蛊惑人心的声音一直在他的耳边轻声念着:
“去吧,想做什么就去做吧……去吧……只要顺遂自己的心意就好……去吧……没人可以阻止你……”
难道?
萧溯心里一凛,猛然抬头死死地看着白杨,白杨正在用审视的目光打量着他,就好像……慵懒的猫看猎物的眼神。
就好像……就好像……刚刚要是踢我踢得晚了一点,我就会对躺在那里人事不省的王安动什么手脚一样。
师尊……果然还是在怀疑我。把我留在身边,既是照顾,也是一种监视吧?
萧溯突然有点苦涩,茫然刹那间包裹住了他,侵袭了他。
如果……连师尊都不信任我的话,那我在这个世界……这个幻象的世界里,还有谁会相信我呢?
其实……就连我自己现在也开始怀疑我自己了……
白杨挑了挑眉,道:“过来吧,小子。”
萧溯的脾气已经在刚刚的思考中归于无形,他只是机械地站起身来,眼神空洞地向着白杨走去。
萧溯变得更加的沉默了。腰间一直挂着的父亲留给他的莹润纯白的玉佩,光泽似乎也黯淡了几分。
“我已经确定了王安的病症。”白杨似乎没有发现他情绪上的异常,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完全没有察觉。
他取下了扎在王安眉心的那一根银针,自顾自道:“银针是治疗不了他的,或者说,他根本没有生病。”
“这种症状,是为,失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