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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 10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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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行,我们不能在这里休息,这里很危险。”路鸣远罢手否决。
“……”
肖云于是不再多说。
深邃的密林里,最初的飓风五,一个确认死亡,两个失踪,一个情况未知,刚刚向同伴开了火,近乎全军覆没。
对于失踪,民间一向有这样一种说法。失踪大概率就是找不回尸体的同义词,因为无法找到尸体,所以也无法确认死亡,所以叫失踪。
“哎,肖云,你是为什么会加入这里?”路鸣远闲庭信步般地慢悠悠走着,居然还有心情闲聊。
“嗯,我是孤儿,恰好看到军队招人,所以就来了。”肖云简单地说。
“谁知道要来的是这种地方。”说完他又没忍住补了一句,“队长,倒不是我抱怨,我应该已经整整三年没有离开过这里了,每天的工作就是巡逻巡逻,再怎么充满期待到这个地步也会泄气的。”
路鸣远听着,默然不语。
噢熟悉的配方熟悉的味道,他想,只不过拿了如此悲惨剧本的角色居然不是主角,这就不是很熟悉了。
“然后呢?”路鸣远适时地在肖云上一句说完两秒左右接上对话。
“呃……没有然后了,我是说,这件事情其实就这么简单,如果您想知道更多细节的话,我倒是很愿意再多说两句。”
“嗯……”看见没,人系统点你呐,路鸣远在心里对自己说道。
要是放以往,他肯定要跟NPC一通哥俩好然后疯狂套话的。但是现在不知道为什么,他的心底有一种有如湖水生锈般的漠然。其实根本不需要弄那么复杂,不管是什么类型的游戏都有得是速通的办法——有时候甚至只用刚登入游戏时系统给你的那点信息和资源就可以做到。
可那样的话 ,游戏的乐趣不就全然没有了吗?
我们常常惊叹于人类思维的速度,在那短短的半秒钟里,甚至连一次呼吸都不能完成,路鸣远却已经开始追溯起自己最开始走上打游戏这条道路的目的是什么。
是为了身临其境地感受更多的故事吗?
但是游戏并不能算得上是故事的最佳载体,当然更不是唯一载体。
他想了一会,他发觉自己居然想不起来。
“呃……队长?”
“噢,抱歉,其实我是想问问,你的确是经过军方完整的正规的训练之后才来这里的吗?”
肖云露出颇为疑惑的神情,“对啊,难道你不是吗队长?”
“啊,啊对对。”路鸣远心底默默流下冷汗,坏了,不小心忘了人设了,ooc了。
“噢抱歉,我可能是心神有点乱,毕竟刚刚……你能理解吧。”他立马开始编鬼话。
“嗯,没关系的队长。”肖云对他点点头,“不过你真的不需要稍微休息一下吗?”
“不了,谢谢你中士,继续前进吧。”
31哨所已近在眼前。
两人蹲伏在近处的灌丛里,今夜不知为何,31哨所的瞭望台上居然一个守夜的人都没有。
路鸣远给肖云打了一个原地待命的手势,自己则半蹲着缓慢地往前挪动。
他可以听到风划过草叶,发出的“沙沙”的轻响,他耳力极佳,如果用心,他甚至能听到蜻蜓扇动翅膀,鞋底碾压泥土的声音。
他往前,一步,一步,再一步。
忽然,他感觉到自己的脚边碰到了什么东西。
他缓缓地把目光往下移,两双眼睛,是的,两双——从灌木丛里露出来,和他六目相对。
“——!”
路鸣远差点当场发出了少女尖叫,但是一个人飞快地捂住了他的嘴把他扑倒在地上。
那两双眼睛露出了真容——谢天谢地不是什么怪东西,俩人,一个姑娘一个小伙子。小伙子看着就二十出头,像刚毕业的大学生,姑娘看起来格外小,但是气质却不能让人把她当做一个幼女。她的眼睛在月光下是深绿色的,像一潭幽深的湖水。
她打量了路鸣远两眼,嘴角扬起一个浅浅的微笑。
她先是对路鸣远比了一个不要出声的手势,然后示意那个小青年松开他。
路鸣远相当配合地陪他们演。
会手语吗?他打了个手语。
这个技能是路鸣远之前混到哑巴帮里去倒货的时候学的。路鸣远用他的半吊子手语和哑巴帮的老大打的那叫一个哥俩好,虽然其实可能更大一部分原因是那老大从路鸣远手里捞走了很是不小比例的利润。后来路鸣远就跑了,代价是林峥的诊所又双叒叕被砸了。
“不是,我寻思我是上辈子偷了你家保险柜吧。”
林峥当时一边捡地上的碎玻璃框,一边甩他脸子。
路鸣远坐在接诊台后别那张椅子上嘿嘿笑,“啪”把一麻袋拍在了桌上,“林峥,我跟你讲,你这波一定不亏。”
“哼?你干什么偷鸡摸狗的事儿了?”
“我撬了哑巴帮老大的保险柜,不然你以为他干什么犯得着砸你诊所?拜托啊你可是黑市医生哎,整个蛇区都稀奇的嘞。”
“路、鸣、远……”这声儿听上去有点咬牙切齿。
“啊?”路鸣远兴高采烈数钱,头也没抬。
“你知不知道我有时候真想抽死你。”
“噢不,”路鸣远相当犯抽地戳一把林峥肩膀,“你才舍不得呢~”
“滚,我要吐了。”
“一共一千块零三十八啊,塔币,”路鸣远把钱数好放在桌上,“你自个儿看着用。”
“赶紧从我这破门里出去,我要扫碎玻璃。”
“哎知道啦,今晚你买饭奥~”
“你真的是我上辈子祖宗!”
路鸣远装没听见,乐呵呵走了。
结果那件事情的后续是,林峥修诊所就花了一千多,因为这回被砸得实在有点稀碎。俩人当月营收喜提负数。
略懂,那绿眼睛的小姑娘给路鸣远打了一个。
路鸣远挑眉。
你们是谁?在这干嘛?
游客。
路鸣远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谁会来这没开发过的原始森林旅游?
“我——”
刚说了一个字嘴又被捂住了。
别出声!
路鸣远这回甚至从那手势里看出了语气。
好。
你叫什么。
小姑娘转转眼睛,环顾四周,在一旁找了一根细枝条,在脚边的泥土上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穆斯 蒋林
后一个名字画了个箭头指着和她一起的男大学生。
路鸣远看了看穆斯,又看了看从一开始就没说一句话的蒋林,用门牙啃啃嘴角,计上心头。
他拿过穆斯手里的树枝,非常试探地在地面上写了一句——
奇变偶不变
那个叫蒋林的小伙子眼睛登时亮了,非常热心且礼貌地请路鸣远把树枝递给他,然后写下了那句熟悉的答案。
穆斯尝试用眼神拦,没拦住。
符号看象限。
路鸣远心下了然。
PC?
这种时候说NPC你也不信了吧,真是多余。
那姑娘不笑了。
路鸣远伸出手尝试友好握手问好,蒋林手伸到一半被穆斯打了回去。
不友好,不问好。
穆斯用眼角瞥他。
抱歉,抱歉。路鸣远手语致歉,非常诚恳。
能不能说说为什么不能说话?
绿眼睛姑娘瞥够了,沉思一会儿,像是做了什么决定一样。她也懒得接着和路鸣远玩儿手语那套了,她将地上的两个名字两句话用鞋底抹开,写下下面的内容:
我可以告诉你,但是作为交换,我要求你在将来告诉我一个我想知道的信息,你同意吗?
Neverland有一个通用的机制,只要是能联机的本,玩家可以和其它玩家自由进行各种交易,包括但不限于武器、积分、信息等等等等。而且为了确保交易的公平顺利进行,杜绝欺诈行为。每一份交易,只要双方当事人达成了约定,就相当于立下了一个强契约,这个契约的强制性由系统来确保执行。
违约的代价异常严格,虽然一方违约时,另一方拥有调解权,即违约方可以选择完成另一方提出的和解条件,否则就必须接受系统的惩罚。而Neverland的系统格外智能,会根据不同形式的副本和不同玩家的性格模型,作出一个ta最难以接受的惩罚。
这样一来双方的约定就存在了双重保险,一重是系统的强制执行,另一重是,另一方选择行使调解权的时候,可不一定会在原先的条件上退让。事实上,往往是会提出一个更加严苛的要求。因为这毕竟是违约方最后的机会。
假使一个人不抓住你递给他的稻草就一定要落入深渊,且深渊下等待他的是什么又无法预测,你此刻就拥有了远超过“约定”二字的债权——拯救生命于恶魔之口的债权。
但也许你要说,如此严苛,岂不是没人愿意交易了?
非也非也,因为差异恒久存在,则交易的需求就恒久存在。且约定要双方都同意才能算成立,那么那些上不得台面的环节,无非只是从履行阶段转移到了谈判磋商阶段而已。
于是你发觉完全的公义必将使规则失去意义,而无论如何,一个体系最终还是运行下去,它必然重归混沌的怀抱。
但是这层纸面上的强制约束依旧是存在的。也并非所有人都会沾上点上不得台面的事情。
比如路鸣远,白天干活,晚上上游戏,到点就下线,在游戏里也基本不和不认识的人交流,对游戏里自己拥有的一切无牵无挂。又因为住在废品区,根本没有合法身份,在线下就压根找不到他这么一号人,想来进行一点人身威胁都无从威胁起。
所以从各种意义上而言,这个叫穆斯的姑娘对他提出的条件是他第一次面对一场交易的谈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