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人格】信息素》樱若茱婉

26、试探

　　冬日的白天都很短暂，时至下午，日头已经偏西。
　　日光透过云层和玻璃窗，染上朦胧的橘黄色，投在藏书室间暖色的地板和高大的书架间，长长的光影，一直倾泻到脚边。
　　奥丝黛拉被迫靠在书架上，下意识的惊呼声被截断在口中，来人骨节分明的手扣着她的手，轻易就将她整个人都笼罩在自己的阴影里。
　　“抓到了……好奇心很重的小兔子。”
　　唇瓣上传来指尖微凉的温度，少女惊魂未定地抬眼，长长的眼睫颤动了好一会儿，身体绷的紧紧的，就像一松开手就会惊惶逃走的小动物。
　　……但她无法逃走，一只大手牢牢地将那只纤细的手腕扣在掌中，紧紧抓住了这只不乖的小兔子。浅色的金瞳半掩盖在阴影里，如瑰丽冰冷的宝石，倒映出被锁在瞳中的少女的身影。
　　银白的眼睫低垂，如一捧细碎的雪，浮在冰川上的浅浅碎光，仿若近在咫尺，又好似遥远而不可触碰。
　　少女像是被烫到了一样，心虚地别开眼睛不敢看他。
　　总裁判长注视着躲闪不及的女孩。
　　那双湖水般的眼眸中惊慌还未完全褪去，羽墨般的眼睫又颤了颤，泄露出主人并不平静的心绪。
　　奥丝黛拉有几分意外。
　　……不，其实也不应该意外的，她恍然回忆起带着回声的密道里，她听到过“那位大人”出声说过一句话，只是当时太紧张急迫，竟然忽略了那道声音里的熟悉。
　　“……总裁判长先生……”
　　被抓了个正着的女孩一副受了惊吓的模样，她穿着可以优雅参加茶会的礼服裙，戴着珍珠耳环，脚下是精致不适合奔跑的硬皮小高跟，华丽而不失清丽，这一身装扮出现在王宫里，大概率是来觐见女王的。
　　……然而这个胆大的女孩，居然闯进王宫的密道之中，妄图插手王室的秘密。
　　银发的贵族意味不明地看着她，黑白的照片从认出面前的人的前一刻就从指尖消失了。可即使这样，作为掌管王都秩序的总裁判长，也不能够对此置之不理。
　　“小姐为什么会在这里？”
　　他低声审问着自己的犯人。
　　“我——”
　　羽墨版的眼睫又扇了扇，像是在慌慌忙忙寻找着可以脱罪的借口，而那些借口下一秒就会从她满是谎言和诡辩的小嘴中吐出。
　　——“扣扣。”
　　门口突然传来了敲门声。
　　少女眼前一亮，然而还不待少女出声，他扣住她的腰肢，将她带入一排排书架的深处——
　　“请问您现在有什么需要的吗，奥丝黛拉小姐?”
　　是侍女的声音。
　　葱白的手指抓着黑色的衣袍，暗金的纹路被抓出褶皱，少女踉跄着几乎整个人都跌进他的怀里，对方怀中浸染着油墨味的玫瑰暗香隐隐约约，撩起少女脸上的热度。
　　……这样的姿态，比刚才还要靠近。
　　他的影子彻底笼罩了她。
　　“奥丝黛拉小姐?”
　　侍女又询问了一遍。
　　她回过神来。
　　“不，暂时不用……”
　　为了防止门外的侍女听不见，她赶紧扬声说道。
　　不能让侍女进来……看到他们现在的样子。
　　“好的。”
　　好在侍女并没有推门进来，仿佛只是来询问一下，在她拒绝后，脚步声渐渐走远。
　　奥丝黛拉重新抬眼，正对上那双浮光碎金般的眼睛。

　　那位格兰德小姐，很爱读书的样子。
　　侍女回到厨房，重新端了新泡的红茶和点心回来。
　　“厨房做了新的点心，我给您端过来了一点，还有热的茶水。”她推开藏书室的门，却诧异地没有看到少女的身影，只有中间的书桌上放着一本摊开的书。
　　“啊、谢谢——”女孩的声音从书架后面传来，像错觉般，带着微不可查的局促，又很快地恢复正常:
　　“……放在书桌上吧，谢谢你了。”
　　藏书室里的光线已经有些昏暗了，不知道为什么没有开灯，一排排书架的阴影投在地面上，看不出谁交缠着谁。
　　于是女仆一边整理桌面，一边关切地说:“您怎么不开灯呢？光线比较暗的地方看书对眼睛不好，我等下帮您把灯打开吧。”
　　书桌上的茶水已经冷了，红茶的香气散尽，女仆贴心地把它取走，换上新泡的热茶。
　　壶底和托盘接触发出的轻微响声，仿佛也在这一刻被传得格外远。
　　书架后面，女仆以为正在看书的奥丝黛拉小姐，正在与另一个人对持着。
　　银发贵族的动作并不粗暴，可扣在柔软腰肢上的手却在分明透露出几分强势的姿态。
　　鞋跟抵在书架上，没有一点后退的余地。
　　【“现在，我们来说说小姐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吧。”】
　　灼热的温度从紧攥在手腕的皮肤相贴处生起，奥丝黛拉想抽手却做不到，心跳在安静中被放大了，在胸膛中一下一下不安地跳动。
　　【“小姐想好怎么回答了吗？”
　　对方垂下眼眸看着她，唇角泄露出一丝似笑非笑的神色，就仿佛已经看穿了她一样，抬起她的下巴，微凉的拇指从柔软的唇瓣上拂过。
　　“嘘……我可不会徇私枉法。”】

　　……她也没有想到会在王宫的密道里遇见总裁判长。
　　就算知道可能会在密道里遇到人，她也做好了准备，可她也没想到会这样巧，甚至……甚至她根本不清楚他到底是怎样追上来的。
　　为什么偏偏是他……
　　她明明已经足够谨慎了……
　　女仆整理杯盘的声音打乱她的记忆，思绪纷乱地在脑海中略过，冷不丁地，耳边响起一句话:
　　“——别让她开灯。”
　　温热的呼吸扑撒在耳边，她打了一个激灵，愣了一下，顺着他的视线落在脚下的阴影上，一下子明白了他的意思。
　　昏暗的光线遮掩了书架中的人影，而打开灯以后，明亮的灯光会将他们彻底暴露。
　　“不、不用开灯了……”女仆似乎已经整理好了桌面，奥丝黛拉赶紧说道，并绞尽脑汁想出一个理由:
　　“我在看一本有意思的游记，现在的氛围刚刚好，可以让我体会书中的故事。”
　　“开灯以后就没有那个意境了。”她补充道。
　　“可是天要黑了……”
　　“看不见字的时候我会自己开灯的。”
　　“这……好吧。”既然她这样坚持，女仆也只好让步，准备退出去了。
　　奥丝黛拉微微松了口气，就在这时，被她刻意忽视的人在耳边突兀地发出一声低笑:
　　“小姐似乎很紧张。”
　　如同低低拉动的大提琴，轻微的气流拂过耳畔，激起酥酥麻麻的神经颤动，少女下意识地绷直了背，条件反射般抬手去捂他的嘴唇，想让他别再说话干扰自己，却不小心碰到了什么。
　　“嘭嘭！”
　　书架上没放好的几本书被撩到地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奥丝黛拉小姐，您没事吧?”
　　被声音惊到的不止是她，已经走到门口的女仆闻声快步朝这边走来。
　　“……我没事！”这会儿换成是她捂着他的口不让他说话了，总裁判长静静注视着她，轻微挑了一下眉，奥丝黛拉的心快速跳动了两下:“只是不小心碰倒几本书而已……”
　　他没有再抓着她，所以奥丝黛拉定定看了他两眼，然后后退了一步。
　　她快速地从地上捡起一本书，走到女仆可以看见的地方，做出一副只是发生了一点小事的样子。
　　“桌子上就是你准备的茶点吗，我刚好有点饿了，多谢你了。”
　　“您太客气了，这是我应该做的。”
　　她慢慢走向书桌，顺便不着痕迹地瞄了一眼书架那边，没有看到对方的身影。
　　原本密道的方向，那里的书架也早已恢复成原样。
　　其实……
　　既然已经出来了，她完全可以趁机和女仆一起离开，顺势离开王宫。
　　总裁判长不可能再拦住自己。
　　但她还是慢慢走到书桌边，一副沉迷读书的样子:“这本书实在是太精彩了，我要再看一会，有事再喊你。”
　　“好的。”女仆见状，于是告退了，把空间留给爱看书的格兰德小姐。
　　“吱呀。”门再度合上，女仆渐渐走远。
　　身后传来了不急不缓的脚步声。
　　“小姐怎么不和女仆一起离开呢？”
　　狼松开了爪子，先前还在手下惊慌失措的小兔子却没有逃跑，反而犹豫着留在了附近。
　　说着自己不会徇私枉法的判官微微弯唇，似笑非笑地看了过来。
　　少女坐在书桌边，手中还拿那本书，微微抬起头看着他。
　　“可是我只是来看书的，”她对他露出一个笑容:“先生难道也要留下来看书吗？”
　　“小姐在明知故问。”
　　……难道猎食者会放过爪边的猎物第二次吗。
　　“我受女王的邀请，前来拜见女王。”女孩说:“王室藏书众多，时间还早，就在这里流连了一会儿。”
　　结果发现了一条密道。
　　“我实在很好奇，可是，如果这里面涉及到我不能触碰的东西，我也是知道及时撤退的。”
　　撒谎。
　　“如果这下面是很秘密的东西，我不会说出去的。”
　　总裁判长终于缓缓开口:“法庭的立场是中立的，我们只忠于王室。”
　　“我不能告诉你下面是什么。”
　　“——而且，出于保密协议，我本该对你予以逮捕。”
　　她是个心思复杂深沉的女孩，他一直都知道。
　　她抬眼看着他，露出尖尖的下巴，白皙纤细的脖颈，微抿发白的唇色，羽墨般的眼睫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微微颤动两下，像蝴蝶扇动着它的翅膀。
　　看起来太过无害，也太过柔软。
　　“那先生要逮捕我吗？”
　　金瞳变得暗了一点，他忽然笑了一声，一只手撑在书桌上，慢慢敲了敲桌面:
　　“莫非……小姐打算贿赂我吗？”

---

作者有话要说：　　约瑟夫:徇/私/枉/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