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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 1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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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这交易是由穆斯提起的，甚至是自带条件的提案。一言蔽之，路鸣远全然处于被动的地位。
但是不知道是从来没有订立过约定，还是穆斯的条件甫一听上去还蛮合情合理，路鸣远考虑的时间几乎没超过半分钟。
成交，他在地上写道。
登时，他明显地就能在自己的玩家界面的左下角看到了一个醒目的红点。
他尝试了一下，那红点必须得约定完成之后才会消失。
……
什么破系统，还能不能给强迫症一条活路了？
路鸣远在脑子里吐槽。
就是，无语死了。脑子里冷不丁跳出个别人的声音，清脆，是个姑娘。
穆……斯妹妹？路鸣远试谈着问道。
噢是我哦大哥哥。
你为什么，不是，我的意识是，你怎么——
怎么能直接用意识和你对话是吧？
路鸣远看到面前的姑娘狡黠一笑。
看来你是真的从没签过“不平等条约”啊，传言居然是真的。
啊啊？？什么传言？
噢没什么没什么，穆斯用指尖按住唇角的表情。
简单解释一下就是，因为我们签了契约，我们现在是暂时的好友关系。好友可以脱离游戏对话，在这种全息的游戏里就是大脑对话了。
呃，你不会看得到我脑子里的想法吧？路鸣远的表情拧在一起。
穆斯直接转身走了。
一旁的蒋林不明所以，后头赶过来的肖云和他俩面面相觑。
“啥情——”“况”字断了半截，熟悉的子弹破空声又一次响起，将将擦着蒋林的耳边过去，在他身旁的地面上溅起一串草灰和沙砾。
对岸的高地上，一个熟悉的人影正把M200的枪口对准了他们一行人。
“我*，跑！！！”
路鸣远已经数不清这是自己今晚爆的第几句粗口了。一行四人向着面前的碉堡狂奔而去，站起身时，路鸣远才惊讶地发现，穆斯的身量真真切切是个幼女，就比蒋林半腰高一点，而且站起来时才更显出那种难以忽视的单薄，像是长期营养不良的孩子，年纪到了，但是还是很瘦小。
很快，她就被落在身后了。
“穆穆！”那个叫蒋林的青年说了他们见面来的第一句话，然后向那女孩伸手。
穆斯看了他一眼，微不可察地露出了一个介于犹豫和嫌恶之间的表情。然后握住了他的手。
蒋林用力把穆斯横抱起来，继续埋头向前狂奔。
子弹穿过枪膛的响声一声一声，向规律而有节奏的节拍，宛如死神的镰刀摩挲过麦穗的声响。
但是一枪也没有打中人。
路鸣远扶着墙大口吸气，这种剧烈的体育运动真心在他擅长的范围以外在他讨厌的范围以内。他们躲进了31哨所在月光下的阴影里，从对岸的射击角度来看，这里是一个完全的掩体。在他们脱离射击范围后，枪声乍然也就停了。
风声寂静，只剩下树林草叶的呼吸声，刚刚的生死时速就像是一场幻觉一样。
“不能出声，嗯？”路鸣远一手扶墙，一手叉腰，但不忘找小姑娘麻烦。“让我们直接点完成约定里你的那一部分吧，为什么？”
这话说得相当不客气。
路鸣远今晚的心情完全没道理很好，只是他善于表演蛮不在乎和礼貌讨喜的秉性维持了他行为的惯性。路鸣远乐意扮演任何滑稽的角色，以自己的疯癫击打日常无趣的鼓面。但仅限于他的心情高于平稳水平的时候——即使他大多数时候的心情都基本高于平稳水平。
“我——”穆斯急匆匆说了一个字，然后又顿住了，她飞速地整理了自己的思绪，才重新开口说道：“至少我们刚刚一路过来的时候用这种方法躲过了一个‘那东西’。”
“那东西？”
“我当时没有看清，那是个速度很快的东西。”穆斯说。
“你也看见了，就我们俩，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生，一个稍微有点缚鸡之力的普通人。”
“那你们干什么来这种危险的地方旅游？”路鸣远问。
“游客是我们的原始身份啊？你——”
“你知道我问的是什么？”
穆斯顿住了，她登时就明白过来，对方想问的是她自己的那份背景设定。
Neverland的又一个格外厉害的地方——只要是能联机的版本，不会有任何玩家拿到相同的剧本相同的任务，每个人的游戏体验都是独一无二的。但是这样一来，每个人初始拥有的信息都是组成这个游戏世界真相的一部分，因为从游戏中获取的信息可能是假的或是有迷惑性的，但是每个人进入游戏时脑子里的那段初始设定一定是真的。
“抱歉，”她说，“我想这并不属于我们约定的范畴。”
“你接着刚刚的说吧。”路鸣远的语气无甚起伏。
“总之我和蒋林也没有别的办法，只能躺在地上装死碰碰运气。我只记得我躺在地上，努力屏住呼吸，眼睛也不敢睁，然后我听见很重但是很敏捷的脚步声从我头顶上方过去了。”
蒋林看了穆斯一眼。
“好吧。”
就在路鸣远“好吧”两个字落地的一瞬间，穆斯那边界面上的红点就消失了。
穆斯看着路鸣远，忽然觉得实在实在是很好玩，在所有东西的无聊透顶里，居然有人无聊得那么别出心裁。她重新微笑起来，两泓湖水一样的澄澈眼睛弯起，露出一点皓白的牙齿，“你真的从来没有做过约定。”
“我还没有问你是怎么知道我是谁的，你认识我？”
“你的ID很有名，不过更有名的是那个叫Apoptosis的。”她眨眨眼，“第一次和你做队友，不知道能不能体验一下被大佬带飞的感觉。”
在银白的月光下，这个姑娘半短的头发呈现出一种迷雾般的烟紫色。
她偏头看了看一直在自己身旁的蒋林，将手伸进怀里摸索了一下。
半晌，摸出一块紫色的手帕，她踮起脚尖将手伸到蒋林脸侧，蒋林不明所以的半蹲下身。
“你的耳朵流血了。”她说，然后用手帕轻轻地擦去蒋林耳边已经有些半干的血迹。血沾在手帕上，看不出颜色，就像只是打湿了水一样。
纳斯河下游
在一处石头堆积的浅滩上，林峥睁开了眼睛。粗糙的沙砾碎石垫在他的脸颊和脖颈下面，林峥很确信那上面已经划出了好几道口子，稍微有点疼。
好消息，没死，不用重开。坏消息，他简直无法想象在热带雨林这种地方身上有伤口会不会直接发展成败血病。
他一动不动地躺在原地，等着脑子重新恢复十成的清明，顺便在心里简单复盘。
先是NPC突然开枪，然后他从挂索上掉下去了，上游也好巧不巧突然开闸泄洪，还正好就泄到他们所在的那个位置。冥冥之中一切都像是被设计好的剧本，因为泄洪导致的水位抬高，他没有被河道里的石头磕死，反而是被水流卷到了河流下游。但是下游多远，那就要看天了。
“你需要帮忙吗？”
一个声音突兀地响起，突兀的是声音响起这件事，那声音本身柔和清淡得就像静默的湖水一样。稍微偏低，带着十足的风的质感——秋风，稍微有些冷有些劲的那种风——从林峥耳后拂来。
林峥使劲用胳膊撑着自己的身体，努力转过头去。
一个轮椅上的长发姑娘静静地坐在那里，她甚至没有对着林峥的方向，而是望着泄洪之后重又变窄的河面，无声流动的水波流动在她的眼里，银白的月映着她的瞳孔，呈现出一种茶晶色的透明果冻的质感。她穿着一条浅蓝色的长裙，裙子的下摆服帖地搭在她的脚背上。她在轮椅上坐得笔直。
我喜欢你是寂静的，就好像你已远去——
“I like for you to be still,
“And you seem far away.”
几乎是林峥脑子出现那句话的同时，那姑娘就缓缓地将字句吐出。
“你喜欢这诗吗？”
“……”林峥怔怔地看着她。
“柯柔。”
顿了一下，“我不知道你也玩电子游戏。”
那长发的姑娘没有回答，她轻轻地摇着自己的轮椅过来，在距离林峥大约两步远的地方停下来。
“你需要帮忙吗？”她说，重复一遍自己的第一句话。
“啊，不用，不用麻烦。”林峥说，他努力牵动面部的神经，想叫自己的表情看上去更生动友好一点，但扯到了脸上伤口。
“嘶……”林峥尽了最大的努力才没让自己露出龇牙咧嘴的表情。他迅速地从碎石滩上爬起来，因为动作多少还是仓促了些，在这过程中他又无可避免地把自己的裤脚挂出几个口子来。
林峥，深呼吸，冷静一点。他如是对自己说，他感觉到风擦着自己的发丝，面上微微有点凉，是汗——可能右边脸上的是血。
“请稍等几分钟。”他对那长发的姑娘说，然后又迅速地走到河边，掬起两捧水，把自己脸上的血污清洗干净。谢天谢地，好在水是流水，勉强还能用作清洗伤口。
他把打湿的双手揩在裤腿，手背揩干净了揩手心，站起来时，右侧脸上没愈合的伤口又渗出一串血珠来。林峥有一点点轻微的凝血功能障碍——这一信息被游戏复刻得很好，因此在过往的所有副本里，林峥都尽可能地让自己避免受伤。
他攥着裤脚，思索该怎么处理眼下这个情况。一根浅蓝色的布条从他身后递来，“我想你用得上这个。”
林峥猛地回头。柯柔把轮椅摇到他的身后，还是两步远的位置，面上的表情还是淡淡的，只不过搭在脚边的裙摆短了一截，露出轮椅踏脚上的一双款式简洁的深棕色女士乐福鞋。
林峥迟疑了一下，伸手接过了那根布条。布条捏在手里，棉布的质感，干燥的，仿佛还带着体温和一点点很淡很淡的清苦的茶和茉莉花香，并着一点点写意的桂花，前调已经几乎完全散尽，只剩下被体温捂暖又被风吹凉的雪松麝香。
但是当他把布条缠上脑袋的时候，那一缕香味又散得无影无踪了，只有衣服被清洗干净晾晒之后温暖的味道。
那布条在林峥的脑袋上绑成了相当滑稽的一个样式。
“好，那么现在……”
“我们去哪？”柯柔简单的问句比林峥纠结先落地。
“我……们？”
柯柔点头，“你的隐藏任务是什么？”她用她沉而淡的声音问道。
“说来奇怪，是寻找37哨所。”
“那我们走吧。”
林峥想了半分钟，这提议倒是也没什么不对，毕竟他的主任务“弄清飓风五小队队员意外情况”已经可以算完成了，他甚至怀疑那个任务就是为了让他和路鸣远碰上面的。眼下这个状况，在选择回去找路鸣远和单独找37哨所之间，显然后者更有实质意义一点。
因为路鸣远不会等他，也知道自己要是没死不会原路找他，因为这相当于把走过的地图再走一遍，太效率低下了。
林峥忽然想起一件很久远的事情，以前还在学校时候，那个时候他们俩人，八竿子打不着的俩院系，在一次比赛里，就这人丁凋零的两人小队，愣是把别人卷死了卷出个一等奖来。
一等奖有两支队伍，其中一支就是他们。
林峥回过神来发觉自己的嘴角有点上瓢，火速用了不到三分之一秒把它压平了。
“呃，抱歉，请稍等，我思考一下怎么走。”
林峥开始梳理自己脑子里的每一个细节信息，哦，对，乔丝的最后一条讯息里应该有……
“这边，我们走吧。”柯柔的话打断了他的头脑风暴。她已经把自己的轮椅转了个方向，侧头等着林峥了。
“啊，好。”
柯柔已经知道37哨所在哪了吗？林峥不疑有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