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旁观者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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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爸说到做到，作为中间调停者，成功让张佳乐与父母化干戈为玉帛。
其实他爸妈早就不生气了，自家儿子风风光光地上了央视体育频道，张佳乐妈妈已经到处跟邻居炫耀开了，张佳乐代言的商品也被当成礼物在亲友间送了个遍。张佳乐时隔多年回到家中，见家里茶几上赫然摆着他和孙哲平代言的果汁。果汁的包装是随机分配的，大约一半是张佳乐和百花缭乱，另一半是孙哲平和落花狼藉。他爸妈整箱整箱地买回来，没法挑选花色，于是印有他头像的果汁被拿去外头送人，孙哲平的则被留下用来自己喝。
可怜的孙哲平。
“这个一点都不好喝。”张佳乐撇撇嘴，说，“我爸妈买这么多，赚的就是这种冤大头的钱。”
确实，冤大头里还包括他的无数女友粉。
也包括我。
按照中国传统老法，过生日过的都是虚岁，张佳乐的20岁大生日理应在去年举行。然而，去年张佳乐这个反骨仔正叛逃在外呢，自然没办生日宴，只能在20周岁时举办了。不过，他可能也没有什么遗憾，因为去年的生日是在百花队友的簇拥下度过的。孙哲平这个队长表面粗犷，实则细腻，背着他准备了一个生日惊喜。不得不说，他还真是神通广大，甚至设法联系上了我。我当然不会错过张佳乐的生日，一放学就偷偷潜进百花，成为了他生日惊喜的一个重要环节。一开始张佳乐尚能绷住表情，却在看到我的一瞬间溃不成军，当时的他戴着奇怪的尖顶帽子、脸上沾满了蛋糕，像个小男孩一样搂着我哭得一塌糊涂。他还好意思说我爱哭呢。
相比之下，有家人长辈参与的生日盛宴则显得沉闷单调了许多。
听说张佳乐为了保住他的辫子，又辛苦地和他爸妈大战三百回合，最终还是取得了胜利。他现在有收入有地位，早就不是那个可以随意被爸妈左右人生的小男孩了，说起话来自然硬气不少。但他还是稍微妥协了一番，在家宴前把酒红色的头发染回了黑色。于是，生日那天，嚣张的张佳乐甩着他嚣张的小辫子走进了饭店。
张佳乐爸妈请了两桌人，一桌他爸那边的亲戚，一桌他妈那边的亲戚。我们一家本和张佳乐无亲无故，只因为沾了程思源爸妈的光，勉强坐进了他的一众亲眷里，倒也有些不自在。有面生的亲眷看到我，不明就里，还抬高了声音问：“哟，今天乐乐把女朋友一家子也请来啦？小姑娘很漂亮的嘛。”
……还真被他说中了。
我和张佳乐对视一眼，彼此的心脏都漏跳了半拍。
我爸和张爸赶紧迎上去解释，说不是女朋友，是源源的表妹，几个孩子从小一起长大的，诸如此类云云。那个亲眷居然还十分惋惜地摇了摇头，转悠了一圈，又回到我们两个中间，左右看看，小声问我和张佳乐：“不考虑一下啊？试一试嘛，叔叔看你俩挺合适的。”
嗯，考虑过了，早六年前就考虑过了。试过了，确实挺合适的。
不然怎么说当局者迷呢？
旁观者有时才是看得最清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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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开席的时候程思源一家才匆匆赶到，耍大牌呢。
他很蛮横地一屁股坐在我和张佳乐中间，丝毫没意识到自己成了一盏闪亮的电灯泡。
他还是像四年前一样，喜欢高谈阔论，讲了半天话里都拣不出什么重点。
但无奈，长辈就喜欢他这一挂的：读书好，有见识，从善如流，疾恶如仇，是未来陆家嘴格子间里拿星巴克当水喝的社会精英。
反观张佳乐，所有人都不说，但我知道很多人瞧不起他，在背后嚼舌根，说他不务正业，就这两年耍小聪明得了风光，朝不保夕，老无所依，迟早成为社会的蛀虫。末了还不忘教育家中的小辈，千万别跟张佳乐学，要学就学程思源，人家走的才是人间正道。
我呸。
他们懂什么。他老了还有我。说好同甘共苦，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的。
程思源向长辈们献媚结束，又试图用来自象牙塔的语言和我对话。我知道他的意思，他想用典雅精致的语言筑成坚实的壁垒，将张佳乐排除在外，洋洋得意地趴在城头朝他炫耀：看，这是我们大学高材生的世界，你进都不配进来。
我不理他，假装听不懂他满口的规训、建构、凝视、异化、剥削、不要温和地走进那个良夜，转过头和张佳乐讨论牧师和守护天使的区别，话题之肤浅足以让程思源听完大吐老血。
刚才想撮合我和张佳乐的大叔见程思源落了单，又发话问他，源源现在有朋友了吗？
程思源还没说话，我姑却笑了起来，急忙说，有了有了，小姑娘还是浙江×州人，跟我们源源本科和硕士都是同班同学。
我也不知道她为什么要特意强调小姑娘的籍贯和学历。
我和张佳乐对视一眼，交换了共同的想法：这群大人的世界，确实是冷冰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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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年百花势如破竹，杀进了决赛。
繁花血景，无限浪漫。我们整个城市一夕之间都因为百花战队而挺直了腰杆，大街小巷但凡有屏幕的地方都循环播放着张佳乐和孙哲平并肩作战的身影。
他很顺利，我也不差。在张佳乐的鼓励下，我还是抱着试试看的心态申请了复旦的联合培养计划，没有想到居然一路绿灯。在张佳乐的总决赛到来之前，我便已经办妥了手续，大二大三两年即将第一次离开昆明，去陌生的城市和陌生的大学里度过了。
但我并不胆怯。因为上海毕竟离杭州和青岛这些荣耀重镇更近一些，我有许多机会去比赛现场见他。
总决赛是百花对嘉世，杭州主场，一票难求。
但我自然不用发愁，张佳乐设法替我搞到了绝佳的位置，千叮咛万嘱咐让我一定要去见证他的荣光。他还说，杭州离上海近，总决赛结束后他得了夏休期的空，正好陪我去上海逛一逛，替我打点一下我未来的两年生活。
我想起他之前说的话：拿了冠军就去找我爸妈提亲。或许他是开玩笑的，但我还是抱着对终身大事的期待订好了去杭州的机票。张佳乐秘密地告诉了我百花落榻的酒店，于是我也跟着预定了那所酒店的房间。六月底正是旅游旺季，房源本来就稀少，何况我还预订得晚，好容易才抢到一间，房价贵得我肝疼。
我室友是孙哲平女友粉，听说我搞到了百花对嘉世的决赛门票，掐着我脖子在宿舍啊啊啊尖叫了半天。我没告诉她张佳乐是我男人，只说我是张佳乐的女友粉。她对于和我同宿表示满意，毕竟女友粉还挺忌讳碰到同担的，我这个真女友倒也并不很想跟我男朋友的女友粉或cp粉坐在一起谈笑风生。后来我还帮她向孙哲平讨了几次to签，可把她激动坏了，问我到底是何方神通。我只是笑着说，我亲戚是百花的工作人员。
她疯完了，随后就大张旗鼓地说要带我去万达购物，为杭州之行未雨绸缪。她颇为不屑地上下打量着我素面朝天的脸、随意扎起的马尾、一身的T恤牛仔和板鞋，十分痛心疾首地问，你就这副模样去见你的张佳乐吗？
这模样咋了，我就是用这模样泡到张佳乐的。我翻了翻嘴皮子，嫌麻烦，没告诉她。
但我还是被她抓去进行了一番从头到尾的改造。买新衣，换新鞋，做新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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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多年后，张佳乐居然还能清晰地回忆起2018年盛夏在杭州时的我。
他们比我早一些抵达酒店。理完行李，他给我打了个电话，听说我正坐出租从萧山机场赶往酒店，便主动请缨下楼来帮我提行李。
他如今算个名人，不敢往外多走，只在酒店大厅等我，让我到了之后给他电话，他出来接我。
我没让他等太久。
据这个文艺青年后来的描述，出租车缓缓在酒店门口停住，他首先便望见了一双浅口玛丽珍小高跟，乳白色的小皮鞋紧紧包裹着小巧玲珑的脚，脚腕纤细，不足盈盈一握。视线缓缓上移，穿着荷叶绿碎花长裙的我便像只小白鸥一般轻盈地跳出了车门，一头如瀑长发用浅绿色丝巾乖顺地扎起。我化了淡妆，眼角眉梢都是浅浅的一抹，笑意盈盈，荷露坠，翠烟轻。我站在那里，亭亭如荷，清扬婉兮，仿佛远方水光潋滟的西子湖有了灵。
当然，这段话是我根据他粗糙的描述改写的。
张佳乐如果有这么好的文笔我就去啃键盘。
送我上飞机前，我室友很满意地上下欣赏着她辛苦改造的成果，拍了拍我的脸颊，叫我大美女，说这回你就算睡到张佳乐我也不会觉得稀奇。
我苦笑，说借她吉言。天知道我想睡他想睡多少年了。
但没想到我的室友居然真的如此神通广大。张佳乐在原地呆愣了半晌，直到我发出不高兴的嘟哝，他才回过神来，匆匆上前。帮我提行李时，他竟破天荒地紧张起来，一句话都说不清楚。我用小皮鞋轻轻踢他，笑他才几天不见怎么人就傻了。
“你今天……很不一样，像大姑娘了。”他嗫嚅半天，只这么说道。都不知道是夸我还是损我。
“老娘本来就是大姑娘！芳龄二十，如花似玉的大姑娘！”我瞪他。
他们的比赛在明天晚上。于是前一天我并不好打扰他，自己一个人跑到杭州大街上乱转，开着大众点评种草了好几家店，想着明天张佳乐比完了就带他一起来打卡。也不知道为什么，或许是那个赛季的百花实在是太过一帆风顺了，我总以为他会赢，会高高兴兴地举着奖杯拉着我的手杀到我家楼下，对我爸妈高喊，舅舅、舅妈，不好意思呀，宁宁归我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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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幕当然没有实现。
繁花血景被叶秋一却邪挑破，百花输了。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旁观者清
