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3、大黄狗的死去 ...
-
大黄狗绝不是幼小生物,在此之前我就说过,小孩子不这样认为,因为巨大,所以惧怕。大黄狗的由来没人知道,因为小孩子从来不会关心这些事,只是某一天看见了,接着第二天至很久都能看见,就认为它本来就一直存在着,时间会默许一成不变的东西,无论人或事,想要搞明白原因,可不是件容易的事,当然也没人会花费时间在此闲杂事上,人们并不关心和自己生活无多大影响的事。大黄狗来学校时就是那个样子,到我小学毕业时,它依旧是那个样子,只是或许有胖瘦改变,但总体没有改变,他依旧是条狗。三年的时间,我的确能够看出它渐渐苍老了,他没有像我们一般长大,因为他已经长大了,是条大黄狗,所以只会老去。很明显的对比是,我们刚见到大黄狗是恐惧的,但又带有些许新鲜感,但当我们毕业时,新鲜感早就磨灭了,不能说在三年后,可能在比较久之前,当我们对大黄狗感到熟悉,至于将他作为环境里的一员,熟悉是一种记忆深刻,但一定会忽视当初的热情。孩子们像风一样跨过校门,那一刻我意识到与大黄狗的身高差距,从齐头到肩膀,时间的流逝,它在老去,却意味着我们长大了。得知大黄狗的死去,是在某个夏天,那时我已经读了初中,当然这初中依旧在这块不大不小的地方,在一个平凡的周末,我回了家,妈妈在做饭,她总是习惯先炒一小碗蛋炒饭,端过来让我先吃,然后再去厨房炒菜。这时,我感觉我是最幸福的,因为对于一个孩子来说,周末回家意味着有好饭好菜,有肉,得到父母的热情问候,彻底抵消在学校的些许烦闷。我大口大口吃着蛋炒饭,一小撮葱花点缀着,显得格外诱人,仿佛吃着山珍海味。吃完也就半饱,这时菜也差不多好了,于是又开始新一轮的战斗,饭桌上总是会闲聊,通常我会介绍学校这一周发生的闲杂小事,然后由妈妈说她周围的小事,大黄狗的事就是这天,这一时刻,被说了出来。说到大黄狗死去上一件事是隔壁椿的妈妈种的西瓜熟了,要我们去分瓜,下件事是小卖部打折,牙刷买一送一。我不知道这件事和上下件事有什么联系,当然上件事和下件事也无联系,但就这样说出来了,所有发生的事就像一张白纸上点的黑点,可以规律排着,也可以随意点着,但最终这张纸会布满黑点,反正都要发生,是什么对我们来说都一样。“大黄狗死了”“什么,哪只大黄狗”“你忘啦,小学门口那只,天天都能看到的那只”说实话,我当时脑子有一阵空白,没反应过来,大黄狗,什么大黄狗?我仿佛暂时失去了记忆,由别人提醒才记得起来,大黄狗是我小学每天都能看见的狗,持续三年,我怎么能够忘记呢,真是不可理喻。“那只,它怎么死了,怎么死的”“我怎么知道,我打麻将时听别人说的,好像是那天门卫大爷没看到大黄狗,去找,发现死了”“快吃饭,管那么多干嘛”我依旧吃着饭,只是感觉有点不知滋味,有一种淡淡的情绪充满了脑子,说不清是忧伤还是短暂不知所措。饭后,我去找了椿,她也知晓了此事,我们两个都不是滋味,于是决定去问问知情人事情的发展。我们决定去找门卫大爷,大爷依旧坐在离校门口20米左右的大槐树下乘凉,在这块地上大槐树当然只有这一棵,于是它就叫大槐树,因为没有别的大槐树,就算有也无法跟它相比,因为他真的很大,我们当初试过,要五个孩子手拉手才能将它环抱,因此叫大槐树没有任何人反对,就这一棵这个名字就是它独有的。大爷在开学的时候他总是站在大门口,不论烈日还是严寒,而放假时大槐树是他的存在处,人们所处环境总是因条件改变,因此很难一成不变。大爷姓王,名正直,可能随了这名大爷的确是个正直的人,但他脊背正直不了,像把伞柄,弯曲在脖颈,但我想他年轻时肯定身体和精神都是正直的,真是个好名字,大家都这样认为。我认为王大爷一定知道大黄狗是怎么死的,因为我觉得他比我们和大黄狗亲近多了。起先是王大爷一个人守在门口,后来大黄狗来了,于是变成一人一狗守着门口,我们对于大黄狗和王大爷的关系只是看见与被看见,虽然次数很多,这就像在某个特定的环境,特定的时间,特定的人相遇了,我称这种关系为特定的陌生人。王大爷和大黄狗的关系很好,就像我和椿,我们这些孩子,这是可以推算出来的,我称之为特定的规则。我和椿下定决心去问王大爷,于是朝那大槐树走了过去,日头暴晒着,散发浓浓的热浪,可我走进大槐树,却感受到了凉爽,厚厚的枝叶形成巨笼,头顶不能看见天空,一片阴影笼罩着里面的人,但因为有四周的光散进,因此也不觉得昏暗,这时我有极大的后悔了,因为大人们总是说,小孩不能去大槐树下,大槐树成了精,专门吃小孩。“大爷,我们想问你一件事”这时,椿说话了,我不知道她为什么这么着急,我的回忆被打断了。“啊?你大点声,我耳背”“大爷,我问你一件事”“哦哦,什么事”“关于大黄狗的,我听别人说死了,怎么死的”“啊,大黄狗怎么死的,我去的时候就死了,就死在学校后湖那”“您知道怎么死的吗”“你这孩子,怎么听不懂,我去的时候就死了”“真的不知道吗”“椿,大爷说他不知道,他去的时候就死了,能知道啥”“他不知道,这怎么可能,大黄狗可是和他最亲近”大爷不说话了,又闭上了眼,我们并没有得到什么线索,“椿,我们去后湖看看吧”“行,我们一定要找出大黄狗死的原因”椿的斗志被激起来了,她总是这样,对一件并不在意的事,受到莫名的促进后,会变得十分感兴趣。学校后湖说是后湖其实就是一个荒废的大喷泉,约20个小孩才能将它包围住,当然我这么说,是因为我们这群孩子曾这样试过,对于巨大物体,无论大喷泉还是大槐树还是其他,我们无法用肉眼测出的事物,只能包围住,略微估计这巨大是否是我们所能承受住的。我和椿找了半天,并未发现大黄狗的尸体,也未发现什么有效的线索,有些许狗毛留存在地上,仿佛证明大黄狗的来过,椿显得很丧气,拿起旁边草丛里的石子用力扔进湖中,一下一下,重重的波纹晕开,石子将石壁撞得清楚,闷闷的发出声响,我没管她,自己进入了草丛,因为我依稀看见有一小块土地颜色和周围形成鲜明对比,走进看,那是在一颗树下,因为没有草,所以周围几厘米是显得空荡荡,那是一片深色的痕迹,暗红色流入了土地,因此不是很明显,但显然有拖动的痕迹,因为暗色从某一点一直延展开,到草丛又不见,我相信草丛是有的,只是大片的草掩埋着,隐藏了什么。“椿,快过来,我发现了什么”“什么?你发现了,我马上过来”椿急匆匆来了,“什么东西”“你看,这块土地,你说这暗红色是什么,我觉得像血”“血,可我没有闻到气味,但看着有点像”椿趴下了,仔细观察这小块地,“有毛,有狗毛”我也学着她趴了下来,凑近地面,血色瞬时扩充到了整个视野,浓密的浓郁,我可以深层次看到血色在土地上的渗透,一层又一层,像密闭的蜘蛛网,紧密着四处散开,我闻到有气味散发出来,从地里,或许从更深处,可是血色就存在于这么一小块地,我不禁感到些许茫然了。的确如椿所说有些许狗毛散落着,紧密粘着地面,有几根已然和土地融为一体,仿佛从地里长出似的,给我一种仿佛大黄狗存在这里许久的感觉。我们没有看到大黄狗的尸体,可能这块地的确它来过,可能从很早或很晚,没有实质性的东西表明,于是我和椿走了,只留下一抹暗红依旧留存在那,一直留着,不管有没有人来,因为发生的依旧是事实。我和椿打算再次回到王大爷的大槐树下,之所以称为王大爷的大槐树,两者虽然没有实质上的联系,只因为我们处处能看见便觉得他们有不可分割的联系就像王大爷和大黄狗一样。王大爷没有在大槐树下,因为这时正是饭点,家家饭菜的香气从树枝叶缝隙下泄露着,王大爷的躺椅孤零零的躺在那,和那大槐树做着伴,总有一道亮光从躺椅旁闪着,我凑近去看,原来是一条链子,置于围绕着大槐树的台阶上,浅草依稀将它掩埋着,有浅显的光透过来,它便显示着它的存在。椿将它拿了起来,这是一条黑色的光滑的链子,看得出是经常带着的,我们早就看出来这是大黄狗脖子上的那一条,因为方圆几里就只有大黄狗带了链子,其他的野狗可没有,这链子代表了不仅仅你是一条狗,而且是一条有主人的狗。大黄狗刚来时的确是一条土狗,也可以说是野狗,但王大爷给它做了链子,它便和其他狗不一样了,这对于大黄狗来说一定意义非凡,对于王大爷也是,对于我们大概也是。链子是条纯链,没有花纹,,也没有小贴牌串在上面,只是当我们仔细观察这条链,的确发现了从表明发现不了的东西,扣锁处,刻着“正直”两个字,如此说来这条大黄狗也是有名字的,叫“正直”,但这名字又和王大爷一样,这代表着什么,王大爷给大黄狗取这个和他一样的名字。“你们在干什么?还不回家吃饭”王大爷来了,他一步一步走过来,直至看清我们手里攒着的东西,他的眼睛渐渐睁大了,神情显得严肃起来,等我们反应过来,手里的东西已转移到了王大爷手里,他把链子放进外套口袋里,我不禁在想这是何等的爆发力,一个老人的速度仅如此之快。王大爷没管我们,迈着一瘸一拐的步伐走出大槐树,这一刻,我和椿一动也未动,只见夕阳把他的背影拉得很长,他渐渐远了,像一个黑点消失在地平线下,我们只感到无尽的苍凉。我和椿回家吃饭,这件事渐渐被我们忘在脑后,不是不想而是无法去查明缘由,只得放弃,放弃就意味着遗忘。但我们只知道大黄狗的确死了,遗忘的暗红,抢走的铁链,王大爷的确知道点什么,只是我们不知道罢了,只是他不希望别人知道罢了。这一刻,有无尽的窒息感席卷上来,我和椿在梦里酣睡,只是我看见夕阳把王大爷的背影拉得好长好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